高明差點(diǎn)以為有為在他不知道的時(shí)候變得窮兇極惡的偽君子：“你閉嘴吧！”

    有為閉上嘴巴回棚下等著。

    地里幾人到地頭上，鐘子孟看一下地標(biāo)算算時(shí)間：“還有一畝半啊。咱們五個(gè)人最快也得天黑?！眴栔蹲又断?，“再種半畝。剩下一畝明天種？幾個(gè)小子幫咱們拿秧苗，咱們幾人一個(gè)時(shí)辰就差不多了。”

    金寶父母早上兩眼一睜就下地，早飯和午飯都是金寶坐的。金寶做飯和運(yùn)秧苗時(shí)可以歇息，他父母不敢歇，端的怕耽擱兩天趕上瓢潑大雨，雨后還得補(bǔ)苗。

    寧氏用身上臟兮兮的衣服擦擦手，捶捶僵硬酸麻的腰問相公：“聽大伯的？”

    鐘文長點(diǎn)頭：“看天色這兩天沒雨。不能為了一畝地累病了?！?/br>
    鐘子孟指著地頭上的秧苗：“那把這些種完就去我家吃餅？”

    夫妻二人也被香味饞的流口水，聽到這話同時(shí)點(diǎn)頭。陳冬日為了早點(diǎn)吃到烤餅，先拎一排秧苗下水，把一把把秧苗拋入水中，好方便過會(huì)兒插秧。

    小薇在地頭上聽到這話，進(jìn)院把孩子給她舅，自己去廚房攪面絮，給在地里干活的幾人做面絮雞蛋湯。

    李恪第一次來二郎家還有點(diǎn)放不開，把自己當(dāng)成客人，不好吃白食。他見小薇去廚房就問她要不要幫忙。

    小薇先道聲謝：“不用。我燒水煮點(diǎn)蛋湯?！?/br>
    李恪知道蛋湯怎么做，確定她忙得過來，到棚下拿張燒餅：“就缺一塊西瓜。”

    杜如晦：“餅是豬油做的，西瓜那么涼，你就不怕拉肚子？”

    高明：“村里沒大夫，天黑城門就關(guān)了。”

    李恪頓時(shí)不敢想這種美事。小稚奴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慶幸他沒偷偷跑去園子里摘香瓜和黃瓜。

    喜兒又叫二郎嘗嘗香蔥燒餅。二郎把一個(gè)一掰兩半，給小金毛一半，小金毛別過毛腦袋往竹筐里看。二郎好笑：“也不知你是精還是傻。一樣的?！?/br>
    喜兒掰個(gè)梅干菜餅，一半給二郎，一半給小金毛，小金毛這次伸爪子了。

    金寶摸摸小金毛的腦袋：“知道挑食？不錯(cuò)，不錯(cuò)，越來越像人。多吃點(diǎn)，以后給喜兒奶和沈爺養(yǎng)老送終?！?/br>
    二郎心說，我給它養(yǎng)老送終啊。

    金寶沒使勁，跟撓癢癢似的，小金毛以為金寶跟它玩兒，還配合他蹭蹭他的手。饒是金寶知道小金毛很乖，也不禁驚嘆：“好乖啊?！?/br>
    稚奴一臉得意：“我的乖弟弟?！?/br>
    喝水的幾人差點(diǎn)互噴。

    青雀瞪他弟：“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我討厭哥哥！”稚奴氣得大聲喊。

    二郎耳朵疼：“想打架還是吵架？打累了吵累了再過來?！敝钢T外，請(qǐng)他們出去。

    大的小的都不鬧了。

    鐘子孟幾人都是干活能手，小半畝地也就半個(gè)時(shí)辰的事。小薇把面絮湯煮好盛出來晾的剛剛可以入喉，鐘子孟幾人回來洗漱。

    此刻太陽已落山，但西邊仍然布滿紅霞，離烏漆墨黑還得有小半個(gè)時(shí)辰。喜兒就問大姑姐要不要做幾個(gè)菜。

    沈伊人又累又熱只想吃點(diǎn)清淡爽口的：“摘幾個(gè)瓜吧。餅里有菜，面湯里有蛋，可以了?！?/br>
    李恪不由得想起他晚飯吃的少也有雞魚rou蛋各種蔬果。李恪也意識(shí)到了百姓之艱難。

    二郎和喜兒拎著籃子去摘瓜。小金毛想跟上，又想在院里看熱鬧，瞅瞅這個(gè)又看看那個(gè)，以至于注意到它的人都從一張毛臉上看出糾結(jié)。

    二郎快到門外，有為高聲喊：“舅，等等你毛兒子。”

    喜兒回頭，小金毛四個(gè)爪子跑過去。喜兒彎腰沖它伸手，小猴子用兩條后腿撐地，喜兒就這么牽著它走。小猴腿短，喜兒走走得慢，小金毛跟上她不費(fèi)勁，以至于到園子里它也沒想過爬著走。

    二郎摘個(gè)香瓜叫小金毛抱著，隨后小金毛跟在二郎和喜兒身邊抱著瓜回家。

    在東邊插秧的人都準(zhǔn)備回家了。有人到鐘家門外碰到二郎，叫住小金毛，沖它伸手：“你的瓜給我嘗嘗?！币苑佬〗鹈欢f話的村民眼睛盯著瓜。

    小金毛楞了一下，明白過來朝院里跑。

    小貓小狗都知道護(hù)食，小金毛護(hù)食，村民一點(diǎn)也不奇怪，但還是被小金毛的反應(yīng)逗笑：“二郎，你家金毛是母猴還是公猴？”

    二郎：“公猴。”

    “明年你該當(dāng)爺爺了。”

    二郎搖頭：“不會(huì)的。要么被母猴攆回來，要么一去不回?！?/br>
    村民很是意外：“你想過？養(yǎng)了兩年就這么跑了不心疼？”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二郎豁達(dá)著呢。

    喜兒決定給小金猴喂點(diǎn)玉佛空間水。玉佛空間水能讓桃子變甜，櫻桃長大，說不定也能叫小金毛戀家——無論跑多遠(yuǎn)都記得回家的路。

    喜兒扯一下二郎：“jiejie和姐夫還等著呢?！?/br>
    村民看到二郎拎的黃瓜和香瓜，又轉(zhuǎn)身向東去。這次不是往南下地插秧，而是往北去村里給的荒地里摘瓜?；牡乩锸^多，無法犁地種莊稼，村民用鋤頭種菜或瓜。也有人想過種果樹，但只是想想。他們不如喜兒手巧，種出的果子便宜，不如收拾幾年留著種莊稼。

    翌日上午，金寶一家三口和沈伊人、鐘子孟和陳冬日吃完早飯，看天色已過巳時(shí)。喜兒叫他們歇著去，中午都在東院吃。

    沈伊人：“昨兒做半天餅不累嗎？”

    喜兒昨天得做滿滿一竹筐餅。小薇燒半鍋面絮雞蛋湯，湯里放了十多個(gè)蛋。饒是這么多東西，也被兩家吃光光。

    陳冬日打嗝了還有點(diǎn)意猶未盡。小薇數(shù)落他早晚吃成大胖子。恰好杜如晦很想吃胖，幫陳冬日說：“能吃是福，胖點(diǎn)人精神?！?/br>
    喜兒朝二郎肩上一巴掌，拍的很響，二郎身體習(xí)慣差點(diǎn)給她一手肘。得虧他潛意識(shí)里認(rèn)為四周沒危險(xiǎn)，身體反應(yīng)慢：“干什么？”

    喜兒沒有回答：“克明兄，二郎胖嗎？氣色好嗎？”

    杜如晦看一下二郎，精瘦精瘦，氣色極好，稍稍打扮跟意氣風(fēng)發(fā)少年郎似的：“二郎氣色好是因?yàn)樗杖樟?xí)武?？墒悄悴荒芡浂鄶?shù)人不習(xí)武?！?/br>
    “那你想氣色好嗎？”喜兒又問。

    杜如晦的直覺告訴前面有坑，但他好奇還是點(diǎn)頭跳了。二郎跟喜兒不愧夫妻多年：“明天起，克明兄，跟我去山邊習(xí)武?！?/br>
    杜如晦忙說：“饒了我吧。早晚各練一次，回來沐浴，還不夠我進(jìn)寒氣著涼的?！?/br>
    話再說回來，喜兒留金寶一家三口可不是白吃的。寧氏腰里有點(diǎn)錢也舍得了，而她累得也不想做飯，她到家換掉濕漉漉的衣服回來，手里多一只公雞。

    李恪好奇地問金寶他家養(yǎng)了多少只雞。

    金寶叫他小叔回答。

    李恪這些天跟有為同睡一張床，有為把他當(dāng)兄弟，不怕他多想：“因?yàn)槟銈兠磕甓紒肀苁?，我大哥大嫂知道你們得吃rou，每年春天都養(yǎng)幾只小雞仔?！?/br>
    李恪頓時(shí)很不好意思。

    有為：“給錢的?！?/br>
    金寶點(diǎn)頭：“除了我娘拿來的?！?/br>
    喜兒接過雞問寧氏家里有沒有四五年的老母雞。寧氏點(diǎn)頭。喜兒叫二郎回屋拿錢拿秤。幾個(gè)少年在棚下，聽到堂屋里的話，有為沖李恪道：“聽見了嗎？”

    李恪走到院子里往四周看看。有為問他找誰，李恪低聲說：“冬日姐夫?！?/br>
    有為朝北看一眼：“回家歇著去了?！?/br>
    李恪不怕陳冬日突然出現(xiàn)，回到棚下低聲問：“父皇母后這兩年有沒有給叔錢？”

    有為搖頭：“舅舅從不提你家的事。不過我家這幾年沒買過布，省的錢足夠買小公雞老母雞?！?/br>
    金寶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小叔給我的。他這兩年衣服多得穿不完。特別是今年?！?/br>
    李恪奇怪：“我們來時(shí)沒帶布啊?！?/br>
    棚下也有張飯桌，高明坐下給自己倒杯水，邊喝邊說：“秦、杜和虞家送的?！?/br>
    有為點(diǎn)點(diǎn)頭：“他們知道村里不缺米面雞魚rou蛋，送金銀的話，我舅肯定不要，就送我們?cè)S多布。”

    李恪長這么大頭回吃白食，不習(xí)慣以至于他心不安，聞言舒坦多了。青雀瞥他一眼：“都說稚奴不像父親，也不知你像誰。”

    “我像我外祖父？”帝后都不忌諱，李恪也不介意他生母乃前朝公主。

    青雀噎住。

    有為心說怎么比稚奴還幼稚：“往上數(shù)三代還是一家人。無論像誰都不可能像外人?！?/br>
    太上皇跟李恪外祖父是親表兄弟，就像小薇的女兒跟有為的孩子那么親。青雀輕咳一聲掩飾尷尬：“有為，長安縣丞何時(shí)過來？”

    “說不定今天就能到?！庇袨榭聪蚺锿獯萄鄣年柟?，“這幾天不來，過些天更熱?！?/br>
    話音剛落，幾個(gè)少年聽到跑步聲，“心里有鬼”的幾人噤聲。

    鐘文長像是沒看到門東邊棚下有人，悶頭往堂屋跑。鐘子孟出來迎幾步：“出什么事了？”

    “長——”鐘文長撐著廚房墻壁緩口氣，“長安來人了?！?/br>
    喜兒：“你的身體跟克明有一比。從你家到這邊才幾步路?！?/br>
    杜如晦和虞世南互看一眼，虞世南叫金寶母親和沈伊人出去看看。杜如晦朝有為房中。虞世南沖幾位皇子招手。高明一手拽著一個(gè)弟弟，到院里看到稚奴，一把把他抱起來。稚奴掙扎：“放開我，我要——”

    高猛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母親怎么說的？不可以叫別人知道我們?cè)谶@里?！?/br>
    稚奴就想哭鬧，聞言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轉(zhuǎn)：“祖父來了？在哪里呢？”

    有為拎著飯桌和板凳，金寶拿著水壺和杯子，送到有為臥室外間。有為放下板凳，叫稚奴坐下：“你祖父沒來，但來人當(dāng)中有他的人。明年還想來嗎？”

    稚奴點(diǎn)頭：“有為哥哥，我哪兒都不去?！?/br>
    有為：“我去園子里摘個(gè)大西瓜在井里冰著。他們走了我們就切開——”突然想到還差一個(gè)，“金寶，小金毛呢？”

    金寶楞了一下：“金毛？金毛也不能叫他們發(fā)現(xiàn)??？”

    杜如晦：“金毛太靈。難免有人嫉妒偷走?！?/br>
    金寶喜歡性格溫順的小金毛，聽到這話往外跑。長安來的人在村口，小金毛在門外柿樹底下。金寶抱起小金毛就往屋里跑，跟做賊似的。

    長安縣丞身著官服，同他們來的杜荷只比高明長幾歲，宮中小兵一個(gè)，著一身天青色長袍，像個(gè)風(fēng)流瀟灑的貴公子。

    村正迎接縣丞時(shí)，村民好奇地盯著縣丞的人，無人在意杜荷。他不動(dòng)聲色繞開人群來到鐘家門外，正好看到金寶的背影。杜荷聽兄長杜文建說過，此地是沈公子家。杜荷大步進(jìn)去，喜兒沒過去看熱鬧，一把把他抓回來：“你誰呀？”

    第120章 新客登門

    杜荷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皇帝跟杜如晦感情深厚, 他兒子可以在長安橫著走。莫說被拽，同他高聲說話的人都沒幾個(gè)。杜荷怒氣上涌，又聽到拽他的人是女子, 杜荷打算給她個(gè)教訓(xùn)。

    然而，拽一下沒拽開，拽兩下也沒掙脫掉, 杜荷眨眨眼睛，難道他聽錯(cuò)了——說話之人男扮女裝擅口技。

    喜兒把他甩到柿樹南邊, 杜荷腳下踉蹌，本能去抓柿樹，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體, 杜荷看清喜兒的長相, 一個(gè)挺好看的女子，周圍也沒旁人？杜荷想起什么：“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