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喜 第82節(jié)
沈二郎伸手把人攬入懷中:“想哭就哭吧。沒人嘲笑你?!?/br> 喜兒楞了一下,心說我才不哭,多大點事。然而嘴巴動了動,眼淚先出來,她本能埋入沈二郎懷中,擔(dān)心被她看見。 沈二郎見狀哭笑不得。 “聽說村正家的小狗又生了。明兒領(lǐng)著大黃選兩只,開春在果園門口給它們搭個棚——” “兩個!” 沈二郎噎了一下,心說你怎么哭也這么不專心:“好,兩個,西邊一個南邊一個。北邊和東邊都是人家種的菜,外圈還有一圈籬笆和溝,沒人敢從那邊翻過來。否則你不找他們,被踩壞的菜的主人也得繞著整個村子罵三天。” 喜兒點點頭,對的,村里那些人嘴上嫌棄荒地只能種菜,其實心里可稀罕了。自家孩子踩壞幾顆菜都得挨幾巴掌,更別說小偷了。他們能把人家祖宗罵活過來。 沈二郎試探地問:“不哭了?” “誰哭啦?”喜兒的聲音可囂張了,可惜帶著鼻音。 沈二郎點頭:“沒有。我看錯了。” 喜兒懷疑二郎嘲笑他,忍不住朝他腰上擰。二郎痛得倒抽一口氣,還不敢松手,不然不小心看到喜兒通紅的眼眶,痛的可就不是腰了。 沈伊人見他倆遲遲不回,給鐘子孟使個眼色。 鐘子孟連連搖頭:“我不去。喜兒以往那么多話,剛才一句話不說,顯然氣急了。這時候過去我活膩了?”轉(zhuǎn)頭就喊,“有為你去?!?/br> “我活夠了啊?”有為氣得大吼,“舅母只打過我!” 鐘子孟找女兒。小薇氣得想換個爹:“我不是人?舅母一直看我不順眼嫌我笨,我過去一聲不吭她也得以為我幸災(zāi)樂禍?!?/br> 鐘子孟指著一對兒女:“要你們有什么用。”扭頭喊,“大黃,去叫喜兒回來吃飯。” 大黃聰明,知道“大黃”是它,“喜兒”是它主人。主人不在家,大黃得去找。大黃見園子門敞開著,頓時確定喜兒在里頭。大黃汪汪幾聲沒人理,覺著主人在園子深處沒聽見。 大黃低頭嗅嗅,循著味兒來到溝邊。大黃仰頭看著男主人抱著女主人,狗臉懵了,它好像來的不是時候。那就等著吧。大黃往地上一趴,打算趁機睡一覺,昨晚沒睡好,也不知道那幾個老太婆是不是中邪了,大半夜不睡覺,在它家門口聊天,還又蹦又跳,也不怕天黑看不見摔著。 沈二郎低聲提醒:“大黃來了?!?/br> 不提大黃喜兒都不惱:“來干嘛?白給它吃那么多好的。” “不怪大黃,都是熟人啊?!鄙蚨稍囂街墒?,低頭看看喜兒的臉色,眼眶還是紅的。她此時肯定不想回去:“去石榴林看看?” 喜兒點頭。 沈二郎見她低著頭,看起來心不在焉,猶豫片刻,伸手拉住她的手。喜兒身體僵硬,不禁抬頭。沈二郎略微有些不自在:“看路??次腋蓡??” 喜兒習(xí)慣性瞪他:“吼我?” “沒,沒有。”沈二郎拉著她:“先看看石榴樹,有什么事回來再說?!?/br> 以前找喜兒買大桃的兩家村民知道喜兒的大石榴樹在果林中間,石榴林邊上。不知真相的人見了會認為邊上的石榴樹是小石榴。鐘老三的閨女就是這樣想的。但那幾棵樹來自喜兒的玉佛空間,生來便不尋常,比其他石榴樹大一圈。鐘老三的閨女羨慕嫉妒就把主桿掰掉,因為她以為是小石榴,所以就給那幾家,自己去溝里挑大石榴枝。 沈二郎看著僅有的幾顆大石榴樹主桿全被掰斷,頓時氣得胸口疼。 喜兒忍不住問候鐘家祖宗。 沈二郎由著她罵,等她罵累了才問:“還能活嗎?” 喜兒點頭:“能活是能活,但肯定沒有今年結(jié)的多?!?/br> “能活就行?!鄙蚨砂参康?,“飯后我找村正聊聊?!?/br> 喜兒下意識問:“聊什么?” “她本來就是嫁出去的女兒,鐘老三也不在村里住了,不許她踏入清河村太便宜她。趁機叫村正把鐘老三找來,叫鐘老三把地和房子都賣了。省得以后他們在漢陰郡過不下去又想回來。” 喜兒不禁問:“能行嗎?” 沈二郎:“不行還可以利用周掌柜。梁秀才那么著急搬家,就是怕我是周掌柜好友,周掌柜幫我整治他?!?/br> 第64章 誰家少年不風(fēng)流 梁秀才著急忙慌搬去漢陰郡, 確實怕周掌柜幫沈二郎收拾他。 鐘老三不識字,收到清河村村正的信就去女婿家。梁秀才看清內(nèi)容頭腦發(fā)蒙,他躲鐘子孟一家還來不及, 妻姐竟然不止偷石榴樹枝,還故意使壞,她怎么這么不怕死呢。 梁秀才大概念一遍信就讓老丈人自己看著辦。 明知沈二郎不止跟得意樓做生意, 還跟福滿樓有來往,那兩口子還敢招惹他們。也不想想惹得起嗎。真當(dāng)他過了州試就是天子門生, 天子近臣了嗎。 鐘老三也忍不住罵女兒女婿眼皮子淺。他和老二在村里住著的時候都不敢碰喜兒的果樹,年輕人真是無知無畏。 翌日,天空飄起小雪, 鐘老三卻不敢耽擱, 他進城找jiejie借馬車,回清河村賣地。 村正巴不得鐘老三趕緊把地賣了,所以主動幫他找買主。鐘老三的房子雖是瓦房也有十幾年了, 不算很貴,韓得明的父親買了, 他家倆兒子,現(xiàn)在不買過兩年也得給長子韓得明建房。 鐘老三的地多,一家要麥地, 兩家分買稻田和魚。 村里人也不希望鐘老三再回來,給的價格還算公允。鐘老三一天就把這事了了。 傍晚回到漢陰郡城門已關(guān)。翌日上午, 鐘老三給jiejie送馬車,鐘玲瓏得知他昨兒回村賣地,數(shù)落他糊涂, 沒了房沒了地,真的不再是清河村的人了。 鐘老三不敢說長女把喜兒得罪慘了, 直言大侄子還在村里呢。 鐘玲瓏推己及人,問她弟如果一邊是能帶他賺錢的大伯,一邊是拋下他偏疼弟弟的父親,他偏向誰。 這話還用問,自然是向錢看齊。鐘老三明白歸明白,但他得裝糊涂,否則以他姐自私的秉性,要知道他們一家把老大得罪慘了,還不得立刻叫他有多遠滾多遠。 鐘老三寬慰他姐:“金寶的父親我了解。真有事找他他不可能不管不問。” “但愿是這樣。”鐘玲瓏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干冷的小雪天過后是晴天,離除夕也近了。地面曬干,村正就叫全村人放水撈魚。 有的村民希望賣魚賺錢過個肥年就同村正商議,先用網(wǎng)兜撈幾條拿去城里問問,買的人少一日撈幾條,買的人多再放水抓魚。 鐘子孟把他家網(wǎng)兜給隔壁侄子。鐘金寶興奮地大吼大叫:“撈魚啦!賣錢啦!” 有為頭疼叫他閉嘴。 鐘金寶現(xiàn)在很聽他的話,因為跟著小叔叔有rou吃。他見他小叔一臉不耐煩,捂著小嘴低聲詢問:“你咋了?” “你說話太吵?!庇袨榭s著脖子,“這里好冷,我為什么要在這里?” 沈伊人好笑:“誰叫你來的?” “我——”有為想想,沒人喊他,他一聽撈魚跑得比誰都快。有為露出小手拽著侄兒:“回家!” 鐘金寶指著水田:“我想吃魚。” “撈出來你也沒得吃,你爹得先拿去城里賣。賣剩的才是你的。” 鐘金寶依依不舍地跟著他叔進屋。沈二郎和喜兒嫌外面冷,關(guān)上一扇門,在堂屋里燒火盆取暖。倆小孩進去輕呼一聲:“好暖和?!?/br> 沈二郎指著桌子示意倆孩子先坐下。 有為坐下想起什么又跳起來,仿佛凳子上有釘子:“我不要寫字!舅舅,村學(xué)都放假了?!?/br> “成大器者必須冬練三九夏練三伏?!?/br> 有為猶豫片刻:“我不想成器,我想當(dāng)個小農(nóng)夫。” 鐘金寶點頭:“我也想當(dāng)個小農(nóng)夫。” “出息!”沈二郎氣得笑罵。 有為點頭,他只有這么點出息,不行嗎。 沈二郎:“不寫字回頭怎么跟周掌柜簽契約?不識字周掌柜敢指著‘馬’字說是‘驢’。你想過這些嗎?” 有為搖了搖頭:“可是,可是也不用冬練三九啊?!?/br> 喜兒:“金寶,你爹還有心思識字練字嗎?” “我爹忙?!辩娊饘毠怨哉f道。 喜兒點頭:“現(xiàn)在不學(xué),過兩年大了能幫家里干活,你還有心思學(xué)寫字?好比我,還沒坐下就有人叫我出去?!?/br> 有為哼一聲,一萬個不信。 鐘子孟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喜兒,吃不吃魚?” 喜兒起來朝小外甥腦袋上擼一把:“聽見了嗎?” 有為心虛,耷拉著腦袋嘀咕:“我爹又沒叫你出去?!?/br> 沈二郎:“不出去看看一會你爹還得喊喜兒?!笨聪蜱娊饘殻皩懖粚??” 以前鐘金寶不怕二郎。自打他親眼看到二郎把有為提溜起來打屁股,他就暗暗提醒自己,沈爺跟喜兒奶一樣可怕。 “寫!”鐘金寶已經(jīng)學(xué)會磨墨,自力更生,把紙攤平,“寫啥???” 沈二郎:“鐘有為,鐘金寶。我教過你們?!?/br> 鐘金寶想問什么,到嘴邊才意識到寫那六個字。 沈二郎盯著外甥:“不想學(xué)別的總要學(xué)會寫自己的名吧?!?/br> “我會寫?!庇袨樾÷曕洁?。 沈二郎拿過鐘金寶的毛筆,隨便抽一張紙寫下六個字:“看看你們的,再看看我的?!?/br> 有為不服氣:“你多大了?誰能跟你比。” “我多久沒寫字了?”二郎反問。 有為心虛,因為他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舅舅走路大喘氣,前年這個時候舅舅只能在床上躺著等死。 “好了,好了,我寫還不行嗎?!庇袨樽?,找出他的毛筆和紙。 鐘金寶一看他小叔妥協(xié),也不敢偷懶。 寧氏和鐘文長撈十條魚就把網(wǎng)兜給喜兒,喜兒撈二十條,六條留著自家吃——兩條紅燒,四條留著做魚湯面,天冷就得吃熱湯面。剩下的用鹽腌起來,掛在做變蛋的棚下慢慢吃。 其他人家也撈十條,然后關(guān)系較近的幾家把魚放一起,借用村正兄弟二人以及賣豆腐和鐘子孟的驢套車去城里試賣。 喜兒聽到有人喊“賣豆腐的”,陡然想起凍豆腐。喜兒回屋挖一盆黃豆,又拿著一個干凈的饃筐去換豆腐。 沈二郎指著喜兒的背影:“知道舅母為什么不想寫字?” 有為悶聲道:“舅母好忙啊?!?/br> 沈二郎:“知道就好。以后不許再說她懶,除了玩就知道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