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這個世界現有的權力結構和秩序在許僭越看來并不合理,蠢人也太多。 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沒有價值。 可在那個時刻,許僭越覺得莊清河是和他同頻的。 而在那個因為宋明山而險些喪命的夜晚,他又發(fā)現了莊清河另一個讓他震驚的秘密,這讓他對莊清河產生了更深的羈絆,和不死不休的執(zhí)念。 那種感覺就是52赫茲的鯨終于找到了同伴,可是給予他回應的那個頻率并不在深海,所以他要把莊清河拉到他的這一片海域來。 許僭越回憶完,轉頭看向莊清河低垂著沉睡的側臉,他睫毛輕顫,睡夢中都充滿防備。 看一會兒,他抬手把莊清河的頭扶過來,靠在自己的肩上。 莊清河果然醒了,他睜開眼警覺地看著許僭越,滿眼的戒備,一個瞬間之后,似乎是意識到現下的情況,那戒備便被滾滾而來的睡意淹沒。 他沒說什么,蹙眉靠著許僭越的肩膀,再次睡了過去。 清風拂過山崗,月光流過疲憊的睡臉。 許僭越終于心滿意足地笑了。 . 第107章 針 宋明山被送到醫(yī)院搶救,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醫(yī)生下的診斷是植物人。 警方已經在第一時間發(fā)布了對莊清河的通緝令,全國范圍通緝。 同一時間,商珉弦也住進了療養(yǎng)院,他手臂骨裂,還有點腦震蕩,主治醫(yī)生讓他多住幾天觀察。 商珉弦醒了之后,打聽到了宋明山的病情,知道莊清河現在一定被通緝了。 就在這時,他接到了趙言卿打來的電話。 接通電話之后,商珉弦無視趙言卿的問候,直接問:“我想找一個人,沒辦法用正規(guī)渠道,你有沒有什么主意?” 趙言卿:“找人?還得偷摸著找?那你該找莊清河幫忙啊,他門路多?!?/br> 商珉弦:“我要找的就是他?!?/br> “......”趙言卿沉默了兩秒:“莊清河怎么了?” 商珉弦跟他說了之后,趙言卿又沉默了。 商珉弦催促:“你有沒有主意?” “嗯......這事兒你先別跟孟書燈說。”趙言卿想了想,回答:“問下司瀾滄。” 趙言卿想到司瀾滄也是有原因的,兩年前發(fā)生過一件事,司瀾滄旗下的一個女藝人去國外參加活動時被人綁架,幾天后被掛在暗網上拍賣。 最后還是司瀾滄花了大價錢,把人拍下救了回來。 跟司瀾滄通話后,商珉弦大概對暗網有了點了解。 暗網因隱秘特性,經常被運用于各種犯罪行為,進行各種不法交易??山灰椎膬热莅ú粌H限于槍支毒品,人口和器官的買賣等。 還會有人在上面發(fā)布懸賞,進行暗殺和綁架等行為。 懸賞找人自然也可以。 商珉弦準備在上面發(fā)懸賞找莊清河,并且注明,必須要活的,全須全尾活蹦亂跳的莊清河。 錢他有的是。 南州已經入冬了,還沒有下雪,氣溫卻一夜之間驟降下來。 商珉弦像只無頭蒼蠅,又亂又努力。 療養(yǎng)院的樓頂有一個陽光房,里面布置了很多綠植,溫度適宜,還可以曬太陽。 午后,商珉弦在陽光房坐著,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他還想到,人被通緝以后國內是不能待了,還得再買個小島放莊清河。 這時,陽光房外突然傳來兩個人略帶爭執(zhí)的對話。 其中一人說:“沒事,我就抽根煙?!?/br> 旁邊人又說了什么,那人回答:“我都包成這樣了,誰能認出來?這又沒人?!?/br> 旁邊人就沒再堅持,似乎是離開了。 商珉弦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忍不住轉頭,然后對上身后坐在輪椅上被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男人。 男人即使坐在輪椅上,也能看出體魄高大。他看到商珉弦后,身形明顯僵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準備轉動輪椅離開。 “宋局長。”商珉弦出聲叫住他。 木乃伊頓在那里,停頓了幾秒后,cao控著把輪椅轉了過來,面對著商珉弦。 他整張臉都被紗布覆蓋,只留下那雙鷹般的眼睛。 商珉弦:“你不是成植物人了嗎?” “嗯......”宋明山四處看了看,回避的意思十分明顯,說:“對,我成植物人了,出來進行下光合作用?!?/br> 商珉弦:“......” 宋明山那天提前穿了防彈衣,押運車的防彈玻璃也減緩了一部分子彈的沖擊力。莊清河開槍的時候又故意偏了一點點,他的肋骨被震得骨裂,卻不足以致命。 他沒有成植物人,但傷得也確實不輕,胳膊打了石膏,腿上也夾了固定板,整顆頭更是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商珉弦看著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明山坐在輪椅上,在陽光房的明透日光中看著商珉弦。 上頭給他安排到這家高級療養(yǎng)院接受治療,一是確實重視他的傷情,二是因為這里人少私密性好,卻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商珉弦。 這樣離譜的巧合帶來的變數,讓宋明山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 時間回溯到幾天前的審訊室。 在陳明出去買漢堡的半個小時里,莊清河和宋明山之間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對話。 莊清河告訴了宋明山自己和陳明在洗手間發(fā)生的事,以及許僭越的整個劫獄計劃。 宋明山看著莊清河,審訊室如此沉悶。他問:“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相信你?” “你怎么證明,你現在不是在拿許僭越當幌子騙我,好給你們劫獄的事行方便?!?/br> 莊清河聽了這話還是很平靜,他似乎很輕易地接受了來自宋明山的不信任,或者說他早已預見這個結果了。 他只是不急不躁地問:“我現在坐在這里,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宋明山還是沒明白他的意思,蹙眉道:“你坐在這里是因為莊杉的揭發(fā)。” 莊清河扯了扯嘴角:“那你以為,舉報莊杉的那些資料和證據又是誰寄給你的呢?” 宋明山一怔,仿佛一條蛇順著脊骨爬了上來,吸走他的腦髓。 原來自己早就已經在莊清河的局里了。 空氣中沉默了一會兒,這種沉默的意味很深,像是無聲角力,也是拉扯。 兩人都是善于利用沉默,再順勢掌控氣場的人。 然而此時莊清河收斂自己的張力,把靈魂的外衣剝得精光,幾乎袒露出一切給宋明山瞧。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莊清河想要獲得信任,總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代價。 在莊清河這里,信任喪失了原本的含義,他獲取的信任不是因為他在對方眼里是誠實正直,可信賴的。 那更像是一種交易所得,他先付出代價,告訴對方,我已經這樣了,我沒有別的選擇了。 你可以相信我了。 在宋明山這里如此,在許僭越那里還是如此。 他非要讓自己陷入絕境,看起來別無選擇了,沒有退路了,離懸崖只有一步之遙了,然后才能獲取信任。 “你為什么愿意這么做?”宋明山審視地看著莊清河,他回憶起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問:“你還想當救世主?” 莊清河聞言恍惚了一下,他怔怔地看著宋明山,仿佛被人提醒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夢。 “不,殺一人救百人,救世主不會干這種事?!?/br> 莊清河輕聲說:“他說過的。” “那是為什么?”宋明山問他。 莊清河沉默了片刻,他可以說的理由有那么多,可他最終只選了一個“最莊清河”的回答:“報仇啊。” “我還有一個傻弟弟,小昆的孩子也快出生了,還有......” 他頓了頓,接著繼續(xù)說:“我要去排雷啊?!?/br> 許僭越的存在,是莊清河人生道路上的一個潛在的命運爆雷,不知道下一次爆炸是什么時候。 可莊清河現在已經接受不了任何失去了。 害怕什么,就去消滅什么,這是莊清河法則。 陽光房里種了幾棵很高大的黑褐色樹木,光影在四周明暗交換,仿佛有金黃色的光片在閃爍跳躍。 商珉弦一直看著宋明山,等他說點什么。 宋明山什么都沒說。 可是商珉弦根據眼前的情況,還是隱約猜到了大概。 事實上,在那個早晨,莊清河就已經在商珉弦面前略露端倪。 莊清河被宋明山帶走的那個早晨,坐在餐桌前看著商珉弦。 “商珉弦,我想要自由,但不是那種向下的自由?!?/br> “有些牢籠我必須自己打破,我不允許再有任何人為我而死。” 他握住商珉弦的手,語氣沉重又堅定,甚至帶著一點執(zhí)拗。 他說:“我不要在黑暗中和你茍且,我要在陽光下和你牽手。” 接著莊清河取下自己那個墜著十字架的手鏈,交給商珉弦,說:“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