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廈內(nèi)部又有三三兩兩的人出來，有認識姜圖南的，會跟她打招呼。

    姜圖南覺得站在這里太引人注目，而且......

    她看了眼趙言卿有些用力過猛的打扮，也怕旁人對兩人關(guān)系有什么曲解的猜測。

    “我們?nèi)ツ沁吙Х瑞^吧?！苯獔D南指了指幾十米外的一家店。

    幾分鐘后，兩人在咖啡館坐下。

    咖啡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趙言卿思索著開口：“姜小姐，我不知道孟書燈有沒有跟你說過他的感情經(jīng)歷?！?/br>
    姜圖南審視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才開口：“說過，我知道他曾交往過一個男朋友?！?/br>
    這有點出乎趙言卿的意料，他愣住了，問：“你不介意?”

    姜圖南一哂：“我自己也有過兩個交往對象，真說起來的話，我感情經(jīng)歷比他豐富，誰介意誰呢？”

    趙言卿：“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

    “你是說他曾經(jīng)交往的對象是同性?”姜圖南放下教養(yǎng)打斷趙言卿，似乎對他這種在背后嚼舌根的行為有些反感。

    她說：“書燈很坦誠，在我們確認關(guān)系之前，他就對我說了他的感情經(jīng)歷。我覺得那與其說是交往，倒不如說他是在什么都不懂的年齡被人玩弄了感情?！?/br>
    趙言卿嘴唇緊抿，臉色發(fā)白。

    姜圖南提到這個人，表情上有很明顯的厭惡：“我真想象不出這人是有多混蛋，才會無聊到去耍孟書燈這么認真的人?！?/br>
    趙言卿像被隔空甩了耳光，臉上登時火辣辣的。

    這時，姜圖南又問：“不過你跟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趙總為什么要講曾經(jīng)下屬的八卦？”

    咖啡館里的燈光如刺，像那一萬根針在扎他。姜圖南的目光如火，炙烤著他的靈魂。

    他說：“那個人，是我。”

    姜圖南一驚，眼神也鋒利起來。她又打量了趙言卿一會兒，好像有些明白他這個打扮的緣由了。再想起上次她和孟書燈約會時他突然出現(xiàn)，現(xiàn)在看來也似乎動機不純。

    她問：“現(xiàn)在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趙言卿無恥開口：“我想讓你們分手?！?/br>
    “…………哈？”姜圖南被他的臉皮厚度震驚了，甚至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

    “我……”

    趙言卿只說了一個字就卡住了，他頓了頓又繼續(xù)道：“你說的沒錯，我那時候就是一個混蛋，我不懂很多事，還無所適從，搖擺不定，以至于辜負了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他單純、忠誠，生性純良又正直，可我卻傷害了他。我犯下的錯誤，也許永遠都不會得到他的原諒?？晌疫€是想用我的余生，去彌補那些錯誤?！?/br>
    “我真的……”

    眼淚從眼眶跌落，接著就源源不斷再也無法遏制了，他哽咽道：“我真的知道錯了。”

    這兩年多，愧疚如藤蔓瘋長，以他的鮮血為營養(yǎng)，它越來越茁壯，就快刺破胸膛。

    而現(xiàn)在，他甚至不惜把自己作為一個劣質(zhì)品，展示在姜圖南面前。只為了換取一個彌補的機會，否則他余生都無法跟自己和解。

    姜圖南看著他的眼淚，嘴角抽了抽。媽的，不講武德!

    片刻后，她開口直指核心：“可是別人為什么要替你的錯誤買單？你想彌補，想還清，用的方法就是再次罔顧對方意愿嗎？”

    趙言卿用盡全力才沒躲開她的視線，說：“不僅僅是彌補。我愛他，我遠比你更愛他。”

    姜圖南看了他一會兒，并沒有被他說服，四兩撥千斤地淡淡道：“如果真是像你說的這樣，那今天也不會有我什么事了?！?/br>
    “趙總，后悔是最沒用的事，即使時光倒流，你依然會做出相同的選擇?！?/br>
    “成長之后帶著現(xiàn)有的認知，站在制高點上，降維批判過去的自己，這是沒有意義的。”

    她說的這些道理，趙言卿當(dāng)然也明白。過去兩年多，數(shù)不清的深夜他睡不著的時候，都在復(fù)盤。

    回想那些他說錯的話，做錯的事，回想當(dāng)時孟書燈的眼神和表情。

    然后一次一次在懊悔的心情中潰不成軍。

    趙言卿喃喃道：“我不能沒有他?！?/br>
    姜圖南挑眉還擊：“我也不能沒有他?！?/br>
    趙言卿表情誠懇：“姜小姐，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你和孟書燈分手，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滿足?！?/br>
    姜圖南往后靠了靠，雙手抱臂：“孟書燈不是商品，我的感情也不是?！?/br>
    她態(tài)度不算銳利，但是拒絕得很堅定。

    趙言卿看了她一會兒，說：“你有個弟弟對嗎？”

    姜圖南不解：“這跟我弟弟有什么關(guān)系？”

    趙言卿沉默片刻，似乎找回了自己的主場，氣場慢慢回來了，說：“姜小姐，你的名字很有意思?！?/br>
    姜圖南蹙眉，沒說話。

    “圖南，南方的南?！壁w言卿神色從容，說：“我知道有些家庭比較重男輕女，給女孩兒取名的時候就能看出端倪。據(jù)我了解，你的名字原本是圖男，男孩兒的男，對嗎？”

    姜圖南眸光一閃，剎那間，眼中冷意翩飛。

    她的名字最開始確實是姜圖男。后來是在她讀初中的時候，跟父母鬧了好幾場，再加上那個時候她弟弟已經(jīng)出生了，父母才同意帶她去改名。

    趙言卿甚至有些氣定神閑：“我還知道，你弟弟在你們家可以說是眾星捧月，他明年就要畢業(yè)了。你的父母很重視這個兒子，對他寄予厚望，遠超過你?！?/br>
    “并且我還知道，你是個很孝順的女兒，你不想因為他畢不了業(yè)，而惹你父母傷心吧？”

    姜圖南眼睛沉了下去，然后反應(yīng)過來，趙言卿這是在跟她玩先禮后兵。眼淚攻勢不管用，所以用威脅的？

    空氣變得凝滯，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看不見的張力，姜圖南突然覺得連咖啡館的香氣都變得不好聞了。

    沉思了一會兒，她緩緩開口：“趙總，拿別人的成長傷疤來刺激人，這種做法實在不高級。”

    趙言卿知道自己的卑鄙，并沒有為自己辯解，默然接受了她的指責(zé)。

    姜圖南話鋒一轉(zhuǎn)：“我和我弟弟的感情沒你想的那么深厚。”

    她看起來依舊情緒穩(wěn)定：“如你所說，他生來就比我收獲了更多關(guān)愛，占據(jù)了更多資源。人生對我已是不公，難道到了現(xiàn)在還要我為他犧牲?我看起來很蠢嗎？”

    “我是孝順，這是為人子女的本分。我父母雖然偏心，但是好歹沒有虐待我，也算把我養(yǎng)大成人了，我堂前盡孝是應(yīng)該的?？墒切⒑陀扌?，在我這是兩回事?！?/br>
    趙言卿眉頭皺了起來，姜圖南的反應(yīng)出乎他的意料。他繃直嘴角，看著姜圖南一言不發(fā)。

    “我很喜歡我現(xiàn)在的名字?！?/br>
    姜圖南應(yīng)該是個意志力很強的人，心智很堅定，這種人并不會輕易受外界聲音影響。就像此時，她說：“我不管我父母給我取這個名字的初衷是什么，但是我自己更喜歡另一個說法?！?/br>
    她目光明亮且銳利，還隱隱含著意氣風(fēng)發(fā)的神采，說：“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闕者，而后乃今將圖南?！?/br>
    趙言卿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姜圖南抬了抬下巴，甚至帶著些清冷的傲氣：“我的名字該是什么意義，別人說了不算，只有我才能賦予它?！?/br>
    面對姜圖南這樣坦蕩的人，趙言卿心虛了，這種感覺很糟糕，就像他被對方打敗了。

    他輸了。

    不，這甚至比輸還可怕，這是一種自慚形穢。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莊清河的話，孟書燈以后遇到的人，只會比自己好，不會比自己差。

    姜圖南看著他，那是怎么樣的眼神啊，幾乎在用視線扇趙言卿耳光。

    她用這種眼神看了趙言卿一會兒，下了個結(jié)論：“書燈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br>
    說完這句，姜圖南再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起身拎包走人了。

    窗外霓虹漸起，從窗前路過的人行色匆匆，好像整個世界只有趙言卿一個人無所適從。

    他就獨自坐在那，看著眼前的咖啡一點一點變冷。

    每個人都這么說。

    莊清河說孟書燈倒血霉認識了他，姜圖南說孟書燈倒八輩子霉認識他。

    為什么？因為他有病嗎？

    孟書燈的靈魂有一種寧靜的烈度，對他來說是一枚沉重又干凈的果實，吃下去能治愈自己的沉疴。

    而他對孟書燈的感情，是一個扭曲又骯臟的人，對一個干凈又純?nèi)坏娜藭a(chǎn)生的那種感情，是那種荒唐的，但是堅定到不可理喻的感情。

    像屠夫愛上羔羊，他整個人都完了。

    他心想，自己還是不想就這么爛下去的，他在自救?？伤瑫r又清楚，這種自救的做法恰恰是他爛到骨子里的證明。

    這種自私和惡毒在更深層次看不到的地方，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還是想抓著孟書燈不放手，哪怕被他唾棄也在所不惜。

    可即使這樣還是不行。

    趙言卿看著桌子對面空蕩蕩的位置，想到姜圖南那雙明亮又銳利的眼睛。

    他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臉，然后低聲自言自語問：“怎么辦??？”

    他的聲音聽起來痛苦又糾結(jié)，有一種怎么都找不到答案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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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闕者，而后乃今將圖南。”出自莊子《逍遙游》。

    原句是“故九萬里則風(fēng)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風(fēng)；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后乃今將圖南?！?/br>
    意為：鵬鳥在九萬里的高空飛行，風(fēng)就在它的身下，它憑借著風(fēng)力，背負著青天而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礙它，然后就開始展翅往南飛。

    第47章 下地獄找你的安安吧

    周一這天，商珉弦回家比較早，晚飯還 沒好，他就坐在會客廳翻看工作相關(guān)的資料。

    看了沒一會兒，他放下手里的東西，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然后翻到莊清河。

    莊清河的微信頭像是一只戴兔耳朵帽子的小貓，那小貓有一雙圓溜溜的，玻璃珠子似的大眼睛，一臉可憐巴巴的呆萌樣。

    商珉弦初看覺得和他不配，再看又覺得就是他，和他裝可憐的樣子一模一樣。

    所以他當(dāng)初扮安安才能入木三分。

    商珉弦和那個小貓對視了一會兒，然后退出界面，喊quee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