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安沉沉地吸了一口氣：“我真不知道怎么放這個心！”

    轉(zhuǎn)瞬之間，另一個黑衣藥人不懼死亡，奮力糾纏，劍鳴廝殺之中，風雪劍的寒光映照四方，一股如有實質(zhì)的殺氣迸發(fā)而出。

    第50章

    風雪劍瞬息突破藥人的封鎖，穿胸過軀，寒冰一般的劍鋒險險地擦過清知的發(fā)絲。

    江世安沒有絲毫猶豫，縱身橫劍抵住對方的脖頸，就在這股殺氣即將爆發(fā)的剎那，一道磅礴的掌風從另一側(cè)驟然而來。他背后寒毛倒立，可怖的危機感沖上腦海，向左側(cè)躲閃而去，長劍在地面上擦出刺啦的磨動。

    江世安回頭看去，望見一個人的身影。

    是納靈子秦永臻。

    他記得納靈子是一個瞎子，根據(jù)江湖傳言，秦永臻年少時就已經(jīng)失去雙眼，他的鐵眼罩之下只剩下兩個干枯的空洞。可他今日出現(xiàn)在面前，卻有一雙非常年輕的眼睛——跟他本人的年紀非常不符。

    這不是他自己的雙眼，這雙眼睛是從年輕的身軀當中摘下的。像這樣的方法紅衣教就有，喬紅藥就曾經(jīng)為了給她meimei制造復活的身軀，而殘害過彤城無數(shù)的平民少女，紅衣教是著名的關外邪派，并不介意留存這樣殘暴可怖的功法，而大善師匠作為太上供奉的那些年，大概沒少閱讀這些邪術典籍。

    秦永臻的黑發(fā)里摻雜著白絲，此刻的樣子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他深深地望著江世安，目光浮動，像是被一顆石子投入湖心的平靜水面，漾開一圈圈綻開的漣漪。

    “小友……”他說，“怎可傷我弟子？”

    這聲音……

    江世安不是沒有聽到過他說話。

    他的腦海中透出一股隱約的疼痛，在復生之后，江世安的聽覺比之前靈敏太多。這種腦海中的刺痛喚醒了隔世的回憶，讓江世安猛然想起那道內(nèi)力醇厚才能做到的傳音。

    “大善師匠?！奔汉鲉问謹Q斷藥人的脖頸，手中的絞金鞭轉(zhuǎn)腕一收，啪得一聲打在地上。她抬起頭看向秦永臻，露出來一個帶著切齒恨意的笑容，“老師……您看起來倒是正當盛年，不知一向可好？”

    秦永臻沒有看她，從他出現(xiàn)之后，目光就沒有從江世安身上移開，口中卻道：“姬珊瑚，你還沒有攻克《煉心決》第四重的缺陷么？也罷，你雖有天資，并不足以成大器，就算我讓你師父好好教導你也無用。既不能改進心法，也不能勝過小簡。”

    這世上能夠勝過薛簡的只有一個人。

    他眼中的波瀾愈發(fā)劇烈，微微斑白的眉峰壓低些許，對江世安道：“小友……你的心智之堅，我真不知道還有什么事能讓你走火入魔?！?/br>
    江世安握緊劍柄，風雪劍的吟嘯時隱時現(xiàn)，周遭氣溫驟降，寒氣浮動，他輕笑一聲，問：“這是夸獎我嗎？所以你加諸在我身上的層層苦痛，也在你逼人入魔的計劃當中么?！?/br>
    “若是只要捉到你，就能將奪魂蠱種入你的氣海，老夫何須大費周章?！鼻赜勒楦α?，“可惜你入魔的程度還不夠深，你痛得還不夠，江小友，我多年以來極少失手，但對于你，我是真的十分好奇詫異。你年少失去父母親人，出生之地毀于一旦，往后八年又歷經(jīng)追殺，聲名狼藉，背負罪孽，你為什么沒有瘋？”

    他真的很疑惑，語氣也頗為不解，“世人遭到如此變故，必然身入不可回頭的絕境，極難救回。你雖然好命遇到了他人襄助，難道在后來的八年之中，都沒有痛苦到極致么？親朋好友，師門眷屬，你不是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嗎？”

    一無所有。這就是他對江世安處境的批注。這是一個屢試不鮮的手法，在秦永臻嘗試的每一次當中，都會有一個天資絕代的少年或少女意志傾塌。沉浸在溫暖和愛意當中長大的孩子，失去了一切的愛，一切的尊嚴和名譽。

    “一無所有……”江世安重復了一遍，他的情緒沒有太多變化，只是道，“你會害怕一無所有嗎？”

    秦永臻笑道：“我心中只有道，沒有其他。我會讓方寸觀的心法統(tǒng)率百家，會延壽登仙，也會讓師兄知道，我才是方寸觀應該寄望的出路，而不是讓他固守著中立不出山的規(guī)矩，被所謂的世家欺壓?！?/br>
    他走近數(shù)步，展開手掌，從腰間拔出一柄木劍。方寸觀之人不可殺生，所以他們所配的劍器，一般僅以木制。

    秦永臻道：“可惜，可惜，可惜！你竟然不能為我所用，這是我最后一次問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這一次你再拒絕，你帶來的這些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江世安面無表情：“你就是求我當?shù)?，我都不會答應。?/br>
    話語未落，他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方向和氣息，劍光驀然飛掠而去。

    “真是沒禮貌?！鼻赜勒楹跸?，木劍與金鐵發(fā)出篤篤的沉悶震響。與此同時，一條絞金鞭在他右側(cè)飛卷而來，姬珊瑚的暗紅衣衫如蝶影蹁躚拂來，鞭子卷上腰身之前，卻被秦永臻鐵石一般的手掌猛然抓住。

    他與江世安飛快過了三招，交擊聲一下比一下更沉、更快。江世安身上的殺意一點點漫漲，驚人的爆發(fā)力被一柄樸實木劍平平無奇地接住。熾熱的、狂躁的、鋒利得能夠見血封喉，他的劍術guntang酷烈，劍器卻凜冽如風雪寒冰，劍影織出一片目不暇接的羅網(wǎng)。

    秦永臻絲毫沒有被撼動，他以一敵二，渾厚如有實質(zhì)的內(nèi)力運轉(zhuǎn)，在跟江世安交戰(zhàn)當中，身法轉(zhuǎn)動，順勢反攥住絞金鞭，掌心如同璞玉渾金，光華隱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