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棠昭的手往下?按了按,痛感更重了些。猛烈的一個抽疼, 讓她不經意?嘶了一聲。 果然不妙。 壞在今天吃冰塊了,難受得不行。 本來來一回例假, 她頂多?痛一次, 棠昭知道, 她這是自討苦吃了。 這場戲的情?節(jié)不在深冬,偏秋末, 口邊霧氣太過暴露, 棠昭覺得影響鏡頭表達。連導演和她講不用這么折磨自己,但她不覺得這是種折磨, 忘了是什么時候開?始有了戲大于天的信念。 本就是演員該有的信念, 但好久之后, 經歷過低谷與?掙扎,她才真的領悟。 棠昭現(xiàn)在已經沒那么嬌滴滴了。 咬了咬牙, 神情?還能維持得端莊些。 說是逞能也好, 說是為了拉開?距離也罷,她不想在周維揚的面?前表露出難過。 她還是練習端著笑, 未必表達開?心,但是很?禮貌的笑。 “冷嗎?” “冷嗎?” ——兩人異口同聲。 周維揚微微偏過眼,眼眸清清看著她。 棠昭捏捏衣襟,搖頭說:“我不冷,這個衣服蠻厚實的?!?/br> 她說完,又等他回答,眼神意?思是:你呢。 棠昭問了一個多?余問題,冷不冷已經顯而易見了。 周維揚慢慢地?收回視線,不咸不淡地?說:“冷點?清醒?!?/br> 她眉心揪起一些,很?嚴肅地?跟他說:“不要顧著耍帥啊,毛衣還是要穿的?!?/br> 周維揚嘴角一彎,緩聲道:“你還挺會關心人?!?/br> 棠昭:“當然啦,領導的馬屁還是要拍一拍嘛?!?/br> “……” 他的笑意?登時斂起。 棠昭覺得他大概率在心里翻了她一個白眼。 過會兒,他說:“那就多?拍拍,明年帶你升咖?!?/br> 看著他用高冷的表情?說著這樣的話?,她咧開?嘴巴一笑:“周維揚,我發(fā)現(xiàn)啊,我常常在你面?前出現(xiàn),總是很?狼狽。其實我平時還是很?有女明星的范兒的?!?/br> 周維揚看她一眼:“不喊周總了?” 她的笑意?頓住,修正說:“啊,周總,不好意?思,是我沒禮貌?!?/br> 他沒說什么,涼颼颼笑一聲。 思維跳得很?快,棠昭忽然又說了一句:“有時候不是能忍受,是不忍也沒什么辦法??!?/br>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閉上眼睛,心事莫測。 “在你之前,我也是沒有什么靠山的。泊謙哥哥以前總跟我說,話?語權很?重要,我現(xiàn)在才領悟到這是什么意?思。周總,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揣測我。” 周維揚語調低沉,讓人聽不出情?緒:“我揣測你了?” 棠昭說:“輿論太復雜,很?多?內容都不是真的,這幾年我過得怎么樣,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實沒有那么可憐,也沒有那么光鮮。很?多?時候,我只想做一個安安靜靜的演員,有一點?人喜歡我就很?滿足了?!?/br> 這一些話?,她原本早就想要和他說的,可是找不到合適的契機,辦公室不可以,片場不可以,回程的車里他太沉默,讓她的傾訴會顯得突兀。 昏昏的燈影讓場景顯得不實,也只在這意?外的封閉中,不得已的靠近下?,她可以敞露一點?點?本心。 “所以我不想你也揣測我,像他們?那樣?!彼曇糨p輕的,但是很?真誠。 周維揚在她心里是很?復雜、也很?特別的存在。 正因?為如此,棠昭希望他們?的相聚能更簡單純粹一點?。 利益交換就很?好了,不可以是因?為個人的情?緒,比如可憐、心疼。 她最怕他的可憐。 周維揚只是說:“我是這樣的人?” 棠昭了然,他還是那樣的胸懷坦蕩。 又怎么會揣測別人呢? 下?一句話?沒說出口,棠昭忽然折下?了身子。 見她兩只手都捧著小腹,周維揚眸色凝住:“肚子疼?” 棠昭沒說話?。 她躬身,蒼白一張臉埋在膝蓋里,頭發(fā)遮住整個側臉,讓臉色藏得很?深。 他看不穿絲毫。 周維揚輕輕握了一下?她嶙峋的臂彎,想將她的臉抬起來。 但棠昭沒有動?。 男人的語調輕柔下?來很?多?,問她:“很?疼嗎?” 棠昭仍然埋著臉,搖一搖頭。 此時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能碰,不能親,也不能摸。 在這種情?況下?,連一杯關心的溫水也遞不到她手中。 一陣鈍痛過去,棠昭好了些,平緩了一會兒呼吸。 “棠昭?!?/br> 周維揚的手還抓著她的胳膊,她一抬眸,聽見他輕緩又疲倦的一聲:“對不起?!?/br> 棠昭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對不起什么啊,又不是你的錯?!?/br> 她沒什么力氣地?說出最后一句話?,將周維揚的手腕掃開?:“好困啊,我睡一會兒?!?/br> 棠昭怕自己睡熟會不小心靠到他,于是將腦袋往另一側斜過去,這樣就算歪倒也不會往他身上歪。 什么叫命運弄人呢?曾經處心積慮想靠近的,如今要千方百計地?疏遠。 棠昭想著他,好像做了個長?長?的夢。 眼前浮現(xiàn)一幕又一幕的光景,像火車疾馳,開?往一場草木蔓發(fā)的春天,被時空隧道轟然卷起的厚重碎片,再一次密不透風地?緊貼在了她的身上。 她聽見他說,讓你難過但我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就想道歉。 昭昭,對不起…… 隨著聲音落下?,一顆穿梭了時空的飽滿的淚落入她的手心。 guntang如火點?,晶瑩如琥珀,在她手里心里,拓下?了雋永的痕跡。 即便后來干涸消失,那一抹guntang也好像永遠凝固在了那兒。 棠昭驚醒的時候,她躺在床上,被子都沒蓋上,和衣躺了會兒。 不過屋里很?暖和,熱烘烘的空調風落在身上。 她第一時間查看自己的掌面?,很?干燥。 周維揚就好整以暇地?站在她的窗前,臺子上放著她的保溫杯,他往里面?小心翼翼地?倒一點?她袋子里的紅糖。 夜還黑著。 她勉強地?想了一想剛才是怎么出來的。 倆人都沒帶手機,打火機倒是有一個。 沒翻窗也沒破門,周維揚找到了室內的煙霧報警器,等著警笛聲被觸發(fā),外面?有人過來幫他們?開?了門。 “做噩夢了?” 他過來,把?沖好的熱水放她床頭,看她臉色憔悴:“夢見什么了?” “不是噩夢,”棠昭垂著頭揉揉眼睛,低低地?說,“就是、好像是夢見你哭了?!?/br> 她看不見他臉色,就望著他的褲腿,但很?快聽見周維揚漫不經心的一聲笑,不信似的:“我怎么會哭?!?/br> 是啊,他的聲音聽著這么沉著,怎么會哭呢。 紅糖水的熱汽涌出來。 棠昭端起來,喝了一小口,有點?燙,她吹一吹。 她視線里,男人修長?的腿被霧氣漲成?了模糊了色塊。 周維揚走近了兩步,望著她問:“借你這兒洗個澡可以?” “???”棠昭愣了下?,這兒還有沒洗手間的房間嗎?她不禁問:“你住哪個房間???” 他沒說話?,慢條斯理地?解了腕上的扣子。 棠昭以為他沒聽見,又揚了揚聲線,問一遍:“你住哪個房間?” 他說:“我睡車里。” 車里…… 他說的車應該是劇組的車,那個中巴嗎? 不過也不稀奇,這個賓館又小又破,墻面?都皺皺巴巴的,他養(yǎng)尊處優(yōu),肯定不習慣。 棠昭有點?無奈,嘆了一聲,說:“你洗吧?!?/br> 她握著保溫杯,坐在床沿,一時間沒有動?彈,看著周維揚解開?腕扣,又解領扣。 他察覺到背后的視線,說:“累就睡覺,洗完我就走人,不會把?你怎么樣?!?/br> 周維揚揶揄道:“眼睛不用瞪這么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