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于?是打電話給周維揚。 但是打了兩通,他都沒有接。 莫名其妙有了點希望,希望過后是更重的失望。 看來他真的只是打球去了。 惠姨給棠昭下了碗面,她?吃面條的時候,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 不過周維揚能說幫她?托人找找,她?已經(jīng)?很感謝了。 況且這件事大概率沒有著落了,小熊顯然不在livehouse。 吃完面條,棠昭又回?去做了會?兒卷子。 她?今天心神不寧,心里空落落,學(xué)?習(xí)也心不在焉,看了眼時間,指針走過十?一點,外面好像又下了好一會?兒的雪了。 還是早點休息吧。 這么想著,棠昭關(guān)了桌上?臺燈。 篤篤—— 突然有人敲門。 篤篤。 沒有力氣似的,只是輕輕的兩下。 棠昭把門打開。 暖熱的家里,遽然涌入一股風(fēng)雪的氣息,周維揚出現(xiàn)在她?的門口?。 她?被?他身上?干凜澄凈的冷氣緊緊縛住,無法動彈。 周維揚穿著黑色沖鋒衣,拉鏈到頂,遮住了下半張臉。 棠昭只看見他耳尖發(fā)紅,窄薄的眼睛盛著雪,在疲憊的時候,褪去了機敏與頑意,眸光在深夜顯得黯淡,只剩那?一道?少年人具備的天然底色。 明光錚亮,剝掉紈绔的外衣,讓她?感受到那?樣的底色,是無與倫比的耀眼與純凈。 棠昭隱隱意識到什么,不由喃喃:“你干什么去了啊……” “手伸出來?!彼麊≈曇粽f。 在這個嚴(yán)寒的北方隆冬,外婆的小熊被?鄭重地放在她?的手心。 她?看見他凍得通紅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甚至已經(jīng)?有些難以彎折了。 “你這是……在哪里找到的啊?!碧恼颜f話時忍不住哽了下。 周維揚說:“學(xué)?校cao場?!?/br> 她?今天下課經(jīng)?過cao場,堆滿了雪的cao場。 有很多人在那?兒打雪仗,堆雪人。 小熊一定就?是她?昨天放學(xué)?跑去找他的時候掉在那?兒的。 棠昭握著發(fā)冷的熊,看著上?面一點點雪粒。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走過每一條她?途徑的路,穿過長夜里的胡同,戴著手套,或是徒手就?撥開冰冷的雪地。 她?只看到他還在微微顫抖的指骨,盡管在克制但仍然起伏很重的呼吸,看到他被?雪水沾濕濕漉漉的袖管,睫毛上?厚重的白色冰霜。 她?只聽見了他說:“外婆不會?怪你的?!?/br> 棠昭低著頭,捧著小熊,視線失焦,在角膜上?,緩緩地凝了一滴淚。 在很悲傷的時候,棠昭會?很想回?家,可是悲傷在背面,似乎也給她?保留了一點點的光。 這個偌大的城市,也逐漸有了讓她?愿意留下的人。 周維揚倚在門框,跟她?說:“想家就?回?去看看吧,請個假又不會?怎么樣。你們這些人、就?是太注重規(guī)則,一成不變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思?想做什么就?做才叫酷——” “酷”這個字,說到一半就?斷在口?中,話音未落,他震驚地看見一滴眼淚砸落在地板上?。 周維揚要說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著她?哭,看著一粒蓄在她?鼻尖上?的熱液,最終忍不住曲指,輕輕地刮一下她?軟軟的鼻子。 刮走了那?一滴淚。 他恢復(fù)了玩世不恭的姿態(tài),稍稍偏過頭,低眸打量著她?。 “又開始演了?!?/br> 棠昭聽見他的聲音,好像帶了一點打趣她?的笑意。 但她?笑不出來,落在她?溫?zé)岜羌馍?的冷意徐徐消散,她?的心臟很酸。 他沒有去打球,他去幫她?找了小熊。 三個小時,在風(fēng)雪中。 第16章 黃昏雪14 懵懂的?年紀(jì), 棠昭常??床幻靼字芫S揚拽得二五八萬的?一副表情,可?也?是在這樣懵懂像一張白紙的?年紀(jì),她幾次三番觸碰到他蓬勃而鮮活的心跳。 在掉眼淚的時候,她忘記說謝謝。 周維揚實在是耐心有限, 懶得說也?懶得哄了, 邁步回房間:“你接著哭吧, 我回去睡了?!?/br> 棠昭倉促地擦擦淚。 她把手探到睡衣里面,摘了貼在背心上的?一個暖寶寶。 隨后跑過去,把發(fā)熱的?暖寶寶塞他?手心:“你先不?要洗澡,不?要用很?熱的?水,慢慢地捂暖了再說, 不?然有點危險的??!?/br> 前一秒粘在她胸口的?東西,下一秒落在他?的?掌心。周維揚自然不?知道, 唯獨棠昭默默地想?, 好像在還他?一份她的?心跳。 周維揚看?著棠昭哭得紅潤濕漉的?臉頰, 又看?看?他?手里的?暖寶寶。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動彈。 他?不?是不?想?進(jìn)門, 只不?過手腕還讓人扯著呢。 周維揚答應(yīng)了一句知道了, 沒?想?到棠昭還是沒?松手。 他?的?視線定格在她收緊的?指骨上。 過好一會?兒?,棠昭才輕輕地問出了聲:“不?過……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啊。” 周維揚不?假思索:“我暗戀你啊?!?/br> 棠昭大為震撼, 瞪圓眼睛:“真的?啊?” 他?緘默地看?著她, 好一會?兒?:“你覺得呢。” 棠昭試圖從他?微壓的?眉眼里判斷他?的?情緒, 但只看?到了一點烏鴉黑線的?無?語…… 她慢慢松開?他?的?手腕。 周維揚稍稍握住拳,把熱烘烘的?東西捏成一團(tuán)。 他?在想?她的?問題。 是啊, 為什么要這樣呢? 大概是因為, 讓人夸了活雷鋒,好不?容易當(dāng)上個榮譽標(biāo)兵, 不?得把這名頭坐實了? 他?再去看?她被淚水洗凈的?一雙眼。 周維揚常常覺得她脆弱,不?是要死要活的?那?一種脆弱,是刻在天性里的?柔軟氣質(zhì),讓人覺得,她需要被愛,需要被善待。 有一些花可?以?野蠻生長,有一些花只能被溫柔培育。 看?到她那?雙眼睛,他?就不?由地希望,從此以?后她遇到的?人都是好人,命運的?坎坷都離她遠(yuǎn)去。 希望她的?未來一帆風(fēng)順,無?往不?利。 當(dāng)不?當(dāng)演員都不?重要。 沒?有摻雜任何曖昧的?念頭,這就是他?最純粹,最簡單的?想?法。 他?希望這個女孩子能開?心點。 笑一笑最好,不?笑也?沒?事,但千萬不?要不?高興。 不?論如何,周維揚這么做,一定不?是為了把她感動到哭。 她的?眼淚不?是他?的?功勞。 最后,棠昭用一種非常莊嚴(yán)的?神情看?著他?,說誓詞一樣堅定:“反正不?管為什么,我宣布,你現(xiàn)在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br> 她說完之后,眼見他?的?表情逐漸迷惑,便又顯得難為情了一些。 周維揚還沒?從這句話里做出反應(yīng),棠昭就別扭地轉(zhuǎn)頭離開?了。 - 這一場雪下了挺久的?。 小熊沒?再被棠昭戴在圍巾上了,別針老舊,失而?復(fù)得的?歲月禮物,被她珍重地放到書包的?夾層。 棠昭猶豫過要不?要回一趟家,但想?一想?還是算了,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熬過偶爾的?低潮,生活總體來說還是很?陽光的?。 跟爸爸打完電話之后,她對表演的?負(fù)面情緒也?沒?有那?么強烈了。 《鸞舞記》的?拍攝過半,周延生給劇組放了幾天假,他?回家后,把棠昭喊到書房,講了講戲。 月迎格格的?最后一場戲,拖了這么久沒?拍,是因為他?們要等一場雪。 她得在雪地里跳一支舞。 周延生畢竟是電影導(dǎo)演出身,對鏡頭語言的?要求是很?高的?,能用實景就絕不?會?含糊,有時候在藝術(shù)追求上也?會?表現(xiàn)出幾分清高的?執(zhí)拗。 他?不?用造雪機這種東西。 “我說了北京會?下雪,那?就等?!?/br> ——因為這么一句話,棠昭拿著最后一頁紙的?劇本?,等到了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