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無辜,又可愛。 一臉萌相緩沖了一下他身上的殺氣。 周維揚忍不住笑:“沒揍過人?” 棠昭說:“你看我像揍過人嗎?”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偏過頭認(rèn)真地打量起她遠(yuǎn)山芙蓉的清秀模樣。 一對困惑的杏眼讓人看盡底色,是從小被養(yǎng)在秀麗閨閣,從沒半分逾矩,因而養(yǎng)出了無暇透徹的這么一雙眼。 他收了視線,沒再看下去:“我看你乖得很?!?/br> “周維揚。” 她喊他的名字,聲音軟綿綿的。從她的嗓眼里,他才真正領(lǐng)會到什么叫讓人骨軟rou酥的音色。 他瞥她一眼。 棠昭有些擔(dān)心地說:“我要是以后火了,是不是動不動就會被人家說啊?!?/br> “以后怎么了,”周維揚挺不客氣地說,“接著抽啊,誰說就抽誰?!?/br> 棠昭往下壓了壓嘴角,看似更沮喪了:“可是我兇不起來,主要是也不太想得罪人。我挺怕的,也挺慫的。” 周維揚到底是腿長些,三兩句之間又走到前面去了。 聽見她這么說,他又稍稍回過身望著她: “不是還有我么。” 他的聲音很淡,順著冷冽干燥的風(fēng)送到她耳邊。 “你……” 深秋卻拍春景戲,少年身后的布景是一片無限溫柔的草綠,在這片盎然的生機里,她聽見他篤定的聲線:“沒人敢得罪我,你就別怕得罪人?!?/br> 棠昭瞳色一沉,怔愣過后,唇齒之間,輕輕地溢出了一句被吹散的“謝謝你”。 她知道,他這是在安慰她。 周維揚應(yīng)該沒有聽見,只接著給她領(lǐng)路。 安靜了一會兒。 “周維揚?!彼趾八?,軟軟音色放輕了一些。 “你覺得他會不會曝光這個事啊,鬧上新聞那種,”棠昭不無擔(dān)心地問,“我怕影響劇組,萬一爺爺知道了,會不會變得很麻煩?!?/br> 周維揚仍然篤定:“他不敢?!?/br> 棠昭笑了下,不一定信他的話,但也沒說不信,不過淺淺地揶揄了一句:“你只手遮天了啊?!?/br> 他說:“你就當(dāng)是吧?!?/br> 這回再演委屈的戲,棠昭不怕沒眼淚了。 愛一個人的委屈,被棠昭用自尊折損的委屈演出來,不管怎么樣,反正都是委屈,都要大哭特哭。 大哭特哭的結(jié)果就是,下了戲之后,情緒也沒收住。 她覺得做演員好復(fù)雜,怎么要面對那么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呢?早知道就不拍戲了。 不拍戲的話,她應(yīng)該也能過得不錯吧。 不過那樣的話,就不會來北京,不會遇見這些形形色色的人。 不會遇到能夠塑造她的這一些經(jīng)歷。 棠昭胡亂地想著,手里握滿潮濕的紙巾。 這事沒讓周延生知道,八阿哥沒去告狀,自然他知道,告狀也是往槍口上撞。 他當(dāng)然可以很有骨氣地拎包離開這個劇組,但他不會。 演周延生的戲的機會,千載難逢。 在旁邊供演員休息的遮雨棚底下,棠昭安靜地坐了會兒。桌上有制片送來的幾份糕點,她現(xiàn)在體內(nèi)水分流失,吃不下任何干澀的東西。 不過在濕漉漉的眼光之間,她似乎觀察到一件事,周維揚辦正事的時候,其實挺有條不紊的。 他只不過平時看著漫不經(jīng)心,正經(jīng)讀書、正經(jīng)工作的時候,很快就會進(jìn)入狀態(tài)。 他不是鉆研刻苦的性子,但該干什么事的時候一定會保證效率,嚴(yán)謹(jǐn)認(rèn)真,讓每一份時間都變得有厚度,有價值。 李遲還挺怕周維揚糊弄的,隔一會兒就去瞅瞅他本子上的記錄。 周延生讓他不用管,說他能干好,不會馬虎。 周維揚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對孫子的個性,周延生了如指掌。 等拍完上半場準(zhǔn)備收工的時候,周維揚把本子交給旁人,不動聲色地脫離了集體。 他走到棠昭所在的棚子底下。 見她垂著腦袋,鼻子眼睛都紅彤彤的。 周維揚問旁邊工作人員:“誰惹她傷心了?” 那人答:“沒、入戲太深,剎不住車?!?/br> 他沒說什么,又看她一眼。 跟她隔一張桌子,周維揚在旁邊折椅里陷了會兒。 他用余光觀察著棠昭。 本來只看見她鼻尖紅潤,下一秒,女孩的眼角一滴晶瑩像玉珠的液體滾落,太陽底下折光的淚在那一瞬間被他精準(zhǔn)捕捉,從眼瞼到地面,它自然垂落,沒有浸潤臉頰,顯得更為干脆沉重。 眼淚也是一把傷人利器,正中少年人的心窩。 他反射性地坐直身子。 沉默片刻,思忖著什么,周維揚起身走到一旁,打了幾通電話。 過半小時左右。 一堆餐盒落在棠昭的劇本旁邊。 她詫異地抬眼,見高大的男孩子就站在桌邊,指著那堆東西說:“全買了,全聚德,四季民福,還有這個——不知道是個什么牌子,你嘗嘗?!?/br> 怕她看不清似的,周維揚還挺體貼地把餐盒往她面前推了下:“吃吧?!?/br> 棠昭怔然。 她不想跟他去店里吃,他就非得送到她嘴邊。棠昭不明白他為什么執(zhí)著給她買烤鴨。 好像吃完這頓,他就完成了一個任務(wù)似的,急著大功告成。 說完,周維揚又懶洋洋地陷回了椅子里。 儼然一副大功告成的姿態(tài)。 從車上卸完貨過來的制片走到跟前,指了指一旁的餐車:“怎么這么興師動眾的,買這么多。” 既然給棠昭買了,就得全劇組一起買。 周維揚包了輛車來給組里送食物。 他語氣平靜:“哄人?!?/br> 男人笑了下:“哪有人買烤鴨哄女朋友的,不懂女人心啊周少爺?!?/br> 周維揚倒是沒急著反駁他,似笑非笑回一句:“我是不懂,你教教我啊?!?/br> 男人聳肩說道:“我也不懂,我也沒女朋友。” 周維揚看了眼正在啃鴨子的棠昭的背影,聲音低了些,悄然道:“這不不是女朋友么,不然早拉過來強吻了。” 棠昭坐得算不上遠(yuǎn),不是聽不到這盡管已經(jīng)壓低的聲音,倏然脊背一挺,耳根浮出不自然的粉色。 他挑選的幾家,她都很給面子地嘗了。 棠昭啃著酥rou卷的時候,有點傷心又有點暖心地在想他。 意氣用事不是個好詞,可是在偶爾寧可不計后果的時候,在一腔酸疼無處安放的時候,卻能夠給到她最篤實有效的安慰。 落淚成了慣性的情感表達(dá),無論是好的,壞的,失落,或感動,統(tǒng)統(tǒng)凝聚成一粒晶瑩,悶沉地跌在地上,好像將心底種種,都徐徐在腳前融化開。 有視線停留在她眼睛上。 他觀察她很久,直到她眼底變清了些,周維揚坐那兒沒起身,看著棠昭的方向。 “今天我伺候你,成嗎?” “別不高興了,棠昭。” 語氣挺委婉,平靜的。這樣的語調(diào)落在她這里只能算是平靜,不過對他來說,或許能稱得上溫柔了。 棠昭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抹了把熱烘烘的臉,胡亂地從他方才的話里揪一句關(guān)鍵詞,又胡亂地反駁了一下讓她不齒的字句,輕輕地說:“討厭強吻?!?/br> 周維揚愣了下,淡淡一笑,語氣似乎更溫柔了些,“行,記住了?!?/br> 第11章 黃昏雪09 棠昭的食量不大,且已經(jīng)有了做演員要控制體型的覺悟,于是沒有吃太多。 事情沒有鬧大,也所幸那位男明星并沒有真的挨揍,周維揚只不過給了他一點小小的警告。 沒有鬧大,所以沒有影響劇組的拍攝進(jìn)度。 準(zhǔn)時收工,棠昭在片場換好衣服卸了妝,出來時已日落西山。 她看到老宋的車停在門口,快步過去,打開車門時,駕駛座的老宋正在和周維揚閑聊,她正聽見一句:“打算考哪個學(xué)校?” 因為有人突然闖入,兩個人同時抬頭看她。 聊天便戛然而止了。 破天荒的,周維揚眼下拿了本書在看。他平靜地掃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他將書合上,不打算接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