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新的靈魂，尚且是無定型的煙霧狀，被根針管推著，注入了“蜷川龍華”的軀殼里。

    蜷川龍華重新活了過來，她睜著一雙野心四溢的黑眼睛，她手握權(quán)勢與刀槍，像一只腹部興奮鼓動的魚，一頭扎進(jìn)了血海里。

    蜷川龍華跑了出去，純白如故，未沾罪惡，活得像抹美麗的幽魂。

    十年滂沱的大雨在她的黑眼珠里一閃而過，今枝從袖口里探出一只柔軟素白的手，指尖也優(yōu)雅，輕輕碰在那盞茶杯上。

    如一支軟白的花苞將頭顱投于暗綠的泥沼，純白花朵被毒殺，從花蕊里淌出guntang的鮮血來。今枝又笑起來，露出那顆艷妖的牙齒，她拿起那盞茶，仰首喝了下去。

    繪梨那雙如初生小鹿的眼睛里倒映著一個靈魂的自殺。

    十幾年后，這間和室的一切形狀都模糊，只有這一幕的今枝纖毫畢現(xiàn)地刻在繪梨腦海里。繪梨坐在木廊上看秋葉飄零，看蝴蝶折翅，都如今枝般破碎美麗。

    今枝應(yīng)該在十五歲那年就砸在地上零落成泥，或是撕斷翅膀落成枯石上邊一灘血，也少了經(jīng)年的苦痛。

    十九歲，她躲在梢風(fēng)屋，躲在繪椿夫人的懷抱里，聽聞自己的父親身死。

    蜷川龍華送來了一封信，像個邀功的孩子，里面詳細(xì)記錄了父親的死因和死狀——她花了三年時間給父親下慢性毒藥，讓他在深廣而久遠(yuǎn)的時間里自尊心粉碎，痛苦而亡。

    今枝興致勃勃地翻看，巨大的喜悅朝她奔襲而來。她和蜷川龍華一同分享這一喜訊，陷于這樣熱切的情緒里，幾乎以為自己已被療愈。

    繪梨跑在廊道上，她處在活潑朝氣的年紀(jì)，跑起來木屐敲著木板，踢踢踏踏。

    今枝聽見這聲音便停下來，一轉(zhuǎn)身，接住了撲在她懷里的繪梨。

    “今枝，你是不是不高興？”繪梨抬起頭望她，眼里融浮著一層水光。

    今枝摸了摸繪梨的鬢發(fā)，沉吟了一會兒，回道：“剛剛確實(shí)有點(diǎn)氣惱，但我頂撞客人，喝下那杯茶之后，什么情緒都沒有了?！?/br>
    她們繼續(xù)朝前方走去，繪梨問：“你是在為那個客人的奇怪要求氣惱嗎？”

    “往茶杯里放茶粉沒什么奇怪的，但他不該要求你這么做。”

    今枝嘆息:“你才十八歲?！?/br>
    繪梨背著手，實(shí)在行不通今枝生氣的原因。

    她小跑幾步跟在今枝身側(cè)，側(cè)著腦袋笑，“那今枝，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聽完這個，你說不定就沒有壞情緒了。“

    今枝側(cè)眼看她，故作端莊地回：“說吧?！?/br>
    “你知道繪葉為什么要當(dāng)藝伎嗎？”繪梨著急性子，拋出一個問題便自顧自地接了下去，“繪葉說，是因?yàn)樗胩焯齑┢恋暮头?。?/br>
    繪梨拋完了話題的引子，她的臉頰慢慢燒紅，眼睛看向腳下地板，鼓起勇氣，放在心里的話終于從嘴唇里涌了出來。

    她輕輕地說：“我、我是因?yàn)榻裰Σ畔胱鏊嚰康??！?/br>
    “我十四歲的時候，1月7日，因父親工作的原因，曾混進(jìn)過花見小路藝伎們的始業(yè)式，在那里見過你。當(dāng)時你穿著月白色繡青花底紋的和服，嘴唇、眼角和眉毛的紅色都好美麗……”

    繪梨仍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今枝那雙寂然的眼睛里掠過一場風(fēng)暴。

    她心想：“那真的很可悲啊?！?/br>
    “今枝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了，我好想成為今枝這樣的藝伎?！崩L梨發(fā)布宣言，親密地?cái)埳辖裰Φ母觳?，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今枝一低頭，溫情便浮在了面頰上，她攏過繪梨那只手，語調(diào)宛如嘆息。

    “你可以選擇成為你自己，你可以選擇成為一個……一個更好的人?！?/br>
    不要如我一般懦弱地掙扎。

    今枝回到屋中，寫下那封供罪書。

    她恐怕無法再多看幾眼龍華的人生了。

    今枝將在地獄等著她——那根繩索套在她們的脖頸上，早晚有一天，她們將在命運(yùn)的作用力下絞死彼此。

    進(jìn)入不了神經(jīng)病的狀態(tài)，寫得好慢。

    為了逃避寫過于神經(jīng)質(zhì)的內(nèi)容所以使用了很多意識流（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不逃避！大喊.jpg)

    非常感謝大家的評論和營養(yǎng)液!

    第97章

    傷疤

    預(yù)警：她們都是精神世界崩潰的人，是某種東西的糅合體，總是不是正常人。

    作者只呈現(xiàn)故事，臺詞屬于角色。遵紀(jì)守法，好好生活。

    你應(yīng)當(dāng)認(rèn)識到，我身體里住著一個暴戾的屠夫。

    我不知道她的刀刃什么時候刺破我的肌體，帶著我的血rou劈向你。

    “mama，mama？”

    龍華十五歲，一身白色睡裙，下擺釘繡蕾絲邊，輕軟地垂在小腿上。

    她把五根手指屈起來，用手心輕敲了三下雕花大門。

    里面無人應(yīng)答。龍華歪著頭，一只手緊張地揉皺睡裙邊側(cè)，另一只手抬著，再度拍了拍門。

    她一下一下慢慢敲著，三分鐘過后，她鼓足勇氣，握著黃銅的門把，將大門推開了一個縫隙。

    她先從那個縫隙里，看到漫布整屋的紅光。

    她推開了門。門的開闔和女兒的腳步驚動了一盞吊燈和一根血紅的繩索。

    玻璃燈罩擦被拭得干干凈凈，毫無保留地映散著里邊一團(tuán)紅光，下面一具瘦小纖弱的身軀，弛緩地垂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