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石階之上，手中捏著一片奇形怪狀的葉子，上面長滿了像是草絮一樣的白色絨毛。另一只手捏著草絮，心底默念著：

    去？

    不去？

    去？

    不去？

    ……

    心中正念著“不去”而拔掉了倒數(shù)第二根草絮時，牧聽舟呆了一瞬。

    緊接著，就被身后冷不丁傳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你在這里做什么？”

    牧聽舟本來就心虛，手一抖，這最后一根草絮也落了下去，飄飄然然地落在了他的腳邊。

    他企圖用生氣來掩蓋內(nèi)心的慌亂：“你來干什么！誰讓你出來的？！”

    裴應(yīng)淮身子挺拔，逆著光站在他的身后，垂眸望著他時，身上透露著一股天然的壓迫感。

    牧聽舟一看不樂意了，直接站起身，瞪著眼睛望他：“裴應(yīng)淮，是不是最近我太慣著你了，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的命令？”

    裴應(yīng)淮不答反問，看了眼孤零零飄落在地上的草絮，問他：“去哪？”

    “管你什么事？！”牧聽舟，“管天管地還不夠，現(xiàn)在又學(xué)會管起我來了是吧？！”

    裴應(yīng)淮平靜地應(yīng)著：“我管你管得還不少嗎？”

    “……”

    牧聽舟吃了憋，但仔細(xì)回想一下確實是這么回事，說不過他，沉著臉就想轉(zhuǎn)身離開，扭頭時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顧忌著裴應(yīng)淮那被風(fēng)一吹就會吹跑的身體，沒過多掙扎，但語氣還是很不好，斜眼睨了他一眼：“做什么？”

    “你在躲著我嗎？”裴應(yīng)淮忽地開口，還沒等牧聽舟反駁，又道，“對不起，是我的不對?！?/br>
    他上前一步，帶著點誘哄和討好的意味，眼睛直直地盯著他，深邃地仿佛要將牧聽舟吸進(jìn)去一般。

    他道：“舟舟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糾結(jié)

    第六十八章

    “……”

    他的聲線與平日里那股冷清不太一樣, 透著一股……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像是小羽毛一樣輕輕掃在牧聽舟的心里，他臉上的冷漠有些掛不住，別過臉去, 悶悶地道：“干什么, 你甚至都不知道錯在哪了, 道什么歉？”

    裴應(yīng)淮淡聲道：“雖然我不知道在神魂之中發(fā)生了什么，但是一早起來見你有些不太對勁，便猜到了?！?/br>
    牧聽舟：“噢……”

    “那我大發(fā)慈悲就原諒你一次吧。”他瞥了眼裴應(yīng)淮，輕哼一聲, “下不為例?！?/br>
    裴應(yīng)淮低聲笑道：“好?！?/br>
    牧聽舟指尖蜷縮了下，抽出手腕，板著臉故作深沉道：“但不能完全沒有懲罰，你這般隨意走動, 若是哪一日在我眼皮子底下跑掉怎么辦？”

    裴應(yīng)淮沉思片刻，提出了一個意見：“那不如用銀鏈隨時將我拴在身邊，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你也能知道位置？”

    牧聽舟：“？？？”

    牧聽舟沒忍住道：“你天天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之前那個清冷矜貴的仙尊大人去哪了？！怎么現(xiàn)在腦袋里想的都是些這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生怕他的口中又說出什么驚為天人的話來，牧聽舟干脆道：“你別說了, 你先別說了……算了, 你跟我過來吧?！?/br>
    隨后留下了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牧聽舟將裴應(yīng)淮一路拉到了祁蕭然的藥房之外, 卻并沒有靠近。

    果不其然, 在藥房之中看見了那個少年的身影。

    牧聽舟拉著他，兩人隱沒到綠樹的背后，肩膀緊緊貼在一起，在狹小逼仄的空間里藏了起來。

    他探出了個腦袋, 莫名感覺自己像是在干什么不軌之事，悄聲附在裴應(yīng)淮耳邊道：“師兄, 你看見那邊的小孩沒有，有沒有覺得眼熟，他是樂陽洪的兒子，前兩日特意跑來找我了?！?/br>
    青年垂落的發(fā)絲輕輕掃過裴應(yīng)淮的臉頰，無意識間的靠近讓他的呼吸全部吐灑在他的頸側(cè)。

    大部分視線都被眼前的竹葉給遮擋，為了看清楚里面的情況，牧聽舟的肩膀與他錯開，湊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這么一動，周遭的一排竹刺眼看著就要刺到他的手臂，裴應(yīng)淮長臂一撈，將人攬進(jìn)了懷中避開了那根尖刺。

    牧聽舟毫無意識，依舊盯著里面瞧：“你說這小孩是不是腦袋缺根筋，還是說他另有企圖，你確定樂陽洪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九重天里吧……裴應(yīng)淮？”

    一直沒有得到回應(yīng)，他終于回過頭，無言道：“我讓你看里面，你在看什么呢？”

    裴應(yīng)淮的目光從兩人相牽的手上移開：“嗯？”

    牧聽舟：“……”

    牧聽舟有些無語道：“你這潔癖還沒治好呢？”

    裴應(yīng)淮這才緩聲道：“樂陽洪確實被關(guān)在九重天，沒有你的口令沒人能放得出他。”

    牧聽舟疑惑：“我的口令？”

    裴應(yīng)淮：“嗯，他擅自出逃想要去檀若寺偷佛果，是被你抓到的。”

    ……難怪樂浮霽會千里迢迢地跑到幽冥來找要人。

    牧聽舟悄然道：“那你知道……”說到一半，他卡殼了一下。

    他還不知道要不要將幽冥地火裂縫的事情跟裴應(yīng)淮說，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有說出口。

    算了，他們兩人終歸是不同世界的人，很多事情還是不要將他牽扯進(jìn)來的好。

    裴應(yīng)淮并沒有追問，他捏了捏牧聽舟的腕骨，像是知道他要說些什么后，輕聲道：“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