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正常，保守的機甲師甚至是做出點成績的機甲師都有些瞧不上所謂的“虛擬技術(shù)”。在他們看來，他們設計機甲不是供人娛樂。何況那些人在星網(wǎng)里打得翻天覆地又怎么樣？你換現(xiàn)實世界里看看？玩家不可能和真正的機甲單兵劃等號，可他們是貨真價值的機甲師……投稿這種東西，除了拿個獎金之外，還有什么切實意義嗎？

    幾天下來，wing集團的工程師都已經(jīng)麻木了。他們已經(jīng)見識過許多奇形怪狀的“機甲設計圖”，能通過初審的稿件都寥寥無幾，更別說挺過后續(xù)的修改和建模實裝……

    再這樣下去，他們只能暗地里花錢請幾位機甲師畫些能用的稿子，裝作公眾投稿來挽尊了。

    就在這時，他們收到了一個加密數(shù)據(jù)包。

    數(shù)據(jù)加密是機甲師們常用的一種交易方式，就是只展示一部分內(nèi)容，但核心的數(shù)據(jù)都掩藏在加密程序之后，只有和主人談判才能獲取。

    加班到兩眼昏花的工程師先是陡然一興奮：終于來了個正經(jīng)的機甲師嗎？！

    隨后他又陷入不自禁的懷疑之中：還是別報太大希望吧。之前遇見的奇葩設計還少嗎？

    懷著糾結(jié)又忐忑的心情，他下載好那個數(shù)據(jù)包，點擊展開。

    “……”

    三十秒后。

    虛擬網(wǎng)絡部的部長接到下屬的內(nèi)線通訊，剛點下同意，就聽到了對方的鬼哭狼嚎。

    “老大！老大！老大你快來啊，我們終于熬出頭了——”

    這位昵稱是“關(guān)掉星星睡覺”的機甲師是何方神圣？

    就她一個人提供的系列機甲，足夠讓他們整個征集活動直接圓滿閉幕了！

    虛擬網(wǎng)絡部的部長看過設計圖之后，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第二反應是——

    “這是個炒作的好機會?！边@位部長的大腦在飛速轉(zhuǎn)動，“這樣，我們就應大家的要求，開啟投票通道。除了我們內(nèi)部評選的前五能獲得獎金之外，由玩家們投票出的前五也可以得到獎金。你把那些比較好的作品整理出來，和那個關(guān)掉星星睡覺的作品放在一起做個投票欄……”

    工程師沉默了幾秒，道；

    “可是這位老師一個人做了整整三個系列，從外觀到數(shù)值，再到實用性，各方面都是降維碾壓。您確定這樣的投票還有看頭嗎？”

    部長：“……”

    “你說的有道理。”他艱難地承認道，“難道，我們還是要花錢去請專業(yè)的機甲師來和她同臺競技？”

    工程師：“恕我直言。就我們的經(jīng)費而言，我們根本請不到能和她媲美的機甲師?！?/br>
    部長陷入沉思。

    當晚八點，白榆接到了來自wing集團的官方電話。

    對方先是恭喜她的作品成功入圍，然后暗示她基本已經(jīng)內(nèi)定為獲獎作品了。但是他們最近打算開啟網(wǎng)絡投票渠道，而白榆的成績太過惹眼了。

    白榆：“所以……？”

    對方：“所以，我司想請您將這三個系列的作品分批投稿。簡單來說就是由您一個人扮演三個賬號。作品之間有競爭，這樣才方便我們?yōu)檫@個活動制造話題度……當然，獎金方面，我們會為您提供最高待遇?！睂Ψ叫⌒牡貓蟪鲆粋€數(shù)字來，“您看怎么樣？”

    ……倒是比她預估的還要高一些。

    “沒問題?！卑子芩斓卮饝?。

    于是，幾天后，概念機甲征集大賽的投票活動如火如荼地開幕。

    在wing集團鋪天蓋地的宣傳之下，大部分玩家，即使是不玩機甲格斗的，也聽說了這么個活動。

    在投票正式開啟之后，有三個人的作品在百余件設計稿中脫穎而出，力壓群雄。

    這三個作品的設計者id分別是：

    “禿頭流機甲師”、“睡夢安恬”以及“今天也在賺錢養(yǎng)崽”。

    與此同時，星網(wǎng)上掀起一股不小的熱潮。

    原本沒多少人看好這個活動的，但誰知道突然殺出來這三位大神，偏偏他們的設計各有特點、好的不相伯仲，很難決出前三。

    但只要是人，心里肯定有自己的審美偏向。于是虛擬空間的玩家們紛紛開始為自己鐘愛的概念機甲應援打call，不撕出個第一來誓不罷休，導致投票頁面的評論區(qū)相當熱鬧：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韼臀覀兊亩d頭老師投一票！經(jīng)年畫圖無人問，歸來仍是禿頭人，劍上寒芒一點出，殺氣騰幽泣鬼神！試問誰的初心不是這種冷峻又殺氣拉滿的機甲??！”

    “我愿稱禿頭老師為alpha的機甲美神。而且，看看這個攻擊數(shù)值，愛死了?！?/br>
    “在？支持一下睡夢安恬老師？看看ta設計的機甲框架，內(nèi)置布局，光看著就覺得手感穩(wěn)定到爆炸！而且這個系列的機甲各方面都非常均衡，不出意外會變成將來s級中使用率極高的經(jīng)典款，入股不虧??！”

    “沒人理會我們養(yǎng)崽老師嗎？ta估計是唯一一個有家室的設計師吧，肯定很需要這筆獎金才被迫出來賣藝的。看ta的機動設計是多么成熟老練，但在外觀上卻那么時尚，動起來還有光污染……這也太潮了。養(yǎng)崽老師有心了。我已經(jīng)能想象出一個中年的高級機甲師為了賺錢養(yǎng)家努力研究年輕人市場的模樣了嗚嗚嗚嗚。”

    他們極力宣傳自己喜歡的老師，卻硬是說不出另外兩個設計者的什么缺點來。

    ……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發(fā)展到后來，即使是不玩虛擬空間的機甲愛好者也被驚動了。三個老師中，養(yǎng)崽老師憑借最成熟簡潔的技術(shù)和最殺馬特的機甲光效得到了極高的注意力，其為了養(yǎng)崽被迫融入年輕人市場的成熟機甲師人設深入人心。大家都在猜測，擁有這種設計水平的機甲師到底陷入了怎樣的中年危機，才導致他出來賣藝賺孩子的飯錢。

    ……實際上，技術(shù)成熟，是因為這個系列的機甲在白榆的創(chuàng)作時間軸中靠后，她的技術(shù)進步了，所以才顯得老練狠辣。至于殺馬特光效，那純純是白榆在設計前兩個系列的外觀時被掏空了精力，被迫用大家都喜歡的殺馬特粒子光效來應付一下，沒想到效果很好，擺爛擺出了一種時尚又陰郁頹廢的美感，她也就懶得改了。

    她的老師蕭如流，是第一個識破她影分身之術(shù)的人。原因很簡單，因為那些設計圖的初稿白榆大多都給他看過。

    那三個系列的機甲剛火出圈，蕭如流就把新聞截圖發(fā)給她看。

    “你什么時候變成有孩子要養(yǎng)的中年機甲師了？”

    “……”白榆抽抽嘴角，敲字回復，“這純屬污蔑?！?/br>
    “這些機甲的數(shù)據(jù)使用權(quán)你賣了多少？”

    白榆回道：“三千萬?！?/br>
    “還不錯?！笔捜缌髡ι?，“如果能正式投產(chǎn)，恐怕不止這點利潤?！?/br>
    兩秒后，白榆回復：

    “無所謂，反正我以后會有更多新作品?！?/br>
    蕭如流對著自己的光腦微微一笑。

    “算是慶祝你賺到錢，老師我送你個錦上添花的禮物。”

    白榆雙眼一亮：難道是那個手札的后續(xù)？

    點開文件一看，上面寫的卻是：

    高級機甲師資格考試報名表。

    第五十三章

    好好好， 您就是這么送禮的嗎？

    白榆：“我給您一個解釋的機會，否則咱們的師生情可能就要斷送在今天了?！?/br>
    “我精心準備的禮物，難道不夠貼心？”蕭如流說道， “這可是越級考試， 能讓你跳過考初級、中級考試的兩場折騰，直接沖擊高級機甲師。老師我近五年也就這一個推薦名額，給你了。”

    “……”白榆默默查看那張報名表， 果然， 這張報名表和普通的不同，背面還蓋著推薦人的名章， 還有一大串推薦語。

    不過， 僅憑蕭如筆下生花的推薦當然是不夠的， 他肯定還把白榆過去的作品往機甲師協(xié)會寄送過了。協(xié)會高層判斷白榆有直接考取高級機甲師的實力或是潛力， 才答應她越級參加考核。

    “考核難嗎？”白榆想從蕭如流這個過來人身上找點經(jīng)驗。

    “不難。到了高級機甲師這個層次，他們考驗的已經(jīng)不再是機械的記憶或是僵硬的cao作， 而是意識。從你的作品來看， 你早就達到要求了?！?/br>
    白榆快速將那張表填好，重新發(fā)回去。

    走特殊推薦機制的機甲師不和普通人一起參加每年的定期考核， 而是擇期進行單獨考核， 由五個高級機甲師坐鎮(zhèn)，只要白榆通過測試， 就能直接拿到高級機甲師資格。

    鑒于白榆還是個學生，為了不和她的日常課程沖突， 機甲協(xié)會還貼心地把考核日放在周六。

    周六上午，白榆向?qū)W校遞交了出校申請， 走出校門的時候，管家已經(jīng)把懸浮車停在不遠處等著她了。

    “其實我一個人去也可以的?！弊宪?， 白榆系好安全帶，說道，“我還沒自己一個人出門過呢?！?/br>
    “但您一個人行動可能會有危險?！惫芗易诎子艿膫?cè)方，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笑容，微諫不倦道，“我知道，您出門不想有一群人跟著，所以我們這次出行沒有帶任何保鏢，只有幾個護衛(wèi)型機器人隨行?！?/br>
    “可是阿諾德都能一個人和他的朋友們出去旅游。”

    “可阿諾德少年也不是孤身一人啊。何況他的同學們都是單兵。有哪家不長眼的劫匪或是恐怖分子敢向他們下手呢？”

    “……”倒也有理。

    懸浮車行駛了大概一小時，停在機甲協(xié)會門前。

    機甲協(xié)會有一座大樓，一整個實驗園區(qū)，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星是非常難得的。

    那棟大樓的外墻由金屬合金構(gòu)成，泛著月光般的銀灰色光澤，整體是一體式設計，由好幾座建筑拼接在一起，呈環(huán)繞型，樓層有高有低，形狀相當獨特。在大樓的側(cè)頂上還設計了一片銀色的機械翅膀，線條尖銳，凜然地插向天空，兼具科技感與力量感。

    最重要的是，這個造型，白榆看著總有種熟悉感……

    兩秒后，她頓時恍然。

    這棟大樓的形象，不就是只趴在地上繞尾的銀色巨龍嗎？

    白榆有些好奇地問管家：“這大樓是誰設計的？”

    管家沉吟片刻，說道：“機甲協(xié)會的大樓屬于公有建筑，應該是由協(xié)會高層聘用設計師、通過城市規(guī)劃部審批后建起來的吧?！?/br>
    這倒是個具體的回答。只是解讀角度不是白榆想要的那種。

    不過即便如此，白榆踏進這座建筑的腳步還是輕快了許多。

    雖然是休息日，但協(xié)會里來來往往的都是人。白榆去前臺接待處通報了自己的名字，對方看了眼她薩蘭軍校的制服和手中的考試申請表，露出禮貌的微笑，道：

    “考核室在c區(qū)十三樓，指引機器人會帶您到那里。”

    說著，白榆看見一個圓頭圓腦的飛行機器人從接待處飄出來，飛到白榆面前，用溫和的機械音道：“請跟我來～”

    白榆提前了半小時到，所以剩下的時間還很充裕。飛行機器人帶著她不緊不慢地穿過兩片大樓的功能區(qū)，把她帶到c區(qū)。進c區(qū)之后，人明顯少了起來，只偶爾有兩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在電梯間穿梭。

    “到了，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這里?！憋w行機器人把她領(lǐng)到一扇飄著黃色標識的門前，顯示屏上露出一個笑臉，“考核評委們馬上就位，請您在門外稍候。預祝您考核順利。”

    說完，機器人歡快地在空中晃悠悠地轉(zhuǎn)了一圈，一邊喊著“工作完成，工作完成”，一邊朝著來的方向飛去。

    ……這機器人還怪可愛的。

    白榆拿著推薦表在門外等候差不多三分鐘，金屬門上滾動的“禁止進入”標識消失，跳成了綠色。

    她推開門，走進去。

    那是間空蕩蕩的辦公室，四壁都是種黯淡的白色，頭頂?shù)臒艄饷髁羺s不刺眼，人行走于燈光下，莫名有種肌膚生輝的柔和之感。

    白榆走進去，身后的門自動滑閉，室內(nèi)漸漸昏暗下來，然后，在她前方跳出一排光屏。

    “寧希·伊爾洛小姐，上午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