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原本十拿九穩(wěn)之事，卻是不想被這混賬掀了桌子，謝蘊面上的沉穩(wěn)終是出現(xiàn)一絲裂痕。

    程敬不知道，她口中所知的這些事，都是上世他查到的。

    “你當要如何？”謝蘊怒道，又警告：“程敬，她是你長嫂！”

    程敬捏在身側的拳一緊，顴骨聳動一下，從喉間滾出一句：“你以為我要如何？”

    氣氛僵持間，內(nèi)室傳來很輕的一聲。

    “程敬，你來?！?/br>
    對視著沉默一瞬，兩人腳下皆動了。

    謝蘊主動出了屋子，替他們闔上了門。

    戚鈺看著她，說不出安慰的話。

    程敬那廝對他長嫂多欺辱，便是他，也奈何不了絲毫。

    他知程敬藏著事，也知道謝蘊同樣藏著。

    但他們不說，他便愿意當做不知道。

    里面兩人不知說了什么，半刻后，那扇門從內(nèi)打開，程敬抱著用錦被包裹著的崔芙出來了，身上蓋著一件黑色披風。

    謝蘊掃了眼程敬身上單薄的勁裝，淡漠挪開視線，只吩咐人：“將箱籠裝上車。”

    “是，娘子?！?/br>
    府外停著兩輛馬車，謝蘊在車前站定，與陪她奔波大半日的戚鈺道：“郎君先回吧，此事我回府后，會自與母親稟?！?/br>
    戚鈺還來不及因那稱呼而欣喜，聽見這句，疑惑問：“你不帶崔娘子一同回家嗎？”

    “不了。”謝蘊搖頭拒絕。

    動靜太大，與誰都不利。

    “我……”

    戚鈺話還沒說完，便被謝蘊出聲打斷。

    “我先走了?！?/br>
    謝蘊帶著崔芙回了自己在鄴都的宅子，三進院，端方秀麗。

    前些時日才找人修葺過，到處都干干凈凈的。

    聽雪先她們一個時辰前過來，將門口積雪掃了，又在屋子里點了幾個炭火盆，倒也不覺冷。

    駕車的是程敬，馬車停穩(wěn)，不發(fā)一言的將崔芙抱了進去。

    聽雪瞧見，眼珠子險些瞪了出來。

    她還記著，這人先前對崔姑娘甚是可惡！

    只是這眼神瞪在身上，不痛不癢。

    謝蘊沒進去，站在廊下。

    片刻后，程敬出來，只低聲說了句：“照顧好她。”

    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濃墨身影幾步消失不見，謝蘊開門進去。

    “辛苦你了?！贝捃捷p聲道。

    謝蘊握著她的手搖搖頭，“你好生休養(yǎng)，不必多想，我將問月和羌彌留下來照顧你。”

    “不用，又阿鳶和青魚在。”崔芙道。

    “不必同我客氣?！?/br>
    安置好崔芙后，謝蘊便帶著聽雪回府了。

    二人沒回四宜堂，徑直去了云七堂。

    卻是不想，戚鈺竟也在。

    “母親安好，二爺?！敝x蘊依次行禮道。

    戚鈺給永嘉公主使了眼色，又頗為熱情道：“你回來啦，快來坐，母親這里的點心真好吃！”

    永嘉公主有些無語的斜他一眼，招呼謝蘊，“坐吧?！?/br>
    “多謝母親。”謝蘊挨著戚鈺下首的位置坐下。

    剛要開口，將今日之事稟報，就見門前簾子被掀起，丫鬟端著兩碗熱湯面進來。

    “先吃點熱的暖暖身子，有什么話慢慢說?！庇兰喂髡f著，示意丫鬟將面奉去。

    站在謝蘊身后的聽雪狠狠咽了咽口水。

    魚湯面欸。

    “母親真好！”戚鈺不吝夸贊，臉埋在湯碗前，夾起一大筷子面條塞進嘴里，卻是見旁邊謝蘊垂著眼未動。

    熱氣氤氳，模糊了兩人之間的小片距離。

    “不喜歡吃嗎？很好吃。”戚鈺疑惑臉，說著，又吸溜一口。

    謝蘊深吸口氣，起身跪下請罰道：“今日兒媳自專，插手侯府之事，雖是為善，但卻逾距，還請母親責罰?！?/br>
    戚鈺一愣，嘴里含著的半口面咕咚咽了，剛想開口，被他娘搶先。

    永嘉公主正色道：“此事我已聽二郎說了，安遠侯府太夫人險些弄得一尸兩命，此事是她行錯在前，但到底如你所說，插手旁人家的事逾距，便我做主，罰你禁足一旬，扣三月例錢，你可認？”

    “多謝母親?！?/br>
    .

    松月堂。

    “當真罰謝氏禁足？”白珠兒滿臉詫異，破了聲道。

    嬤嬤點頭，“聽人說，當時二爺也在，還罰了三個月的例銀?！?/br>
    白珠兒木愣愣的坐在桌前，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謝氏做了什么，竟是將永嘉公主惹惱了……”

    禁足之罰，可大可小。若是閨閣女兒，無甚要緊，但是出嫁女子被婆家罰禁足，那是蒙受大恥。

    謝蘊未出嫁時，便是許多閨中女子只典范，卻是不想，這才成親近兩月，便被罰了禁足。

    白珠兒心里有些憋悶，生出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可要老奴去打聽打聽？”嬤嬤問。

    白珠兒搖搖頭，“將我新打的那金釵拿來，我去瞧瞧謝氏?！?/br>
    她說著便要起身。

    嬤嬤攔了下，道：“大娘子這會子去不妥?！?/br>
    “為何？”

    “方才二爺與二娘子一道回去的。”嬤嬤委婉道。

    白珠兒懂了。

    夫婦一體，妻子被禁足，為夫者自然也顏面盡失。

    白珠兒：“那、那明日再去吧?！?/br>
    說罷，她又慶幸道：“還好梁青瑤晌午時請辭回王府了?！?/br>
    翌日，謝蘊被禁足，永嘉公主倒是進了一趟宮，回來后，安遠侯府太夫人身上的誥命就被撤了。

    此事在一眾宗親世家中掀起了大波。

    而崔芙被婆母磋磨得小產(chǎn)，險些命喪黃泉之事也瞞不住了。

    謝蘊聽到這些事時，禁足時日已然過了一半。

    白珠兒說起時，還挺高興的，“如今鄴都，誰人不知母親對你看重，禁足是礙于規(guī)矩，不是與你生氣。便是日后見著世家宗婦，她們也斷不敢拿你禁足之事笑話你?！?/br>
    “多謝大嫂?！敝x蘊誠心道。

    她禁足了幾日，白珠兒便來了幾日，有時只是坐坐，有時會拿著沒看完的賬本來，碰見難處，謝蘊指點兩句，倒是應了永嘉公主交付中饋時，她推諉客氣時說的話。

    正閑話，忽的外面?zhèn)鱽硌诀叩膯柊猜暋?/br>
    “二爺?！?/br>
    幾息間，門簾被掀起，一道青白高大身影入內(nèi)。

    “二弟回來了”，白珠兒說著起身，與謝蘊道：“那我先回去了，得空再來找你說話?！?/br>
    謝蘊將人送至門口，一回頭，就見戚鈺從懷里掏出個什么活物。

    “看！小肥鴿！”

    謝蘊：“……”

    戚鈺露出兩排整齊一小白牙笑得開懷，“鴿子湯最是鮮美了，想喝嗎？我分你一碗！”

    謝蘊：“……這是信鴿?！?/br>
    “嘿嘿~”戚鈺坐在榻上，“被你看出來啦，是信鴿，給你的，你以后可以給崔娘子寫信讓它送去?！?/br>
    謝蘊有些無奈，“不必?！?/br>
    等他將這信鴿訓好，她怕是早已解了禁足。

    戚鈺也不強求，抱著信鴿，“我替你去看過崔娘子了，挺好的，只是知曉你因她之事被禁足，她哭了?！?/br>
    他說著一頓，嘴唇囁喏問：“禁足是很嚴重的罰嗎？”

    謝蘊拿起案幾上的書卷，不以為意道：“看你如何想。”

    “那你如何想？”戚鈺又問。

    “如果你不日日來吵，便更幽靜自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