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自己的時候是不帶任何審美的目光的，只有一種尺寸精細的打量。

    他算不出，到底是哪種目光更糟糕。

    李鵲直接拋出自己的疑惑：“其實我也感覺得出來，你對我沒什么那個方面的意思。既然你對我的美貌并不看重，那你怎么肯花大價錢和我結(jié)婚？”

    施彌明聞言有些訝異，過了半晌，才對李鵲說：“李公子，難道你認為你身上最值錢的部分是你的美貌？”

    李鵲皺眉：“難道不是嗎？”

    “你的美貌是蛋糕上的車厘子?！笔浢鞔?。

    李鵲一時不解。

    施彌明說：“我看重的是蛋糕?！?/br>
    李鵲看起來更疑惑了。

    施彌明說：“聽說你之前的相看一直都失敗，我也想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倒是明白了，你好像一直搞不清楚重點。”

    施彌明講話有一種江湖人的快意，手起刀落，犀利得來不太顧人感受。

    李鵲這大少爺卻沒感到難過，反而滿心好奇地討教：“重點是什么？”

    “沒有人會為了一粒車厘子而買一整個蛋糕——起碼聰明的人不會?！笔浢髡f，“而能夠買得起這個蛋糕的人，通常不會太笨?！?/br>
    李鵲愣住了，看起來呆呆的——但不是那種令人煩厭的愚蠢，而是一種讓人看著忍不住包容的稚嫩。

    施彌明這才算理解，李鵲和自己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

    在施彌明從前生活的圈層里，是長不出這樣的成年人的。

    施彌明輕吐一口氣，說：“約個時間，叫上你家中能做主的人，有必要的話也可以帶上律師，我們再具體商定協(xié)議吧?！?/br>
    “帶上家人……律師……”李鵲愣愣的。

    施彌明好笑道：“李公子，你一個人和我談，會很吃虧的?！?/br>
    “那你可真是紳士?！崩铢o嘟囔，帶著幾分憋屈。

    施彌明調(diào)侃笑道：“盜亦有道，太弱的人欺負起來也沒意思?！?/br>
    李鵲：……我謝謝你。

    李鵲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把事情談成的，渾渾噩噩就回到家中。

    父母兄長看到他回來，都有些尷尬。兄長尤其是面阻阻的，不肯正眼看李鵲，但看起來是有些歉意的，只是不好意思講出口。

    李鵲也沒太在意，只把施彌明的話帶到。

    聽說施彌明讓帶上律師談細節(jié)，父母這才真正露出有希望的樣子來，開心得幾乎流眼淚。

    施彌明承諾投資李家公司，將李家目前爛掉的項目盤活過來。如果成功，施彌明也要從中獲得一定比例的收益。

    相應(yīng)的，李家也要把自己old money的資源交給施彌明使用，幫助施彌明躋身上流。

    施彌明需要經(jīng)營個人品牌，因此還要拉著李鵲營銷，李鵲必須無條件配合。

    凡此種種。

    李鵲看著這些細則，其實也看不懂，卻關(guān)心一件事：“那我和你婚后，每個月的花費怎么計算？”

    施彌明似早想好了，侃侃而談：“燈油火蠟買車買樓那些自然不用你cao心，你每個月可以有一定的消費額度，你想要多少？”

    李鵲也不知道自己每個月該花多少，隨口說：“三百萬？”

    施彌明也不砍價，說：“那就三百萬?！?/br>
    這時候，李鳶卻開口道：“三百萬做做零用也可，再添兩百萬的置裝費，就差不多了?！?/br>
    施彌明聽到李鳶一張嘴就加兩百萬的價，眉毛往上挑了挑。

    李鳶卻繼續(xù)說：“畢竟你們是要搞形象營銷的，總不能穿得破破爛爛的，要是每個季度每次出場都有型有款，二百萬算很慳了?！?/br>
    施彌明見對方坐地起價，卻仍保持風度，笑著點頭：“好，那總共五百萬，一口價，可別再冒出別的項目來?！?/br>
    李鳶點點頭：“那當然。我們李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不做那么沒調(diào)性的事?！?/br>
    施彌明淡淡一笑。

    李鳶卻又繼續(xù)道：“不過，消費額度這是何解？難道是刷卡消費？按照我們世家習俗，一般都是直接發(fā)放現(xiàn)金，也更簡單一些?！?/br>
    施彌明深深看李鳶一眼，看得李鳶頭皮發(fā)麻。

    但施彌明還是點頭：“好，五百萬現(xiàn)金。”

    李鳶吐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對李鵲點了點頭。

    李鵲也不知哥哥給自己爭取了什么，只當尋常，也無所謂地點點頭。

    然后，又談婚禮的事情。

    既然要營銷豪門，他們的婚禮當然要搞成世紀婚禮。

    李鵲和施彌明這對塑料夫夫便開始談婚禮細節(jié)。

    施彌明開門見山地說：“鉆石這玩意兒沒意思，我們不買，行么？”

    李鵲沒好氣地說：“我沒所謂，但沒有鉆戒，場面怕是不好看，你怎么營銷豪門婚戀？”

    施彌明便道：“沒事，我找到珠寶商贊助，當天我們能戴大鉆戒，過后歸還就是了?！?/br>
    李鵲愣住了：“這也行？”

    “能省則省?！笔浢髡f，“還有，婚禮場地也是酒店贊助，到時候你記得跟酒店的公關(guān)對接，配合一下拍照和發(fā)社交媒體?！?/br>
    李鵲怔住了：“這也可以？”

    施彌明露齒一笑，兩個梨渦魅力無限：“我得跟你聲明，我愛財如命，十分孤寒?！?/br>
    廣府話里，“孤寒”就是吝嗇、摳門的意思。

    李鵲是知道有些有錢人很孤寒的，只沒想到這里頭包括自己的未來老公。

    李鵲沒好意思說：“那讓你每個月給我五百萬，真的難為你了?！?/br>
    “是啊。你知就最好。”施彌明點頭，“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除了每個月五百萬之外，你往后恐怕多一分現(xiàn)金現(xiàn)銀都不能從我身上得到?！?/br>
    李鵲怔住了。

    他們雖然認識不久，但僅限的幾次見面里，施彌明都算得上風度翩翩、儒雅溫文，現(xiàn)在突然露出精于算計孤寒鬼的原形來，叫李鵲很不適應(yīng)。

    李鵲黑口黑臉：“婚禮有酒店贊助，鉆戒有珠寶贊助。那是不是度蜜月都有旅行社贊助？”

    “度蜜月？誰有空度蜜月？”施彌明連連搖頭，“你知不知我一個鐘幾百萬上下。花時間度蜜月？什么旅行社贊助得起？”

    李鵲愣住，定定看著施彌明，這樣一番仔細盯視下，李鵲忽然發(fā)覺，施彌明內(nèi)搭的那件羊絨衫已微微有些起球。

    施彌明這件羊絨衫也是大牌子，質(zhì)地不錯，起球了也不太嚴重，本來內(nèi)搭著在社交距離也看不出什么。唯獨是此刻二人獨坐，外套脫了，李鵲又發(fā)愣定睛仔細打量，這才覺出有些許微小的絨球零星散落在柔軟的織物表面。

    羊絨這種質(zhì)地嬌貴，就算再高品質(zhì)，只要穿多了，都會起球的。

    但李鵲他們家，羊絨衫不但品質(zhì)高，又至少有十幾二十件替換著穿，常買常新，當然從不見起球。

    李鵲原本對施彌明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幻想，現(xiàn)在看著施彌明脫下高定西裝外套，露出里頭起球的羊絨衫，頓時羅曼蒂克破滅，心里一陣冰冷：我下半世居然要和這樣的男人綁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前世當土匪狂搶三百個功德箱才落得今生這個運道。

    李鵲冷冰冰：“那么說，我想我們也不必過夫妻生活了，畢竟，你一個鐘幾百萬上下，我也贊助不起?！?/br>
    施彌明聞言先是一怔，然后爽朗一笑，說：“這個的事情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見。你不想，我不會勉強你。”

    聽到這句話，李鵲一時間覺得好像松了一口氣，卻又不禁思緒飄搖，想道：原來這個男人一擲千金，是真的只為蛋糕，不要車厘子的。

    第5章 新居規(guī)劃

    李鵲和施彌明的婚訊迅速傳播到各大媒體，成為備受矚目的焦點。各大新聞機構(gòu)爭相報道這對新人的婚姻，社交媒體上也掀起了一陣熱烈的討論。

    新聞標題紛紛報道：《李家小公子與商界精英施彌明喜結(jié)連理》《金融巨鱷與繼承豪門聯(lián)手，金融與世家的完美結(jié)合》等等。

    新聞報道聚焦在施彌明身上，大肆吹捧他的商業(yè)頭腦、成功事業(yè)和卓越的投資眼光。報道紛紛強調(diào)施彌明的商界地位，將他描繪成金融領(lǐng)域的巨擘和投資界的明星人物。

    李鵲看著這些天花亂墜的文章，沒好氣問施彌明：“買這些通稿，花多少錢？”

    施彌明說：“不怎么花錢。”

    李鵲震驚：“這也能撈到贊助？”

    施彌明淡淡一笑：“我旗下有投資傳統(tǒng)媒體和新媒體企業(yè)，也是大股東，他們?yōu)槲覍懜?，怎么能額外收錢呢？等這些人把新聞炒熱了，別的媒體也會跟風轉(zhuǎn)載、報道，更不需要我花錢了?！?/br>
    李鵲：……又是被施彌明的白嫖技能震撼的一天。

    李家沒錢的時候想賣兒子都沒地方賣，從前那些親朋好友，找他們幫助他們都似躺棺材里一樣敲都敲不出來。如今李家得到輸血，有了活力，昔日那些親朋好友便立即死而復(fù)生一樣歡歡喜喜回來了。

    李家當然不計較他們之前的“失蹤”，因為易地而處，他們要是失敗了，李家也會“失蹤”。上流人就是這么下流。

    李家在本土積攢好幾代了，人脈資源當然是施彌明所不能比的，雖然真的到要緊關(guān)頭也不頂用，但錦上添花畫龍點睛的功能還是在的。李家遵從約定，把這些人脈資介紹給施彌明。施彌明借此認得許多低調(diào)的政商要員、隱形富豪，建立了關(guān)系，很滿意這個“蛋糕”。

    施彌明好風憑借力，借這協(xié)議婚姻，一次過打通上層關(guān)系，同時做好公眾形象，自認是怎么樣都不虧的。

    而李家得到真金白銀，要命關(guān)頭吊上一口獨參湯，也是不錯。

    這些人里面，只有李鵲關(guān)注著一件大事——婚禮那天穿什么？穿高定怎么都得提前半年定做啊。

    李鵲不高興地問施彌明：“你說怎么樣？”

    施彌明說：“莫擔心，服裝也有贊助。”

    李鵲震驚了：“不行，鉆戒也就罷了，衣服可不一樣，同不同款，一眼就知。品牌贊助那些肯定就是借來借去還不能量身定制的了。我堂堂李公子大喜日子穿什么‘明星同款’，還活不活了？”

    施彌明訝異：“這就不活了？你們上等人的生命這么脆弱的嗎？”

    李鵲恨聲說：“你不懂高定的意義是什么？穿高定就算不穿全亞洲唯一一件，也得是全國唯一一件啊，撞衫慘過撞車啊！”

    施彌明看李鵲說得這么嚴重，心里動搖，問：“高定結(jié)婚禮服要多少錢？”

    李鵲聽得施彌明有些松動，喜逐顏開：“所謂定制，就是很靈活的，豐儉由人嘛。但我們既然要辦‘世紀婚禮’，禮服怎么都得上檔次吧，得找名設(shè)計師，重工刺繡，就算不鑲鉆，也起碼得鑲一萬幾千顆施華洛世奇吧……林林總總算起來，我覺得預(yù)算一千萬有找。”

    施彌明很意外：“一千萬？”

    這一刻，施彌明才真正確信李鳶當初說“兩百萬置裝費已經(jīng)很慳了”的話了。

    施彌明問：“你的意思是要求我花一千萬買一輩子只穿一次的衣服嗎？”

    李鵲理直氣壯：“就是一輩子只穿一次才要買貴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