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便一時沒分清過去和現(xiàn)在，再加上酒醉遲鈍，竟沒挪開視線，也沒反應(yīng)過來該說些什么。

    我竟就這么怔怔地也赤著上身，靠在床頭，仰望著他。

    “上別人的床，這么理直氣壯？”許是我沉默著太久沒動，裴追冷淡地垂眸看了我一眼。

    醉意又開始上頭，我意識一片模糊，反應(yīng)慢了半拍，沒立刻答他。

    屋內(nèi)只開了盞黃暈的應(yīng)急燈，他侵身靠近，緩緩皺眉，忽然道：“你有些眼熟。我們在什么地方見過嗎？”

    自然熟悉，你我曾近十年朝夕相處，愛恨糾葛，至死不休。

    我腦子醉成了漿糊，竟一時分不清此時何時。自然也不知應(yīng)該搖頭還點(diǎn)頭，只是側(cè)躺著，手撐著床抵著下巴，抬眸對他笑了下。

    對于過去的我來時，笑其實(shí)是個再常見不過的表情。但卻往往不是為了親和。

    相反的，人們看到我笑時，總會更畏懼地回避我的目光。

    但此時酒醉的我卻忽視了一點(diǎn)，這時候我衣冠不整地倒在床上，兩頰還因酒精而泛起紅暈。也遠(yuǎn)沒有舊時間線的身份和力量加成。

    因此，這一笑恐怕絕不會顯得冷漠疏離，而只可能是完全相反的東西。

    比如媚態(tài)。

    ——這些都是我后來酒醒后，因?yàn)榕嶙分蟮姆磻?yīng)而反省出來的。

    因?yàn)樵谖疫@一笑之后，裴追非但沒有非禮勿視地低頭退開，反而眉頭皺地更緊：“你是誰送來伺候的？”

    什么伺候？

    我揉著太陽xue，從床上坐起，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現(xiàn)在場面有些荒誕混亂，剛想和裴追說清楚，下頜卻是一痛。

    裴追捏著我的下巴，端詳我的面容。我便也被迫和他對視著。

    裴追膚色如冰，面容精致到不像真人，也因此顯得更有距離感。而他的眼尾狹長，眸色深不見底，垂眸的時候總有種讓人心驚動魄的冰冷疏離。

    他的頭發(fā)在男人中偏長，大約及肩，如今沐浴后還帶著水汽，有幾縷勾在蒼白的顴骨上，貼著殷紅的唇，像古早法卷中描繪的那些中世紀(jì)不見天日的血族，蒼白冷血的貴公子。

    真是神奇。

    舊時間線上他父母雙亡，又不得不認(rèn)我這仇人為師，才顯得斯文卻沉郁。

    如今他萬事順?biāo)欤改鸽p全，竟然看起來氣質(zhì)毫無變化，甚至比先前還成熟了一些。

    而且我更驚訝的是，他向來不愿與人有肢體接觸，竟然對著我直接上手了。

    這沉郁的貴公子緩緩收緊力道，我下頜一痛，便聽他低聲問我：“我不是說了不要服侍嗎？”

    酒精沖擊著我的意識，我恍恍惚惚地任由他動作，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的眼睛真是漂亮。

    我怔怔地望著裴追，望著這張明明闊別多年卻對我神情漠然冷淡的臉。

    他這樣的容貌原本應(yīng)是極其冷的，但這個角度下，黃暈的頂燈光束卻偏巧打亮了他左眼下的一片肌膚。

    那里有一顆淺淡的、泛著殷紅的小痣，再搭配桃李般櫻色的唇……在這冷漠里竟無端添了幾分說不清的多情。

    “越來越覺得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見過……”裴追輕輕捏著我的下巴，打量著我。

    我就這樣任由他擺弄，頭依然昏沉沉的，甚至沒意識到應(yīng)該反駁。

    裴追終于松開我，卻竟沒趕我走，而是說：“我昨日伏案久了，肌rou酸疼。既然來了，你就發(fā)揮下本職工作吧。”

    “……什么本職工作？”

    “按摩?！迸嶙访鏌o表情地吐出這兩個字：“怎么，這點(diǎn)職業(yè)素養(yǎng)都沒有？”

    其實(shí)，我當(dāng)時半醉半醒，潛意識里清楚有誤會。卻因?yàn)槟撤N見不得人的原因縱容了這種誤會，抬頭問道：“怎么按？”

    “當(dāng)然是正常的按摩。”裴追冷淡地譏諷。

    他輕輕重讀“正常”二字上，倒顯得我別有什么企圖似的。

    然后，他微微俯身，白如冷玉的膚色在我面前放大。

    我下意識地抬手，覆上他小腹緊致的肌rou。

    驀然，我頭部傳來一陣長針搗入般的劇痛，一瞬間幾乎眼前一黑。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床邊，好在這次運(yùn)氣不錯，劇痛來去都快。

    酒卻也醒了大半。

    我終于清醒地意識到現(xiàn)在身在何處，自己正要干什么。頓時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幾分。

    我抬手抹了額角的冷汗，慶幸屋子里夠黑，面上應(yīng)該看不太出來。

    只是裴追始終盯著我，緩緩地皺起了眉。

    而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在外頭急匆匆地喊道：“小裴總，剛才前臺說有客人拿了你的備用房卡，您這兒——”

    裴追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頭望去。

    外頭的人話沒說完。因?yàn)椴挥谜f了。

    我都醉到能進(jìn)有人洗澡的房間轉(zhuǎn)頭就睡了，不關(guān)門也十分合情合理。

    因此，那跑到門口的男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屋內(nèi)的場景。

    裴追站在床前，上身赤裸，只圍了條浴巾。而我則坐在床上，上身也沒穿衣服，高度差讓我抬頭時正仰望著他的腹肌，并伸出了手。

    代入一下屋外人的視角，這一幕應(yīng)該只有兩種理解。

    要么是某種和諧運(yùn)動的前奏，要么是我正在虔誠地向他咨詢健身心得。

    “……小裴總您先忙！忙！兩位忙！”男人用飛快地語速說完這句話，然后幫我們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