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跟我們說一聲不就得了,我以警方的名義要啊。” “一開始不是沒想麻煩你們嘛。剛才突然改變主意了,所有調(diào)查還是一起擺在桌面上討論比較好,大家也能互通有無?!?/br> “所以找李妤非,就是幫你篩信息去?” “那不然呢?” “沒問題?!?/br> “爽快人兒?!?/br> “好,那我布置一下接下來的任務?!北R克見大家紛紛不吃了,一點負罪感都沒有,“張雷,你接著查齊東民兩樁案子的線索,重點是完善它們和趙抗美間的聯(lián)系,并盡量往‘大畫師’那邊靠。郭濤,你負責監(jiān)視趙抗美,他很可能已經(jīng)拿到真畫,一舉一動都必須盯緊。他的行程要每天匯報,最好能提前知道他的行程?,F(xiàn)在‘大畫師’也在關(guān)注趙抗美,搞不好要對他下手。左漢,李妤非,你們查假畫的來源。”他還想說什么,欲言又止。很無奈,現(xiàn)在沒有任何工作是直接找“大畫師”的。 左漢道:“你們發(fā)現(xiàn)沒有?這尋找真相啊,還真有點像吃火鍋。只放葷或者只放素,都不是那么回事兒。只有七葷八素全都放進去,在辣椒油里邊慢慢煮,到最后吃葷不像葷,吃素不像素,這才是真火鍋?!?/br> “把所有線索熔于一爐,無論是我們警方用技術(shù)手段查到的線索,還是你左漢那些神神道道的理論,無論這些線索離真相有多遠,或者本身是對還是錯,只要我們煮得好,出來的就一定是真相?!北R克再度信心滿滿。 “人這輩子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被放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里洗洗涮涮,早就沒了最初的味道。但等你撈出來吃一口吧,居然發(fā)現(xiàn)味道還不賴?!弊鬂h想著自己過往的諸多堅持,笑笑道,“干杯!” “真他娘的矯情,”劉依守嘴一歪,“干杯干杯!” 眾人吃完火鍋正要走,左漢突然道:“盧克,你留一下,我還有點兒事跟你說。哦,對了,還有你,李妤非?!?/br> 第十九章 山莊論技 盧克不知左半仙兒又要作什么法,卻見他關(guān)了門,從包里掏出一件《富春山居圖》印刷品,小心在地上展開。 “我這次去意大利的主要目的,是去找美院院長陳計白。沒辦法,我著急,可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只好跑一趟。省博金館長說他是藝術(shù)哲學方面的專家,問他沒錯?!?/br> “問他《富春山居圖》?你怎么又回到這張畫去了?”出了這么多事,忙了這么多天,盧克感覺自己都快把最早的《富春山居圖》給忘了。 “這就是你的疏忽了?!陡淮荷骄訄D》在‘大畫師’的布局中起到提綱挈領(lǐng)的作用,我們怎么能得過且過?連我這個學富五車的專家都這樣如饑似渴地上下求索,你這個什么都不懂的居然還好意思發(fā)表這種言論?!?/br> 很快,左漢將陳計白給他說的內(nèi)容,外加自己的一些感悟,洋洋灑灑給盧克和李妤非講了一通。二人果然震驚非常,尤其當發(fā)現(xiàn)“大畫師”的血畫中刻意將四個漁夫都放在聚寶盆中時,更相信這絕非胡亂為之。雖然暫且不知其意,但三人達成共識,這里必定藏著什么隱秘。 經(jīng)此,盧克更加認同繪畫哲學對偵破此案的重要性,對李妤非放下手中雜活協(xié)助左漢從書畫材料突破的提議,也舉雙手雙腳贊成。 “好,明天就開始吧!”盧克一揚手,率先走出火鍋店。 “喂!你們還沒給錢呢!”身后傳來收銀員嘹亮的吆喝。 盧克發(fā)現(xiàn)整條街都在注視他。 次日一早,左漢開車載著李妤非前往北郊一處休閑山莊。那是和他母親相熟的一位人物畫家所建,一方面拿來掙錢,一方面用于會友。 之所以選擇這個遠離塵囂的所在,是因為左漢不想讓人看他老去公安局走動。尤其在兩次遇襲之后,他更加注意和警方保持距離,讓那個躲在暗處的對手認為自己怕了。 公路沿著一條不知名的山間小河鋪建。河中亂石堆砌,山泉到處,碎玉迸珠,清越酣暢。車子平穩(wěn)地開在一片嘩嘩的天籟之間。昨夜剛下過一場細雨,山中世界更是綠得新異。公路兩邊層巒翻滾,蒼翠欲滴,一如被巨輪沖開的兩排碧浪。 李妤非興奮地搖下車窗:“好涼快??!我可得好好呼吸一下這沒有污染的空氣,給自己續(xù)命幾秒!” 左漢呵呵一笑。 李妤非又道:“怪了,你家這么有錢,沒想過把這舊車換換?不像你們這些公子哥的做派啊?!?/br> 左漢的心仿佛被扎了一下,手里的方向盤也有一瞬的失控。但他很快聚起精神,笑道:“我應該怎樣的做派?誰的錢也不是地上白撿的,干嗎要浪費在沒有意義的東西上面,是不是?” 李妤非也意識到自己是興奮過頭,問得太多,立刻閉嘴。 左漢看著方向盤上老舊的大眾標志,原有的好心情突然消失大半。這是左明義生前一直開的車。左漢自己雖不常用,卻也時常背著母親悄悄來到地下車庫,獨自坐在車里,抱著方向盤陷入回憶。 左漢感覺,父親的氣息依然縈繞在這車里,仿佛他剛剛走下車去給自己買禮物。那天,坐在副駕上的是另一個姑娘。如果不出意外,她現(xiàn)在應該會是自己的女友,甚至家人。 潤朗的綠意依舊穿過擋風玻璃沖進他的瞳仁,不絕如縷。但他已絲毫感受不到身邊人所感受到的清新舒暢。那天,在同一個地方的另一塊擋風玻璃上,歹徒用死去的父親的鮮血寫下了“逆我者亡”四個大字,這也成為多年來他所有噩夢的血紅背景。他看著擋風玻璃上影影綽綽、鬼鬼祟祟的水漬,感受著身下座椅散發(fā)出的似有若無的溫暖,眼前一片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