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現(xiàn)在多出一項故意傷害致輕傷的罪名,確實是還能增加量刑,但也不會增加太多,或許不會超過三年。 如果受傷的是自己,聞清臨當(dāng)然會毫無悔意覺得,手臂上挨一刀換來聞金豆多坐三年牢,很劃算。 可現(xiàn)在… 現(xiàn)在受傷的成了沈渟淵,聞清臨便無法再這么想。 確實是很愧疚的,聞清臨想,無論替他挨刀的人是誰,他自然都會感到愧疚。 但… 但事實上,聞清臨二十八年人生中,還是第一次真的碰上了替他挨刀的人。 或許是因為這份例外,因此這份愧疚就變得不是那么純粹了。 整顆心臟都被漲得很滿,蔓延開的情緒很難用言語形容得清楚。 又忽然想起了前一天,在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時,沈渟淵說過的話:“在想能替你受傷就好了?!?/br> 莫名的應(yīng)驗。 聞清臨終于忍不住偏過頭,再次看向駕駛位,一直沉默開車的沈渟淵—— 聞清臨本意是自己來開車的,畢竟沈渟淵的傷口才剛剛縫過針,但沈渟淵不愿,且態(tài)度罕見強硬,直接把文件袋丟了過來,聞清臨才不得不坐進(jìn)了副駕駛。 沈渟淵此時下頜角輪廓依然緊繃,面對聞清臨的側(cè)臉,近乎顯出兩分冷厲的味道。 聞清臨輕輕捏了捏手指骨節(jié),終于開口,嗓音很輕:“沈渟淵,如果再有下次,別再讓自己受傷了。” 別再為了我,讓自己受傷。 超出界限的好意總是讓聞清臨不知如何接受,如何回饋,甚至感到負(fù)擔(dān)。 但這好像并不適用于沈渟淵。 聞清臨并沒有感到負(fù)擔(dān)—— 他只是一面在為了“沈渟淵竟然真的愿意替我受傷”這個事實,而難以遏制幾近卑劣般感到狂喜,另一面,卻也是真的愧疚且心疼。 可沈渟淵聽后,關(guān)注點卻是—— “聞老師還想再有下次嗎?還想再這樣自毀式的以身犯險?” 他講這句話的嗓音,竟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貫的沉靜,語氣分明并不多重,卻在此刻莫名染了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且與此同時,聞清臨看到了他搭在方向盤上的,倏然攥緊的修長手指。 聞清臨微怔一瞬,就難得溫馴,搖頭道:“不了,不會再有下次?!?/br>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偏激方式,他大概不會再用—— 畢竟無法再確定,最后真正“受損”的,是自己,還是沈渟淵。 這種好像忽然有了明確牽絆的感覺,于聞清臨而言實在陌生。 他指尖不自覺微蜷,還想再說什么,卻實在思緒紛雜,不知要從哪里開口。 而沈渟淵竟也只是低低“嗯”了一聲,沒有再講更多。 車內(nèi)頓時被略顯怪異的靜默所籠罩。 不過這份靜默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因為他們不久后就到了警局—— 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兩人配合做了筆錄,當(dāng)然都心照不宣,咬定了沈渟淵的“輕傷”,確實是一時不慎沒能躲開。 之后,沈渟淵把整個文件袋都交給了周宣,聞清臨也將自己手機里的錄音拷貝了過去。 得到周宣答復(fù):“具體量刑需要再根據(jù)我們進(jìn)一步的調(diào)查核證來定,不過以目前情況來看,三項罪名并罰,給你們交個底,至少十年起步,有可能判到十二到十四年左右。” 認(rèn)真同周宣道了謝,離開警局的時候,聞清臨終于后知后覺,感受到了兩分輕松與解脫—— 即便這其中出了些許意外的情況,但… 但自己確實能迎來足夠長一段時間的安寧了。 不過在走到警局門口的時候,聞清臨還是碰到了并不想再見到的人—— 被警方通知來的田芳。 田芳已經(jīng)得知了大致的具體情況,因此看到聞清臨和沈渟淵的時候,她并沒有露出驚訝表情,而是忽然撲上前來,抬手就要去拉聞清臨的手臂。 不過被聞清臨下意識避開了。 田芳頓了頓,竟原地就拖出了哭腔:“聞一,聞一你有辦法的對不對?有辦法不讓你弟弟坐牢的對不對?你快想一想辦法…想一想辦法好嗎…” 語聲里的無助與哀求意味很濃很真。 可聽在聞清臨耳朵里,卻只余厭煩與諷刺—— 田芳根本沒把他當(dāng)過親生兒子,從始至終,都沒有。 “他咎由自取,我不會管,也沒法管?!?/br> 冷聲丟出這句,聞清臨便轉(zhuǎn)身要走。 可身后卻又響起田芳一聲:“我求你了——!” 隱約意識到什么的瞬間,聞清臨下意識回頭,就見田芳已經(jīng)彎了膝蓋,竟是要給他下跪! 巨大的荒謬感陡然席卷上來,聞清臨一瞬怔愣,沒來及做出反應(yīng)。 不過好在沈渟淵反應(yīng)了過來,趕在田芳要跪下的前一秒,抬腳抵住了田芳膝蓋。 “別折煞他,”沈渟淵眼神像淬了冰,一字一頓寒聲道,“你留著等探監(jiān)時候,跪你的金豆就好。” 話音落,沈渟淵就收回了視線,攥住聞清臨手腕,兩人一同離開,誰也沒再回頭看過一眼。 直到再次坐進(jìn)車?yán)铮勄迮R看向沈渟淵的眼眸里,終于染上不加遮掩的熱意—— 終于塵埃落定。 終于又一次重獲新生。 此時的聞清臨,就像在一個密封瓶里被封了很久,而現(xiàn)在,瓶蓋被揭開了,新鮮空氣涌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