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高行嗎？”

    江岌很低地笑了一聲，仍然沒動。

    “快點，”秦青卓無奈地催了一句，“我自己跳下去了啊?！?/br>
    “先別動，我抱一會兒?！苯站o手臂，額頭抵著他的肩膀，“今晚要回去嗎？”

    他問得直接，語氣里有明顯的不舍，秦青卓想如果自己他這會兒應(yīng)一聲“嗯”，估計下一秒就能從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里看出很明顯的失落。

    只是成年人的試探往往都是“今晚要不要留下來”，少年人卻直白地問出“今晚要回去嗎”，好似再怎么不舍，也給了對方輕易拒絕自己的權(quán)利。

    這還真是讓人很難克制住想逗弄的心思啊……

    秦青卓明知故問，側(cè)過臉看向他：“你想我回去么？”

    “我想你留下來?！苯Пеf。

    那種逗弄的心思到底沒壓下去，秦青卓側(cè)過臉看向他：“留下來，你想做什么??？”

    “我……”“我”字說出口，接下來卻沒音了。

    目光瞥見江岌的右耳迅速充了血，從耳垂到耳骨，只一瞬間就蔓延到整只耳朵，跟臉上的膚色對比分明。秦青卓垂著眼睛，忍不住笑了一聲。

    剛剛親自己的時候氣勢挺足的，居然這么不經(jīng)逗啊……

    “我想想。”秦青卓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江岌，先把我抱下去吧，你頭發(fā)還是濕的，把毛巾拿給我，我也幫你擦一下?！?/br>
    江岌這才松開手，又在秦青卓的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然后將他抱下了窗臺。

    其實他的頭發(fā)比秦青卓還要更濕一些，畢竟秦青卓上車之后，他又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回了酒吧。只不過他是那種偏硬的發(fā)質(zhì)，就算打濕了看著也不算太明顯。

    秦青卓幫他擦著頭發(fā)，看向屋里其他方向：“我怎么看你這兒空了好多，東西都哪兒去了？”

    “搬走了，我最近都沒怎么住這兒?！?/br>
    “搬到哪兒了？”

    “我們租了一間排練室，帶了兩個休息間?！逼鋵嵔裢硪苍摶厝ニ?，但站在路邊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很疲憊，就想在這兒湊合一晚算了，沒想到居然等回了秦青卓。

    “這樣啊……”秦青卓說。倒是也能理解，連午夜溫度這支半途淘汰的樂隊辦個午夜快閃活動，都能把深夜的路口堵成那樣，以江岌和糙面云如今的人氣，每天來專程看他的人只會更多。

    “好了?！鼻厍嘧堪衙矸畔聛恚檬种笓芰藫芙У念^發(fā)，忽然有些心血來潮，“要不然……帶我去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看看吧？”

    江岌抬起頭，顯然怔了一下：“現(xiàn)在去？”

    “嗯，”秦青卓點了點頭，“你的摩托車在下面吧？”

    江岌說了聲“在”，然后握住他的手，拉著他往外走，“那走吧。”

    往樓下走的時候秦青卓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些頭腦發(fā)熱——凌晨三點多，外面又下著雨夾雪，不好好待在屋里，反而要出去吹冷風，簡直不像是自己會做出的事情。

    然而他就是想這么做，想深夜坐在摩托車上吹冷風，也想看看江岌這一個月來住的地方。

    走到酒吧門口，江岌推開門要牽著他往外走，秦青卓卻把自己的手掙開了。

    江岌腳步頓住，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出去就別牽手了吧，”秦青卓提醒道，“小心被拍?！?/br>
    先前被情緒支配的時候完全忽略了被拍的可能，到這會兒才謹慎起來，也不知道這一晚在巷子里又哭又抱的，會不會被拍到。

    江岌卻沒什么顧忌，再次抓過他的手扣緊了，拉著他往外走。

    “被拍也挺好的?！鼻厍嘧柯牭剿@么說。

    手指被扣得很緊，秦青卓掙了一下沒掙開，只能由他牽著自己往外走。

    邁出門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或許自己根本也沒那么想掙開。

    一踏出酒吧，才發(fā)現(xiàn)先前的雨夾雪不知什么時候徹底變成了下雪。

    雪花裹著風撲面迎來，落在發(fā)燙的臉上瞬間就融化成了水。

    午夜街頭，沉悶的轟鳴聲響起，重型機車疾馳著駛出了小巷。

    飛舞的雪花隔著護目鏡撲過來，先前發(fā)燙的臉頰被冷風吹得降了溫，身上也很快被吹透了。

    只有身體相貼的地方還留有余溫，秦青卓收緊了胳膊，伏在江岌的后背上。

    雪越下越大，車子停至排練室門口時，方才的小雪沫已經(jīng)變成了成片的雪花。

    “到了?！苯嘶穑惹厍嘧肯葟暮竺嫦聛?，然后他也跨下了車。

    秦青卓一邊把頭盔摘下來，一邊打量著他們的排練室。

    位置挺偏的，周圍也不算熱鬧，灰撲撲的水泥墻看上去不太起眼，從外面看不像個排練室，反倒更像個倉庫。

    江岌拿出鑰匙開了卷閘門，握著秦青卓的手朝排練室走過去。

    卷閘門升上去，江岌把燈打開，秦青卓才有種這確實是間排練室的感覺。

    繼而他發(fā)現(xiàn)這間排練室還挺特別，是那種比較冷硬的現(xiàn)代工業(yè)風。四面都是水泥墻，幾根承重柱的紅磚裸露在外面，擺設(shè)的風格也挺統(tǒng)一，長木桌、高腳凳、鋼管置物架和皮質(zhì)沙發(fā)走的都是灰黑色系。

    秦青卓平時看慣了自己工作室那種比較精致的設(shè)計風格，乍一看這間工作室，反倒覺得眼前一亮，有種粗糲的、原生態(tài)的美感。

    其實來之前，秦青卓沒怎么想過糙面云的排練室會是什么樣的，燕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想租個像樣的排練室其實挺貴的。糙面云現(xiàn)在雖然人氣很高，但節(jié)目組給的通告費卻并不算高，估計只能租個比較小的排練室，所以看到這間排練室的全貌后，秦青卓幾乎是有點驚訝的。

    他在排練室里走動著四處打量：“怎么找到這間排練室的？”

    “一開始不是個排練室，就是個倉庫，”江岌走到窗邊的方桌前，用電熱水壺燒了兩瓶礦泉水，“房東做生意賠了，想趕緊轉(zhuǎn)租出去回回血，面積夠大，租金也低，白天晚上排練都不會擾民，我就租過來稍微改造了一下?！?/br>
    “你自己改造的？”秦青卓驚訝更甚。

    “也沒怎么改造，就是買了點桌椅和架子，扯了幾根電線，又裝了幾個燈管和吊燈，別的也沒什么了，這地方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賣出去，沒必要費太大功夫，能用就行了?！?/br>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江岌沒說——這段時間他也沒心思去認真捯飭這些東西，無非是找點事情做，讓自己不要總是想到秦青卓罷了。

    他把燒到半溫的礦泉水倒到玻璃杯里，用手背試了試水溫后遞給秦青卓。

    沒想到秦青卓接過杯子，喝了幾口水之后看著他說：“這地方要賣么？不然我買下來吧?！?/br>
    江岌愣了一下：“你喜歡這里？”

    “嗯，”秦青卓點了點頭，“我喜歡這個風格?！?/br>
    他神情認真，江岌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一聲。

    然后他兩只手捧起秦青卓的臉，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是喝了多少酒啊秦青卓。”

    他這么一說，秦青卓也頓覺自己今晚實在是有些頭腦發(fā)熱，先是非要大半夜吹著冷風來這兒，然后又突發(fā)奇想地買下一個被改造成排練室的倉庫……這事兒要是說給別人聽，估計任誰都會覺得他是被奪了舍。

    “你這樣讓我覺得很危險。”江岌看著他。

    “嗯？”

    “今晚答應(yīng)我，不會也是一時頭腦發(fā)熱吧？”

    秦青卓想了想，眼睛里含了點笑：“嗯……不好說，是的話你打算怎么辦？”

    江岌還真的思考起來，垂下眼，挺認真的樣子。

    幾秒之后，他把秦青卓手里的杯子拿過來放到桌上，然后伸出手臂環(huán)住秦青卓的腰，一用力將他抱了起來，朝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冷不防被抱起來就走，秦青卓反應(yīng)不及：“哎，干什么……”

    等到反應(yīng)過來時，江岌已經(jīng)抱著他走進了自己房間。

    沒來得及打開燈，江岌將他壓到門上細細密密地親吻他。

    江岌發(fā)現(xiàn)原來親吻這件事是會讓人迅速上癮的，秦青卓的嘴唇很軟，嘗起來有點甜，帶著點酒精味兒，秦青卓的頭發(fā)也很軟，手指插進去，會有種很溫軟的包裹感。

    在親吻的間隙，秦青卓抬起手，用拇指輕輕壓著他的喉結(jié)，輕聲叫了聲“江岌”。

    “嗯？”江岌稍稍停頓下來，等著他說接下來的話。

    然而秦青卓卻并沒有說話，江岌察覺到他的舌尖抵進了自己的口腔，就在他想要再次糾纏上去的時候，秦青卓卻躲開了，輕輕舔了下他的上顎。

    江岌繼而察覺到秦青卓似乎在有意地引導(dǎo)著這個吻，亦或者說，他在教自己怎么接吻。

    秦青卓壓著他喉結(jié)的手指很溫柔，這個吻也很溫柔，一點點糾纏上來，一點點加快節(jié)奏，像是潮水緩慢地覆上來那樣，直至兩個人都沉溺到這個吻中，近乎缺氧一般的呼吸著被彼此吸進又呼出的空氣。

    “我去……洗澡?！遍g隙中說出這四個字時，秦青卓聽到自己再明顯不過的喘息聲。

    起先江岌沒說話，仍在吻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很低地“嗯”了一聲。手指輕輕捏住他的耳骨，在耳釘處揉捻了一下：“要摘耳釘么？”

    “你幫我摘，”秦青卓抬起頭碰了碰他的嘴唇，“好么？”

    這話說完他們又親吻了一會兒，然后江岌才摸索著開了燈。

    燈光亮起來的一瞬秦青卓偏開了臉，剛剛發(fā)生在昏暗夜色的吻大膽而熾熱，陡一被照亮，他竟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視江岌。

    然而江岌卻好像沒有這種感覺，目光仍落在他臉上，偏過臉又吻了吻他，然后微微低下頭，手指觸碰秦青卓耳骨上的銀色耳釘。

    秦青卓的耳朵形狀漂亮，耳骨很薄，在燈光下看上去幾近透明，甚至連分布在上面的毛細血管都能看得很清楚。

    ——像蝴蝶的翅膀，江岌產(chǎn)生了這種聯(lián)想。

    江岌的動作很小心，一顆一顆地幫秦青卓摘掉耳釘：“是什么時候打的耳洞？”

    離得很近，江岌的聲音聽上去比平時更沉一些，呼吸時的氣流拂過耳廓，讓秦青卓覺得耳朵微微發(fā)燙。

    “高考結(jié)束的那個暑假吧，應(yīng)該就在遇見你之前不久。”

    “很漂亮?！?/br>
    “耳洞么，還是耳釘？”

    “你?！苯дf，“還有你的耳朵。”

    江岌把他耳骨上的耳釘全部摘除了，但手指卻還沒離開，指腹仍舊輕輕觸碰著他的耳廓。

    “秦青卓?！彼p輕扳正秦青卓的下頜，看著他的眼睛說，“你今天特別好看?！?/br>
    “以前不好看么?！鼻厍嘧啃α诵Α?/br>
    “以前也好看，今天尤其好看，”江岌眼神認真，“是我遇見你以來，最好看的一天?！?/br>
    心臟跳得很快，秦青卓垂眼笑起來：“那我以后盡量每天都按照這個標準來。”

    第82章

    站在鏡子前面刷牙時，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還沒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