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有光 第63節(jié)
秦青卓笑了一聲:“你可能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br> 想了想又說:“還是得松弛一點,緊繃的狀態(tài)下確實很難創(chuàng)作出自己滿意的作品?!?/br> “確實,”彭可詩嘆了口氣,“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下很難松弛下來啊。” “是因為攝像頭的原因?”秦青卓問,剛剛一進來他就注意到,只要這三個人有點風(fēng)吹草動,周圍的攝像頭一準兒會聞風(fēng)而動,“房間里也有?” 彭可詩點頭:“而且還不能遮,說是就要拍創(chuàng)作過程?!?/br> 聽她這樣說,秦青卓也跟著犯了難,低聲自語一句:“這可怎么辦呢……” 難怪這幾天沒寫出歌來,秦青卓不確定如果換作自己待在這到處都是攝像頭的地方,到底能不能順利做出一首歌來,應(yīng)該……跟糙面云的狀態(tài)差不多吧。 實在是太不自在了。 正犯著愁,院子里忽然響起了一陣雨聲,聲音大的好似濕透的毛巾被誰擰了一把水。 這雨突如其來,鋪天蓋地,豆大的雨點砸到地面上,竟有些聒噪。 明明坐的位置離門口挺遠,但雨點砸下來的一瞬間,讓人有種水汽撲面而來的清涼感。 鐘揚從架子鼓后站起身,踏出門檻,看著雨點在院子里砸出水花,驚嘆道:“嚯……這雨可真夠大的!” 秦青卓也轉(zhuǎn)頭看向外面,來時就見烏云一路從城南鋪到城北,料想今晚會下雨,卻沒想到會下得這么大,心道也不知這雨要持續(xù)多久,不會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吧? 這樣想著,對面江岌出聲問:“今晚要走么?” 聲音是沉的,卻沒被窗外的雨聲完全壓下去。 秦青卓回過臉,江岌正看著他,明明問的是不是要走,眼神分明又是想讓他留下來。 片刻猶豫,他還是點了頭:“要走?!?/br> 對方也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拿過手里的樂譜低頭看著,濃密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情緒。 秦青卓有意將語氣放得輕松:“不過你們這歌還沒著落,我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br> “青卓哥,”彭可詩看過來,“節(jié)目組不會要求你陪著我們把歌想出來吧?” “那倒沒有,”秦青卓笑笑,“但是來一趟什么問題都沒解決,我這導(dǎo)師未免做得也太沒面子?!?/br> 這話有點夸張的成分在,節(jié)目組雖說是讓他來指導(dǎo)樂隊排練,其實真正目的就是拍一些導(dǎo)師跟樂隊相處的素材,原定的指導(dǎo)時長不過是一個樂隊半小時,真要想糊弄,按照節(jié)目組預(yù)先提供的臺本,說幾句提前安排好的臺詞就行了,只是秦青卓不想這么做。 “我來寫吧?!苯Ш鋈贿@樣說,“今晚寫出來?!?/br> 秦青卓微感詫異:“有想法了?” “沒。” “那怎么寫?” “硬寫?!彼故钦f實話。 實在寫不出也只能硬寫了,秦青卓想了想,又有些擔(dān)憂:“不會最后寫出來跟第二場那首的效果一樣吧?” “不至于,好歹能聽,”江岌說,“再說那首也不是硬寫的?!?/br> “難不成還是你嘔心瀝血寫出來的?” “是瞎寫的?!?/br> “行吧……瞎寫的,”秦青卓笑著搖頭,“真厲害?!?/br> 陳嘉這時撐著傘從院子里快步走了進來,一邊收著滴水的傘一邊說:“青卓哥,看這雨的陣勢,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停,開車回去也不安全,不然你就住這兒吧?正好跟江岌在屋里聊聊,說不定就聊出靈感了?!?/br> 她這樣說,秦青卓一聽便知道她揣著什么心思,腦中閃過夏綺說的“江上情”什么的,心道該不會這cp名也是節(jié)目組這幾個姑娘想出來的吧? 陳嘉倒也沒打算瞞著,看過來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寫著“拜托拜托”。 只是秦青卓再怎么好說話,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私事在鏡頭前作秀。 何況事關(guān)江岌,他就更不能這么做了——無論如何,喜歡一個人的心情都應(yīng)該被珍視,哪能隨意拿來供人取樂呢。 “還是算了,我這人認床,換了地方該睡不著了?!鼻厍嘧哭D(zhuǎn)頭看了看外面,“等雨停了我就走。” “那萬一不停呢?”陳嘉心存僥幸。 秦青卓語氣溫和,卻說一不二:“會停的?!?/br> “……好吧,”陳嘉面露失望,卻也沒再堅持,“那就等等看?!?/br> 第59章 誰知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外面的雨卻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來時是節(jié)目組的人開著秦青卓的車把他送過來的,現(xiàn)在這么晚了,麻煩工作人員送自己回去再趕回來,怕是得折騰一晚上。秦青卓不愿意做這個惡人,卻也不打算留在這兒委屈自己,于是他打發(fā)了樂隊三人回屋睡覺,打算過一會兒等雨小點了,就自己開車到附近的酒店將就一晚上。 站在屋檐下看著雨,見陳嘉這么晚了還在忙活,秦青卓跟她聊起來:“素材拍夠了吧?” “夠是夠了,但不夠出彩啊……”陳嘉嘆了口氣,見縫插針地再次鼓動他,“青卓哥,你就去跟江岌住一晚上唄?!?/br> “你們這什么節(jié)目啊,”見她這鍥而不舍的勁頭,秦青卓覺得好笑,“拍點能播的行嗎?” 陳嘉立刻抓住重點:“怎么著,你跟江岌之間還有不能播的?” “走火入魔了你,”秦青卓失笑,“早點睡吧?!?/br> 走回客廳,秦青卓坐到沙發(fā)上,看著外面密集的雨絲,覺得雨勢好像比之前小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上一次遇到這么大的雨,似乎還是四年前開演唱會那天。說來那天的天氣才是古怪,明明一整個白天都艷陽高照的,臨到晚上開場檢票時卻忽然下了一場暴雨。雖然不少人都隨身帶了遮陽傘,但雨勢實在太大,等到檢票進場時幾乎所有人身上都淋了雨。 也正因此,那晚半途退場時,場內(nèi)的觀眾才會意見滿腹……平心而論,如果當時自己是坐在臺下的觀眾,遭遇了這種事之后,應(yīng)該也會當場脫粉吧。 秦青卓站起身,按熄了客廳的燈。黑暗籠罩下來,重新坐到沙發(fā)上他才覺得好受一點,不然這屋子里到處都是攝像頭,想到自己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會被錄下來,然后被不同的人截取放大加以解讀,他就有些不太舒服。 他仰頭靠到沙發(fā)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其實以前對各種各樣的鏡頭早就習(xí)以為常了,長焦的,短焦的,暗處的,明處的。但或許是過去太長時間了,偶爾回想當以前歌手的那段經(jīng)歷,覺得就像一場充盈著各種細節(jié)的豐富夢境。 斜后方有腳步聲響起來,秦青卓沒扭頭看,直到那人走近了他才稍稍睜開眼。 屋內(nèi)雖然關(guān)了燈,但院子里的燈還是亮著的,余光能瞥見來人的輪廓——是江岌。 江岌應(yīng)該是剛洗了澡,頭發(fā)似乎還沒干透,看起來有點濕漉漉的,手里還拎著他的那把吉他。 他大概以為秦青卓睡著了,腳步放得挺輕,走過來坐到了沙發(fā)的另一側(cè),秦青卓聞到了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秦青卓闔目聽著雨聲,能感覺到江岌看過來的目光。 那道目光長久停留在自己臉上,秦青卓無法忽視,終于睜開眼:“怎么不回屋睡覺?” “來找點靈感。”江岌說。 “來這兒找什么靈感……”話說一半,一個猜測冒出頭來,又被他壓了回去。 “今晚還要走么?”江岌低聲問。 “等一會兒雨停了就走。”秦青卓還是那句話。 江岌看向窗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雨會不會一直也不停。” 秦青卓沒應(yīng)聲,余光瞥見江岌拿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敲動。 片刻后他的手機一振,來了消息。 他拿過來一看,是坐在沙發(fā)那一側(cè)的江岌發(fā)來的——“那你是不是也不走了?!?/br> 心底像是有根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秦青卓過了幾秒才說:“江岌啊……” 聲音低低的,嘆息一般。 鏡頭對著,說什么話都不合適。 于是后半句也沒能說全,其實是想說“這情歌你是真寫不出來么”。 明明隨隨便便一句話都能讓人心動。 秦青卓想自己真的該走了,這雨停不停都該走了。 人一心動就很難控制自己的感情,下一步就該是心軟了,現(xiàn)在叫停還來得及。 于是他收起手機,看向院子的方向:“看起來下得小了,我得趁這會兒走了?!?/br> 但到底還是沒扛住心軟,從沙發(fā)上起身時他轉(zhuǎn)頭看向江岌:“要去送送我么?” 坐在沙發(fā)另一側(cè)的江岌也正好開口——“我去送你吧。” 于是兩句話撞到了一起。 秦青卓笑了笑:“那走吧?!?/br> 走到門口,他從門邊拿了一把長柄傘,江岌伸手接過來,撐開傘遮到兩人頭頂。 雨到這會兒確實小了一些,沒了那種鋪天蓋地砸落的氣勢,淅淅瀝瀝地敲在傘面上。 身后攝像師扛著機器跟在幾步之外,工作人員在旁邊撐著傘,秦青卓回過頭對陳嘉說:“素材不是夠了么,下著雨就別拍了?!?/br> “不嫌多?!标惣我矒沃鴤愀诤竺?,“你們走就行,無視我們?!?/br> 她把這“無視”兩個字說得挺容易,但秦青卓知道他們想拍的是什么,怎么可能輕易無視。 何況跟江岌走在傘下,即便不說話也能感覺到氣氛曖昧,他實在做不到若無其事地?zé)o視。 他注意到江岌身后還背著他那把吉他,狀似隨意地跟江岌聊起來:“這吉他你還真是不離身啊?!?/br> 江岌往前走著:“你猜我為什么背著這把吉他?” “嗯?” “一會兒把你送走了,我要逃出去寫歌?!苯дf。那語氣稀松平常,似乎吃準了秦青卓不會向節(jié)目組告密,而是會縱容他的行為。 秦青卓有些驚訝:“逃到哪兒?” “不知道,隨便哪兒,沒攝像頭就行?!?/br> “所以昨天背著吉他出去溜達了一圈,也是想找個沒攝像頭的地方?” “嗯?!?/br> “沒找著,所以又回來了?” “本來想跑,看他們扛著機器呼哧帶喘地也不容易。”江岌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