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所幸,紅鳶開口道:“屬下是在離殿下當時所在之處不遠的地方找到她的, 她被凍得昏過去了,但尚留有些氣息, 眼下派人去救了?!?/br> “我要去看她?!苯桃幌票蛔颖阋麓? 腳剛一沾地, 卻立刻又被人抱了回去。 見狀,紅鳶的睫羽撲閃兩下,挪開了視線。 “身子還沒好, 別亂跑,我替你去看她?!?/br> 被裴淵不容置疑地摁了回去, 她鬧道:“我已經(jīng)沒事了, 可她不能有事!” 他嘆口氣, 一雙眸像春日湖水般注視著她:“信不過我嗎?” “……沒有這個意思?!?/br> “別擔心,把藥喝完?!彼鹕硐蛲庾? 又囑咐紅鳶道, “在這陪著?!?/br> “是,公子?!?/br> 紅鳶低頭應著,又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 面色仍有些蒼白的長公主,猶豫片刻, 方走過去端起只喝了一半的藥碗。 “殿下, 屬下伺候您?!?/br> 她熟練地吹了吹湯藥, 舀上一小勺喂到她嘴邊,她卻只是怔著,絲毫沒有要喝的意思。 “殿下,公子日夜兼程趕到這里,又是平息禍亂又是照顧您,您就莫要耍脾氣,讓他費心了?!?/br> 聽出她語氣里的抱怨,她有些不悅,微微蹙眉道:“你是在怪本宮折騰他了?” “屬下不敢,殿下恕罪?!?/br> 看著眼前那位日益陌生的紅鳶jiejie,她在心底嘆息一聲,張口喝下了那勺在空氣中晾了許久的藥。 直到那碗湯藥見了底,二人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殿下休息吧,屬下在這陪著您?!?/br> 江禾稍稍側目,遲疑了片刻,還是問出了那句話:“你的手腕……怎么樣了?” 聽了這話,紅鳶猛然一抖,又鎮(zhèn)靜答道:“已然好了,多謝殿下肯讓那位顏先生為屬下診治?!?/br> “無妨,我只不過是怕他當時生你的氣不為你治,拖得久了容易落下病根,畢竟jiejie這只持劍的手保護過我?!?/br> “公子不是那樣的人?!彼鋈晦q駁道,“殿下何苦用這樣的心思揣摩他。”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江禾也有些氣了,“我若真像你說的那般不堪,等他回來了,我隨意和他說一說你今日的態(tài)度,你覺得你能討到什么好處?可這樣有意思嗎?” 說罷,她鉆回被子里,悶悶道:“不想聊就不聊了,睡了?!?/br> 屋內靜默半晌,紅鳶方輕輕開口:“屬下不是針對殿下,只是一時面對不了自己的心思?!?/br> 江禾的聲音很快從被中傳來:“你又不是我的屬下,不用這樣自稱。” “殿下和公子很快就要成婚了,紅鳶自然也是您的屬下?!彼嘈Φ?,“也只是公子的屬下?!?/br> “???”江禾探出個腦袋,納悶道:“成婚?誰說的?” “屬下猜的?!彼聊嗽S久,又支支吾吾道,“公子這般愛慕殿下,想來眼里是容不下別人的,更不會……納妾吧?!?/br> 江禾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眸色瞬間冷了下來:“曾經(jīng)的紅鳶jiejie身上,有我最羨慕的俠女風姿,還請jiejie自重自愛,不要迷失了自我?!?/br> 頓了頓,她又道:“況且,我身為皇室公主,按大沅律法,他若做我的駙馬,只有我納側室的份,他沒有資格想這些。換句話說,是否一世一雙人,是我來決定的?!?/br> “……屬下明白了?!奔t鳶垂首應道,向她施了一禮,“今日之事,是屬下僭越了,此后,會用性命護公子與殿下無恙?!?/br> 江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換了話題:“我想知道,我昨夜是跑到城外面了嗎?” “是,北地本就貧瘠,城外盡是荒原,殿下竟能跑那么遠?!?/br> 她開口解釋道,聽得敲門聲,起身去瞧了瞧,很快又端了一碗粥回來。 “下面人將粥熬好了,殿下一日未進食,先喝些粥對身體好?!?/br> “好?!苯套焐蠎闹袇s盤算起來,“他們不可能追不上我,只不過不想攬殺我的責任罷了,可惜這狼并沒能吃掉我?!?/br> “殿下養(yǎng)好了身子,可以親自去獄中問一問?!?/br> 正說著,裴淵輕輕叩了叩門:“禾兒?!?/br> “你快進來?!彼惹械?,“歡歡沒事吧?” “無事,可以救回來,不過她凍得有點厲害,可能要晚一些才能醒?!?/br> 他自然而然地接過紅鳶手中的粥,坐到她身邊:“還好才剛進冬月,若是深冬溫度。怕是真的兇多吉少了?!?/br> 她顯而易見地松了一口氣,又難過道:“我那里有個廢棄的屋子,都怪我,我該去找找她和她一起的……” “當時又黑又冷,你不動才是對的?!彼€(wěn)穩(wěn)地喂著她粥,溫聲安慰道,“現(xiàn)在你快些好起來,才能盡早地去照顧她,對不對?” 見她點點頭,裴淵微勾唇角:“方才,紅鳶有沒有好好照顧你?若她還是如上次那般惹你不高興了,要同我說?!?/br> 此言一出,紅鳶rou眼可見的緊張起來,指尖被她深深嵌入掌心中,生生添了幾道紅痕。 江禾卻是看也沒看她,平靜道:“沒有,紅鳶jiejie喂我喝了藥與粥,還陪我聊了一會?!?/br> “好?!彼斐鍪?,輕輕替她拭去嘴角的一點水痕,“禾兒睡吧,有事叫我便好?!?/br> 隨后,他又隨意掃了一眼紅鳶:“走?!?/br> 紅鳶眸中情緒復雜,接過那已被喝干的粥碗,便低著頭跟著他出去了,臨關門時似乎想往床上再看一眼,卻終究是沒有勇氣。 - 江禾再醒來時,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縱然屋內被炭盆燒得暖暖的,下床時還是不禁抖了一下。 “這里是真的冷啊……”她小聲嘟囔道,“若是常年在這里生活,都得被凍壞了?!?/br> 她剛一打開門,門外守著的人立即慌亂地拱手道:“末將不知殿下醒了,這就喚人為殿下送些吃食?!?/br> “有勞了?!彼奶帍埻笆纵o大人呢?” “首輔大人去牢獄中了,囑咐末將說您醒了便去通知他,末將這便去?!?/br> “不必了?!彼斯约耗羌蠹t色的斗篷,吩咐道,“帶我去蘇歡那里?!?/br> 那小將軍面露為難之色,卻還是為她引了路:“蘇小姐就在您附近的屋子,但大夫提醒過,在她醒之前不要有人去打擾她?!?/br> 她神色難掩擔憂,躡手躡腳地挪到蘇歡床邊看了一眼,又不敢去碰她,靜靜地站了一會,方滿懷心事地出去了。 “她今日會醒嗎?” “這……末將不知,據(jù)大夫說,可能需等到今晚或者明日?!毙④姽е?shù)?,“殿下,您的吃食已?jīng)備好了,請您移步?!?/br> “放我屋中便好?!彼銖姵镀鹨粋€笑,“我去叫他一起吃?!?/br> 大沅的牢獄總喜歡建在地下,哪怕是祁連城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她這次聞到空氣中那逼人的霉味與血腥氣,倒是沒有那般難忍了。 “首輔大人,您放了我們,這祁連城的銀子,您要多少有多少?!?/br> 剛剛行至拐角處,江禾便聽到有人在說話,她腳步一頓,沒有再向前走。 “下官此言當真,或者……”見裴淵表情沒有變化,那人又道,“祁連城有幾個極為出名的貌美女子,下官今晚便讓人送到大人房中,以表下官的誠意?!?/br> “呃啊——!” 一聲慘叫驀然響徹刑獄,江禾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裴淵夾了塊燒得通紅的炭,狠狠地貼在了他的胸口,開口便讓人如臨冰窟:“少拿你那齷齪的心思,揣度本官?!?/br> “是啊,首輔大人何時對這些感過興趣?!?/br> 那久久未開口的徐彥忽然譏諷一笑,說出的話卻仿佛平地一聲雷。 “做了首輔,日日在朝堂上呼風喚雨還不算,眼下又要尚公主,如此風光無限,大人可還記得那火光里的冤魂吶?” 江禾整個人怔住了,心跳猛得加快。 “你……再說一遍?!睅缀跏窃谒查g,裴淵利劍出鞘,劍尖指向他的脖頸,沉沉開口。 “再說幾遍也是一樣!”徐彥高聲道,“宋旻,你過得好逍遙自在!” “你到底是誰!”他怒喝道,“當年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白鹿宣之事了,那小公主和你說了,對吧?”徐彥冷冷一笑,“把這件事壓下來,你會知道你想要的?!?/br> 他持著劍,反手便給他添了幾道血痕:“你詐本官?!?/br> “我詐你?”徐彥大笑道,“原先的刑部尚書已經(jīng)死了,知曉你身份的除了江家那兄妹,也都已經(jīng)被你殺的差不多了,而我,卻依然能夠喊出你的名字!” 被他怒視著,徐彥卻毫不畏懼地瞪回去:“如何,首輔大人,做個交易?” “呵……你僅僅只是不想讓人知道你賬本作假之事嗎?” “首輔大人這般聰明,難道還猜不出嗎?”徐彥渾濁的眸直直地盯著他,仿佛要將 他看透,“我腰間有個東西,你取來看一看?!?/br> 裴淵冷冷掃了他一眼,緩緩放下劍,從他衣衫中摸出個陳舊的玉佩。 他定睛一看,上面印著的蓮中鶴紋,竟是宋家的家徽! “你是……我父親的人,但我沒見過你。” “哈,我與你父親商議大事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娃娃呢!”徐彥不屑道,“你父親懦弱,臨到頭來又畏手畏腳,竟甘愿被人滅了門?!?/br> “可你就不一樣了……你偏執(zhí),瘋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才配坐這皇位!” 第65章 試探 裴淵眉頭緊鎖, 手中不住摩挲著那蓮中鶴紋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大逆不道的話嗎?” “我大逆不道?”徐彥一哂,“你還真是首輔當上癮了, 江晏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沒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機會了?!?/br> 他將那玉墜往桌子上一丟,坐下給自己倒了些水:“本官不知道你與父親之間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也不知你為何執(zhí)著于此, 講講,本官考慮一下。” 此言一出, 江禾只覺呼吸一滯, 指甲深深嵌入了獄墻的泥中, 拼命克制著自己不要出去質問他。 徐彥被吊在木架上,看起來頗有些狼狽:“江承堯這個名字,聽過嗎?” “知道, 之前的太子?!?/br> “真可謂是光風霽月啊……人人都稱贊,說他必然是一代明君?!毙鞆┧坪跸萑肓嘶貞? “可江承安那個賊人, 明知繼位無望, 竟懷恨在心,勾結金嶺逼了宮!” 裴淵手指輕輕扣著桌案, 對此并不意外。 “金嶺百年之前占了我們好幾座城池, 這是何等的恥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