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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 第31節(jié)

    “我的關(guān)心?!?/br>
    回去的路上,鐘彌隱隱后怕,一個男人讓她這么煩,她不怨罪魁禍首,居然只怪曖昧傷人腦筋。

    真沒道理。

    他是天蝎,又不是天仙,何必這么護他?

    那天,很晚鐘彌才接到沈弗崢打來的電話,晚到要不是何曼琪先進衛(wèi)生間洗澡磨蹭了一個多小時還沒來出來,她這會兒估計已經(jīng)換睡衣躺在床上了。

    來電顯示在手機上一亮,她掃到,接起電話就說:

    “忙到現(xiàn)在才閑下來嗎?可真是日理萬機?!?/br>
    那頭靜了好幾秒,好似只有微小的風聲,隔著電波也把人吹醒,鐘彌這才察覺,自己剛剛的聲音里滿是戀愛小女生的那種嗔怪,跟撒嬌無異。

    乍然清醒,她便陷入自鑄的困局。

    她咽咽喉嚨,脾氣散了,取而代之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你……怎么不說話?”

    那邊含混著,拖長音,嘆氣似的“嗯”了一聲,又停了兩秒,才說:“今天聽了一天的廢話,彌彌我好累啊?!?/br>
    不設(shè)防收到他這樣的深夜弱態(tài),鐘彌一瞬間大腦皮層發(fā)麻,她沒見過他這樣,也沒想過他會這樣。她不受控去想,那該是什么樣子,一個看似永遠不動聲色大局在握的男人,嘆息,累了,是什么狀態(tài)?

    是闔眼靠在車座里,一邊通電話一邊揉眉心嗎?

    “你累了,就休息,干嘛給我打電話?”

    沈弗崢說:“不是你讓老林轉(zhuǎn)達,你很關(guān)心我,我現(xiàn)在,就很想要你的關(guān)心。”

    她起身往樓下走,似乎覺得熱,想要去吹風。

    “關(guān)心不就是口頭一說嗎,我要怎么關(guān)心你啊?”她緊張到有點開始胡言亂語了,“你是……你是今天打牌輸錢了嗎?”

    “嗯,輸了?!?/br>
    站在宿舍樓前的玉蘭樹下,她已經(jīng)開始用指甲用力摳自己的手指,才能保持聲音如常了。

    “輸了很多嗎?”

    鐘彌想著如果不算多,自己可以發(fā)個紅包慰藉他一下,聊作情趣。

    氣氛到了,花點錢也無所謂。

    沈弗崢回答:“沒有,就輸了一點。”

    鐘彌鼓起勇氣追問:“那具體是多少???你的電話號碼是微信吧?”

    沈弗崢聽出她的意思,笑了聲,那種疲態(tài)里溢出一聲笑的音調(diào),模糊又酥麻,像樹葉的背光絨面蹭到皮膚上,使人癢。

    鐘彌不懂他笑什么。

    那頭停了笑,一本正經(jīng)說:“輸了……差不多半臺車,這樣吧彌彌,我給個銀行卡號給你?”

    鐘彌立時臉色悶紅,還好隔著手機什么也看不到,她強裝鎮(zhèn)定,指名道姓:“沈弗崢,你不會就是靠這招在小姑娘這兒發(fā)家的吧?”

    他笑著說:“沒,第一次用,對方就聰明識破了,這條致富路走不通?!?/br>
    剛剛鐘彌還想著,氣氛到了,花點錢也無所謂,現(xiàn)在明白,別說是氣氛到了,氣氛炸了也不行。

    “半臺車,你好意思說,你怎么不說半個我呀?”

    話脫口而出,通話語音沒有撤回功能。

    一時安靜。

    鐘彌緊緊皺眉懊惱。

    他不故意調(diào)侃了,又是原來那副敲金擊玉的嗓子,浮著疲意,如金玉落一層薄絮,顯得沉頓,喊她名字,卻比調(diào)侃更勾人。

    “彌彌,半個不夠?!?/br>
    那是怎樣一個夜,很久以后鐘彌想起來仍記憶猶新。

    九月的最后一天,夜風很涼,她匆匆下樓忘了穿件外套,沒拿手機的一側(cè)胳膊攏著自己,但不覺得冷,有一股陌生的熱意從心頭竄起,與這冷風對沖,不知勝敗。

    “紅豆餅還不錯,就是涼透了,豆沙有點硬。”

    那份紅豆餅就是隨手買來糊弄的,他居然真吃了?

    鐘彌一邊心動,一邊又覺得這跟自己想為他填賭資一樣,不過是氣氛到了的好聽話。

    “你今天那么忙,還抽空吃了我的紅豆餅嗎?”

    沈弗崢想起那盒紅豆餅,透明塑料袋扎著,悶了熱氣水汽,又擱置到?jīng)?,拿出來的時候紙盒都有些發(fā)軟了。

    第21章 沈家人 用不上這么好的老婆

    半百生日不易張揚。

    五十歲生日要在四十九歲過。

    沈弗崢的小姑姑平時就很講究, 生日更甚,他二伯調(diào)任外地多年,還在往上頭走, 平時能回京一趟不容易,小姑姑又是獨女, 難得回娘家過一次生日。

    今天算是近半年來,老宅里最熱鬧的一天。

    老爺子興致好, 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敗興。

    那前廳后院的熱鬧, 處處是笑臉,瞧著像是人人都在過生日,不過仔細看,還是屬穿一身寶藍裙裝的小姑姑最紅光滿面。

    沈禾之今天高興,連親兒子前幾天闖禍的事都不計較了, 把蔣騅寸步不離領(lǐng)在身邊, 逢人介紹,嘴上說著沒出息不成器,嘴邊的笑卻是騙不了人的。

    眾人也捧場, 說阿騅跟著他四哥怎么會沒出息。

    蔣騅聽煩了, 也笑累了, 得了話茬立馬想脫身:“我去找四哥?!?/br>
    沈禾之一把將人拉住,使了個眼色過去, 一邊拽著蔣騅往別處走, 一邊壓低聲音,小幅度動唇說:“你四哥現(xiàn)在在忙?!?/br>
    蔣騅跟他親媽說話, 就沒有不唱反調(diào)的時候:“今天四哥能忙什么啊, 我剛剛還看到他被女的拉去分蛋糕了!”

    沈禾之狠狠瞪他:“跟誰學得壞毛?。空f話斯文一點, 一身匪氣, 盛澎那幫人我叫你少打交道你當耳邊風?什么女的,那跟你一個姓,是你堂姐?!?/br>
    蔣騅本來皺著臉,忽然神情展開,醍醐灌頂念著這兩個字:“堂姐?我就說你怎么今天非把她帶到外公面前來,合著你一個生日辦的半個京市都知道了,這么大陣仗,是在為我爸那邊保媒拉纖呢?我爸托你辦的?”

    說完蔣騅自己都不信。

    “不會吧,我爸應(yīng)該不會跟你開這個口,那就是大伯家托你辦的,”蔣騅想笑,也真笑了一聲,“媽,你可真是愛得深沉,你都快五十歲了,一個男人他愛不愛你真的很重要嗎?你還想著往他身上使力氣?”

    蔣騅在角落處扭頭,滿場熱鬧里找他親爹,終于在另一個角落看見蔣聞跟一個搞民樂創(chuàng)作的白發(fā)老頭相談甚歡。

    他心情復雜,對爹對媽,都是。

    但復雜很多年了,早麻木了,便透著一股傷人心的漠然。富貴人家的常態(tài)罷了,講出去都不新鮮。

    轉(zhuǎn)過頭,他看著繃著臉色,但面上神情已經(jīng)涼下來的沈禾之。

    沒有人被潑冷水還無動于衷,尤其這個潑冷水的,還是從她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親兒子。

    臨走前,蔣騅說:“真不行,我給您個建議吧,做兩身旗袍,去學彈琵琶?!?/br>
    旗袍琵琶幾乎成了沈禾之幾十年人生的禁詞,聽到看到,都會想到特定的人來。

    蔣騅見她變了臉色,又裝一副唯母命是從的樣子,擺擺手:“您自個兒招呼客人吧,我去給您看看我那堂姐?!?/br>
    在偏廳尋到人,戲已經(jīng)沒得瞧了。

    婷婷玉立的堂姐捧一牙蛋糕鎩羽而歸。

    沈弗崢站在走廊邊,手上捏一只小盒子,走近才瞧出來是一盒小吃攤常見的紅豆餅。

    “生日蛋糕都不吃,哪來的紅豆餅啊?”

    蔣騅伸手,越過缺了一角顯然被咬過的,快速偷來一塊嘗。

    “怎么涼了?”

    沈弗崢說:“放久了自然涼了?!?/br>
    老林回來時,沈弗崢還在跟家里的幾個叔伯親戚聊天,脫不開身,剛剛那位蔣家小姐喊他去給小輩分蛋糕,他才抽身從書房出來,看了手機消息,意外鐘彌還有東西給他,打了電話叫老林送進來。

    就是手上這份紅豆餅了。

    蔣騅從窗里往屋內(nèi)看,他那位堂姐瞧著挺心情失落。

    蔣騅不曉得具體緣由。

    本來沈禾之給蔣小姐消息,說沈弗崢這會兒在書房,他這人打小出類拔萃,在長輩面前瞧著別提多恭順得體,拿放大鏡端著瞧,都尋不出一絲錯。

    可實際呢?

    早不耐煩,內(nèi)心蔑然都是有的。

    越狡猾的狐貍越會藏尾巴。

    這會兒要是喊他出來幫忙,他必定肯。

    蔣小姐捏好由頭就去了。

    沈弗崢的二伯沈興之常年在外地,對沈家一些遠點的親戚,臉對不上人,經(jīng)人介紹才知道對方身份。

    沈興之老套地說著,哪年喜宴見過,對方好像還是個小丫頭,一轉(zhuǎn)眼長這么大了,變得這么漂亮,婉婉有儀,有大家閨秀的風范。

    “還是京市的水土養(yǎng)人啊,看看阿崢他們,真是個個都好,哪像我家那兩個,大的小的都不省心,他mama一天到晚給那兩個小子cao心,頭發(fā)都不知道白了多少?!?/br>
    長輩對下,總是有說不完的虛贊。

    這不稀奇。

    偏偏這時候沈弗崢說:“二伯,封建迷信可要不得啊,您別今天看見了蔣小姐就說京市水土養(yǎng)人,您在京市待一陣子就知道了,像蔣小姐這么知書達理,宜室宜家的女孩子,滿京市可養(yǎng)不出來幾個?!?/br>
    沈興之便多打量了蔣小姐一番,眼神漸漸透著滿意。

    蔣小姐還不察,儀態(tài)拘著,只用余光看沈弗崢,耳根都不由在發(fā)熱。

    她跟沈弗崢不熟。

    她家也不與沈家常來往。

    家里教她當淑女,重名聲,也不能像蔣騅那個女朋友那樣到處參加宴會開派對,一年到頭也就指著要緊的紅白事才有偶然碰見的機會,見了也就是簡單打個招呼。

    她不知道在沈弗崢心里,她居然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