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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妾/美人塌下懺 第36節(jié)

    她將簪子放回了遠處,不去看,不去想,就當沒見過這根簪子,更沒在簪子上看見自己的字。

    溫遲遲平息了一陣,才集中心思去尋荷包,萬幸的是,荷包沒丟,就在床榻上,只隱蔽的極好,不易被發(fā)現(xiàn)罷了。

    拿起荷包仔細端詳了一陣,確定里頭的東西如初,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她不敢再耽擱下去,將荷包重又塞到了懷中,這才往門外走過去。

    出了門,正要轉(zhuǎn)身朝西頭的庖廚走過去,便見著宋也正地靠在墻邊,直直地打量她。

    “來了?”

    “嗯。”

    宋也頷首,“這么長時間做什么去了?”

    溫遲遲眉心驟然間跳的厲害,她緩了緩,極力平靜道:“沒做什么,郎君出來后我便出來了?!?/br>
    “可我似乎在這等著不止前后腳的時間?!?/br>
    宋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而后他便從善如流地幫著溫遲遲找好了理由。

    “腿還疼著?”

    “......嗯?!?/br>
    宋也就這么看著她,看著她表演。

    撥開她骯臟的心,瞧瞧她有多虛偽。

    目光平靜的看不出一絲情緒。

    半晌后,他輕笑了一聲,轉(zhuǎn)身便往后邊走去。

    農(nóng)戶前幾日收了宋也的玉佩,趕集之時在街上找了個當鋪當了,這手頭才有銀子幫著他置辦東西。玉佩價值不菲,換的銀子是他們家好幾代都不能攢下來的。

    而余下來的前宋也卻不肯收。

    農(nóng)戶拿著這錢,實在是惴惴不安,于是天天往鎮(zhèn)上跑,采購了不少牛羊等家禽rou類,又給溫遲遲添置了好些冬日的衣物。

    此時這桌上便有不少菜,還溫著兩壺從剛打的酒。

    溫遲遲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待到她磨磨蹭蹭將碗中的飯扒完的時候,宋也已經(jīng)喝了好幾碗酒了。

    李大娘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著李大叔與宋也,有心再勸一勸,但是兩個男人喝酒喝在興頭上,她哪兒能勸得住,將才可不就碰了一鼻子灰,被呵斥了好幾回,她可不想再尋晦氣。

    李大娘將阿香喂好,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便見著阿香笑著點了點頭,立即從凳子上跳進了李大爺懷中。

    “阿爹!”阿香抱著她阿爹的手臂,甜甜地喚他。

    李大爺心都快化了,摸了摸阿香的頭應答道:“噯!”

    阿香很機靈,親了親李大爺,而后皺著鼻子,嫌棄道:“阿爹,你喝完酒后阿香都不想你抱我了。”

    李大爺笑道:“為何?”

    阿香臉一紅,低下聲音嘀咕:“因為阿香覺得阿爹臭臭的?!?/br>
    此話一出,席間沒有人不為小孩兒爛漫童真之語捧腹,便是宋也也彎了彎嘴角。

    李大爺笑道:“好,好,既然阿香這么說了,阿爹喝完這一碗便不喝了?!闭f著,便將手邊粗碗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李大娘見著李大爺如今心情好,便將他手中的碗奪了下來,“行了,凡事都講個度,這酒喝多了最是傷胃。且不說你胃不好,就是宋公子身上的傷也還沒養(yǎng)好,你一個年過半百之人了怎么在這里胡鬧!”

    說著,拿帕子嫌棄地給他擦了擦唇角,又親手給李大爺盛了一碗湯。

    李大娘將碗遞到李大爺面前,掃了溫遲遲一眼,見著溫遲遲正低著頭想事情,沒有半分關(guān)心自家受了傷的夫君的意思。

    何況她瞧著宋公子睨了她好幾眼,臉色不虞,眼里也盡是寂寥之色。

    于是便暗中戳了戳她。

    宋也見著溫遲遲發(fā)愣的神情,嘲弄地掃了她一眼,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溫遲遲剛反應過來,正給宋也舀湯的手一頓,見著他走了,連忙要上去追,走得急了,湯汁便灑在了衣裙之上,李大娘當即便起身給帶著她下去換衣裳。

    李大娘嘆了一口氣:“和宋公子吵架了?”

    溫遲遲點了點頭,眸子黯了黯,“他好像生我的氣了。”

    “哎,你們這些小夫妻,年紀都小,心高氣傲的,從不肯朝對方低頭,”李大娘笑了笑,“但小吵怡情,鬧別扭的次數(shù)多了,時間久了,夫妻之間的情感難免生罅隙,以后再補就難咯。”

    “我看宋公子就挺疼夫人的,常常你睡著,他靠在床上盯著你一看就是好久,就是吃飯時眼睛也是落在你身上的,果真應了那句,眼睛里頭都是你,就連那簪子也是沒日沒夜地刻,還不是看姑娘失了銀簪不舍傷心么?哎,他還拿出了那極為昂貴的玉佩拿出去當了,就為了夫人能吃些好的,長些rou。有人待你這般,有什么話不能說開呢?”李大娘替溫遲遲將衣帶系好。

    溫遲遲擰了擰眉,“什么玉佩?”

    李大娘愣了愣,“就那只通體碧綠的啊,他沒跟你說嗎?”

    溫遲遲搖了搖頭,心中悶悶的。

    踏著月色往屋子里邊去,腦子中也盡是李大娘將才說的話。

    剛到屋子里,便見著屋子里漆黑一片,沒有點燈,不知道宋也在不在屋子里頭,便試探地叫他:“郎君?”

    見著沒有人應答,溫遲遲腳步頓了頓,便往一旁去,預備將油燈點上。

    溫遲遲擦了火折子,往熄滅了的油燈上靠,內(nèi)室霎時明亮了起來,晃了晃眼睛,便見著宋也正抵在柜子上,抱著雙臂,底下便是一雙長腿。

    燈火稀疏闌珊,將宋也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他就這么站,滿身的酒氣,一雙眼睛死死地鎖在她身上。

    溫遲遲忙倒了一杯水遞到宋也手上,“郎君,用些水吧?!?/br>
    宋也接過卻不喝,看了她半晌,最終斂上眸子,啞聲喚她:“溫遲遲?!?/br>
    溫遲遲見著他的樣子,心內(nèi)一緊,“郎君,你喝醉了,上床歇息吧?!?/br>
    宋也用盡力氣攥住她的胳膊,見著她痛的抽氣,這才將她的胳膊甩開,“既知道我會醉,你當時也在席上,為什么不攔著?事后這好人裝給誰看?”

    “溫氏,你有時候當真叫我覺得惡心。”宋也看著她,眼中的譏諷與厭惡藏也不愿意藏。

    溫遲遲看懂他眼里的神色,驟然間失神,張了張嘴,話卻說不出來。

    宋也索性閉上了眼睛,“明日便動身回上京。”

    溫遲遲忙應好,便聽見宋也又問:“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著急回去嗎?”

    宋也沒真想溫遲遲回答,于是喝了一口茶水,將碗捏在手中,“因為我得回去解決一個人,那人據(jù)說是外戚付家流落在外面的幺子,叫什么,付荷濯?算著日子,現(xiàn)在應當已經(jīng)從戰(zhàn)場上回來了吧?!?/br>
    溫遲遲從他口中聽見何濯這個名字時,怔了一瞬,又仔細想了一番他的話,這才反應了過來,宋也口中的付荷濯應當就是阿濯。

    心中一緊,溫遲遲顫聲問:“為什么啊?”

    “為什么,你問我?”宋也睜開眼,將碗徑直摔到了地上,一只手驟然攥住她的下巴,“我要他死,還要給你一個理由么?!?/br>
    溫遲遲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宋也今日應當看見了那個荷包了,她怎會如此不小心......

    她拉著宋也的胳膊,臉色發(fā)白,喚他:“郎君?!?/br>
    宋也一把便將溫遲遲的手拍掉,冷笑著看向她,“怎么,你認識他?那你幫我斟酌斟酌,究竟讓他五馬分尸好呢,還是處于凌遲極刑好呢?”

    溫遲遲吃痛,訕訕地收回了手,卻聽見他后半句話,渾身顫抖,她喉頭的口水上下吞咽著,“可是他不是在保家衛(wèi)國嗎?刀尖舔血,一心為民的英雄......就算是做錯了什么,也不至于被這般對待......”

    宋也點頭笑道:“好,你不說是吧,先宮刑,令他再不能人道,再凌遲,吊著最后一口氣,最后再五馬分尸,怎么樣?”

    “郎君!”溫遲遲幾乎渾身癱軟,剎那間便盈滿了淚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嗎?為什么就一定得用這樣的手段?”

    “好好說,”宋也扶住了她,而后便撒開了她的手,嗤笑了一聲,“他妄圖指染我宋也的女人,我如何好好說?你為了他險些丟了性命,多次愚弄反抗我,你說,他到底該不該死?”

    溫遲遲抱住他的身子,將頭貼到他的胸膛上,顫聲說:“郎君,我是想好好和你過的,我們的事,就我們解決,不要再牽扯旁人了,好不好?”

    “你想跟我好好過?!彼我矊⑦@句話碾在嘴中,像是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話,“那將才我問你的時候,你啞巴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么說,究竟是為了什么。”

    “不就為了何濯那一條狗命么,呵。”

    溫遲遲搖搖頭,“不是的......”

    “溫遲遲,你若是個知好歹的女人,便知道,依我的心性,對一個女人能縱容至此,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宋也氣極反笑,一把將她推開,“別碰我,你當真是臟的很,尤其是你那顆心?!?/br>
    溫遲遲一失重便摔倒了地上,淚水簌簌地往下掉,如決堤了一般,一時間任何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只不斷地流著淚。

    宋也冷眼瞧著她縮在地上的模樣,當即便要推門出去,溫遲遲立即拉著他的袖子,“你此時離開又要去哪兒呢,你身上還有傷,若要出去也應當是我才對......”

    宋也腹腔內(nèi)溢出一絲極其譏諷的笑意,好像要震的他腹腔皆碎,揉的他肝腸寸斷。

    “原來你也知道我滿身的傷啊?!?/br>
    他再次甩開了溫遲遲,面對著月色,臉上一片涼意,“我說了,別碰我。你這般惡心,哪只手再碰我,我便將你哪只手剁了?!?/br>
    溫遲遲縮回自己的手,便見著宋也頓了頓,涼聲道:“我宋也這輩子最恥辱最后悔的事,便是碰了你。和你睡了那么多次?!?/br>
    說罷,便摔門而出。

    溫遲遲不知道她昨夜坐在圓凳上是怎么怎么睡著的,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床上。

    此時天還沒亮,她睜著眼瞧了瞧。

    如今她當真得償所愿了,宋也當真是厭惡上她了。

    而她如今卻沒有了一走了之的勇氣與決絕......當真是造化弄人啊。

    溫遲遲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她略等了一會兒,才起身準備收拾東西,便見著有人敲了敲門,只見長柏帶著晴雨晴雪推門而入,見著溫遲遲紅腫的雙眼,愣了愣,而后道:“姨娘,此時可以上路了嗎?”

    溫遲遲點點頭,正想收拾東西,但掃了兩眼,確實沒有什么好帶走的。

    腦中卻莫名想起那根木簪,溫遲遲頓了頓,這才去枕邊尋,卻發(fā)現(xiàn)早沒了影子。

    正當她失神的時候,宋也邁著長腿推門而入,將眾人屏退了下去。

    “此時在思量著離開的事情呢?”宋也在圓桌上坐了下來,兀自給自己倒了杯冷茶。

    他喝了一口,淡道:“我發(fā)現(xiàn),你似乎也沒有那么沒用,我要你替我辦一件事?!?/br>
    溫遲遲握緊了手,“什么事?”

    “入宮,伺候太后娘娘?!彼我部粗?,嘴邊提著笑,說出的話卻相當薄涼,活脫脫一個玉面閻王的模樣,“至于太后對你怎樣,付荷濯對你怎樣,就算是要睡你,那都是你的事,我不插手,指一條,聽我指令行事?!?/br>
    溫遲遲聽他話說的刺耳,指甲深深陷入了rou中,“可我不是你的妾么?我又怎會......”

    “想讓我休了你,然后你光明正大地給付荷濯睡?”宋也將她手撥開,“你做夢吧,你和他這輩子都只能是見不得光的關(guān)系?!?/br>
    “太后娘娘鳳體欠安,你作為相爺?shù)男℃?,給太后娘娘侍疾又有何妨?不過我奉勸你安生些,你的情郎,你在杭州的家人命都在我手上,他們怎么樣,我一句話的事,你若是再敢跟我耍小心思,你知道后果的?!?/br>
    說罷,宋也徑直從凳子上起來,往外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