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課本上說……”

    “別提課本，你參照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你考量的依據(jù)又是什么？”教授接二連三發(fā)問，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咄咄逼人，“按照你的理論，契約人的自然支配權(quán)已經(jīng)蕩然無存，又為什么要強行轉(zhuǎn)化契約人的義務(wù)？”

    “……”

    “你到底明不明白‘集合合作主義’這個詞匯的含義？你高中時沒有讀過《富國論》嗎？”

    “抱歉……我沒有……”

    “既然沒有，為什么不去讀？為什么明明不懂卻裝懂？還要在課堂上做出荒謬的結(jié)論？”

    “……”

    “我很遺憾遇到你這樣的學(xué)生，這堂課你不用聽了，聽了也是浪費時間，請暫且離開教室?！?/br>
    這次我沒能忍住，淚水像壞了閥門一樣不受控制，不管擦多少次都擦不干凈。

    后來我像游魂一樣走出教學(xué)樓，飄蕩在寂靜清冷的校園里，又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呆坐到日落。思想化作虛無，心臟停止跳動，我甚至感覺不到周圍冰冷的空氣。

    回到宿舍后，我遇到了杰西卡，她滿臉驚訝地問：“你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一刻，淚水又不受控制地落下，我哭哭啼啼地說了今天的事。

    杰西卡聽完，嘆了口氣說：“親愛的，我不想說得太難聽……可你覺得自己很委屈是嗎？你說你找過那本書，可那本書太難了，根本連前幾頁都理解不了……寶貝，你知道嗎？這聽上去很像借口?！?/br>
    杰西卡這么說，我更受打擊了，眼淚也流得更兇了。

    “我知道法律很難，可你既然選擇了這個專業(yè)，就不要找任何借口。”她盯著我的眼睛說，“跟你同窗的那些男人都很厲害，我聽明妮說過，某些貴族出身的青年從小就在學(xué)校接受嚴(yán)苛的教育，自己刷鞋洗衣，自己做飯疊被，跟我們沒什么兩樣，甚至他們對學(xué)業(yè)有比我們更嚴(yán)苛的要求，我們女校只有區(qū)區(qū)十幾門課程，而他們閱讀之廣泛根本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據(jù)說某些貴族高中里，很多人會帶著一麻袋電池上學(xué)，就是為了苦讀到深夜，他們比你優(yōu)秀，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付出了努力。”

    “你不該委屈，老師斥責(zé)你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故悄銘?yīng)該好好反省自己了。”

    杰西卡的話一字一句打在我胸口，像警鐘一樣沉重。

    許多年來，我都是班上的第一名，那種優(yōu)越感刺激著我，傲慢的情緒已經(jīng)不知不覺間占滿了心房。上高中時我只要勤奮就可以獲得贊賞，老師們對女孩子也從來是溫柔多過斥責(zé)，對我更是不惜褒獎贊美之詞，所以我從沒想過女校跟男校間的差距會這么大，我的女同學(xué)們大都對學(xué)習(xí)不感興趣，她們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吃喝玩樂上，我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取得了些許成績，卻從此沾沾自喜，不知進取。而今天我終于面臨了真正的競爭，卻竟然怯懦到連教授正面的批評都接受不了……

    杰西卡又感慨地說：“有些男生很聰明，我遇到過一個，他隨手翻翻書，就能一字不錯地重復(fù)出來，更不用說數(shù)學(xué)系某些鬼才了，他們聰明又努力，讓人望塵莫及。可即便如此，我們也要接受現(xiàn)實，哭泣逃避沒有用，太陽總是要升起來的。”

    我不斷擦掉眼淚，抽泣著點了點頭。

    見我冷靜了下來，杰西卡說：“圖書館是通宵不斷電的地方，如果覺得不如別人，就好好努力吧?！?/br>
    我按杰西卡的建議去了圖書館，那五層樓高的巨大圓柱形建筑里擺滿了書架，也不知道究竟存放了多少書，每一層的中央正廳都坐著埋頭苦學(xué)的人，這里人來人往，卻只能聽到書籍翻閱的聲音。

    我在一張書桌前坐下，嗅著空氣中陳腐紙張的味道，不知不覺下了某種決心。

    深冬之際，圖書館空曠的大廳像冰窖一樣，不一會兒就把人凍透了，我把僅有的兩件大衣都裹在了身上，想著寢室每天九點鐘落鎖，如果想在這里多讀會兒書，就只能趴在書桌上過夜了。

    長夜漫漫，正在燈下讀書之際，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頭一看，竟然是詹妮弗，她抱著一摞書，微笑著問：“不回寢室嗎？”

    我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半夜11點了，不由驚訝：“您也沒回去嗎？這個時間宿舍已經(jīng)落鎖了吧?！?/br>
    詹妮弗歪歪頭說：“跟我回去吧，別在這里過夜，你會凍壞的。”

    我也實在是冷得不行了，就跟詹妮弗離開了圖書館。

    行走在漆黑的大學(xué)校園里，我們的腳步聲空曠又清脆，今夜沒有月亮，空氣冰冷如許，可漫天星光燦爛，銀河貫穿蒼穹，靜美如珠光璀璨，熱鬧如人間街市。

    “進入大學(xué)的第一天，醫(yī)學(xué)院的教授就對我說，你走吧，女人是不能做醫(yī)生的，你們根本承受不了那種壓力，讓女性從事這種行業(yè)是對醫(yī)學(xué)的褻瀆和對生命的蔑視……”詹妮弗的語調(diào)在冰冷的空氣中像靈動的風(fēng)一樣，聽不出絲毫壓抑感，她輕笑道：“可我對他說，我是不會離開的，就算你用鞭子抽我，也不能將我抽出這個課堂，從此他無視我，連我的論文都不肯批閱……”

    “最初我的成績不好，無論知識儲備還是反應(yīng)速度，都和同學(xué)們相去甚遠，我也曾很失落，對自己很失望，可沒有辦法，既然走在了路上，就不能輕易回頭，我不求做到多么優(yōu)秀，但求不要如那位教授所言，將來成為一個草菅人命的女醫(yī)生?！闭材莞ラL長地呼出一口氣，仰望著漫天星斗說，“人類就像星星，渺小至極，但都可以散發(fā)出屬于自己的光芒，所以我深信著生命的意義。”

    冷風(fēng)呼嘯，吹過我的臉頰，帶來割裂般的刺痛感，可我心中火熱柔軟。難怪很少在宿舍里看到詹妮弗的身影，原來她是一顆在黑暗中默默發(fā)光的星星啊，沉默安靜，毫不起眼，但又生機盎然，像啟明星一樣帶給別人前進的勇氣。

    宿舍樓已經(jīng)熄燈了，然而門上還亮著一盞老舊的汽燈，幽幽的火苗在黑暗中晃動，指引我們前進。我們敲了一會兒門后，打著哈欠的舍監(jiān)走出來，她看了我們一眼說：“看來你今晚有了一個同伴啊?！?/br>
    詹妮弗笑道：“以后還要勞煩您為我們留門?！?/br>
    舍監(jiān)揉揉眼睛說：“如果是為了學(xué)習(xí)，不管多晚都給你們留門?！?/br>
    第46章 第四十三章

    我每天只睡六小時，剩下的時間全用在補習(xí)功課上，每天抱著一摞書本穿梭在校園里，忙得像儲存冬糧的小松鼠。這個冬天太冷，我的感冒久久不愈，鼻子被折磨得通紅，嘴唇干裂，手指和腳趾上都生滿了凍瘡，有時候照照鏡子，也覺得自己蒼白憔悴，很不健康。

    四個月后，大地回春，我手腳上的凍瘡終于緩解，也終于不再拖著兩條鼻涕到處走了。春風(fēng)暖洋洋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發(fā)酵的氣息，河岸旁冒出了一片嫩綠的新芽，啁啾的鳥聲也令人心情愉悅。

    這天課堂上，一批論文發(fā)放下來，我得了一個b，末尾還批閱了一行字——‘有進步’。

    鮑威爾教授說：“所有論文成績在c以下的人，都給我重寫，別再把一些狗屁不通的東西交上來了。如果學(xué)期末還是這個鬼樣子，這門課的成績就別想要了，你們某些人還不如一個姑娘寫得好呢?！?/br>
    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就像窗外那明媚的陽光一樣，燦爛清澈，又像陶醉在春風(fēng)里的鳥鳴，舒暢輕快。

    下課后，我興高采烈地沖回宿舍，揚著那幾張薄薄的論文對杰西卡喊：“今天鮑威爾教授表揚我了，他說‘你們某些人還不如一個姑娘寫得好呢’?！?/br>
    “你是小學(xué)生嗎？”杰西卡噴笑道，“是的，老師表揚你了，你做得很好，非常好，要不要我替他摸摸你的頭？”

    “瞧瞧你邋遢成什么樣了?！泵髂輷u搖頭說，“如果用你拼命獲得教授認(rèn)可的這股勁頭去追求一位優(yōu)秀的紳士，你恐怕連結(jié)婚戒指都戴上了?！?/br>
    “他給了我一個b，這是我進入大學(xué)后，得到的第一個b?！蔽壹拥卣f。

    “以后你會得到更多，但是目前，你得改改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再這樣下去，你會把身體拖垮的?！苯芪骺o奈地說。

    “沒關(guān)系，我覺得渾身都是力氣?！?/br>
    “親愛的，你得適當(dāng)享受生活，天氣這么好，不如去野餐吧?！泵髂莘喼槐九噪s志說，“我們可是正值妙齡的年輕女性啊，每天這么揮霍青春可不行?！?/br>
    “叫上詹妮弗和海倫娜，就這么決定了。”杰西卡拍板說。

    第二天，陽光明媚，天空碧藍，我們提著野餐籃子來到了宿舍后的一塊空地。

    一棵高大的櫻花樹正值盛開期，粉色的櫻花在枝頭怒放，偶爾飄落片片潔白的花瓣，好似風(fēng)中優(yōu)雅舞動的雪精靈。腳下的草坪蔓延著翠綠的新妝，點綴各色野花和可愛的蒲公英，花壇里幾株紫丁香樹也開花了，沁人心脾的花香讓人迷醉不已。

    我們在草坪上鋪了一塊藍白格子的床單，然后席地而坐，又把面包、果醬、火腿等食物擺出來。春天真是美妙的季節(jié)，清風(fēng)徐徐，花香鳥鳴圍繞著我們，還能聽到遠處小河那潺潺的水聲。

    而杰西卡一臉沉重地說：“如此春光，我們?yōu)槭裁匆谒奚岷竺嬉安停烤退悴荒苋ス珗@，去學(xué)校的湖畔也可以啊?！?/br>
    “我畫了一個小時的妝呢，坐在這里給誰看啊，連只公狗都不會路過的?！泵髂菀采钌畹貒@了口氣。

    詹妮弗正翻閱著一本厚厚的西語書，頭也不抬地說：“不止公狗，母狗也不會有，學(xué)校規(guī)章里寫了，禁止養(yǎng)狗以及一切寵物，也包括狗熊、蜥蜴、蛇、螞蟻等所有會動的生物?！?/br>
    “你只聽到了‘公狗’兩個字是嗎？”明妮垂著肩膀說。

    “我覺得這里挺好的?！焙惸日J(rèn)真地說：“環(huán)境很漂亮，很適合野餐，如果去其他地方，也許會遇到討厭的男人圍著我們?nèi)⌒??！?/br>
    海倫娜是數(shù)學(xué)系一年級的新生，她出身牧師家庭，言行舉止很拘謹(jǐn)，性格有點內(nèi)向，如果跟陌生人說話，甚至?xí)o張地打哆嗦，來圣安慕斯上大學(xué)大概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大膽的事了。

    我還記得幾個月前，她自我介紹時說：“我非常膽小，是父親鼓勵我上大學(xué)的，他認(rèn)為我很有才華，所以硬是把我送上了火車?！?/br>
    “你對數(shù)學(xué)很有一套嗎？”明妮好奇地問。

    “我非常喜歡數(shù)學(xué)?！彼t腆地點點頭。

    “真不錯，我自從小學(xué)三年級時，在課堂上低頭撿了塊橡皮，從此再也沒聽懂過數(shù)學(xué)課，只記得數(shù)學(xué)老師是個禿子?！泵髂萘昧肆媒鸢l(fā)，頗為感慨地說，“有時候眼睛一閉一睜，黑板上就寫滿了公式，但根本不曉得老師在說什么，從此我學(xué)會了，只要老師一個眼神看過來，就堅定地對他點頭。”

    海倫娜卻不曉得這是在跟她開玩笑，老老實實地說：“只要你找到規(guī)律，就會發(fā)現(xiàn)數(shù)學(xué)是非常美麗的科學(xué)，而且富有趣味性?！?/br>
    “哦，也許你可以講講，說不定我能發(fā)現(xiàn)新樂趣。”明妮對大家眨眨眼睛。

    “當(dāng)然了，我很愿意跟你分享?！睆膩沓聊蜒缘暮惸忍咸喜唤^地說起了她所認(rèn)為的數(shù)學(xué)趣味性，說到興奮的地方甚至手舞足蹈，最后她一臉沉醉地總結(jié)道：“你會明白數(shù)學(xué)那種簡單、對稱、奇異之美的，她是學(xué)科之母，其中孕育著非黑即白的真理，甚至能解釋哲學(xué)和宇宙，如果說神有語言，那必定暗含在數(shù)學(xué)里的。”

    語畢，全體人員呆滯，明妮和杰西卡笑得毫無形象。

    海倫娜的臉立即紅透了，躲進房間里，好幾天不敢和明妮照面。

    但從此我們都知道了，這是一位雖然很羞澀，但卻對數(shù)學(xué)有著謎一般崇拜的小姑娘。也因為這種崇拜，盡管在入學(xué)活動上被捉弄哭了，但第二天仍勇敢地一個人去上學(xué)了。不過從此她留下了陰影，很害怕去男學(xué)生們聚集的地方。

    “好吧，讓我再次哀嘆一下自己這無處寄托的美麗容顏?！泵髂轁M臉遺憾地說。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們度過一個無聊的下午的?！苯芪骺◤纳砗蟮那俸欣锶×税研√崆俪鰜恚肮媚飩?，跳舞嗎？”

    “跳！當(dāng)然跳！”明妮第一個站起來支持，她走到詹妮弗面前，行了個夸張的男士邀請禮說，“美麗的女士，可以請您跳支舞嗎？”

    珍妮弗放下手里的書說：“當(dāng)然，但如果你再像上次那樣自己把自己絆倒，我是不會伸手去拉你的?！?/br>
    “上次那只是個意外！我跳的舞步太復(fù)雜了！”

    “是嗎？我還以為是你只會耍嘴皮子，所以腿腳不利索呢?！?/br>
    我看了看海倫娜，輕聲問：“跳嗎？”

    海倫娜點點頭：“我跳得不太好?！?/br>
    “只是玩玩，不用跳得好?！蔽艺f。

    于是我?guī)Ш惸忍鹆颂ぬば〔轿瑁惸纫婚_始還很拘謹(jǐn)，可后來就屬她上癮，我氣喘噓噓地坐下后，她又跟明妮和杰西卡跳，直到把我們所有人都耗累了，她才臉不紅氣不喘地坐下，捧起一枚蘋果派，開心地咬了一口說：“歇會兒我們再跳。”

    大家都被她逗笑了，她這才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好吧，我們等會兒繼續(xù)跳，下面有請詹妮弗小姐為我們朗誦一首詩，大家鼓掌?！苯芪骺氏裙恼普f。

    詹妮弗起身，很是瀟灑地掃了掃額前的碎發(fā)，然后走到開滿紫丁香花的樹叢前，輕輕采摘下一朵，吟誦起了詩人布魯茲《十行詩句》里的一個篇章。

    作為女性，她的聲音略微低沉，飽含磁性，仿佛能讓人的心靈跟著顫抖，她朗誦的詩篇正是關(guān)于春天的篇章，十分應(yīng)景，伴隨著那舒緩而愉悅的嗓音，我不由得沉醉其中。

    朗誦完畢后，大家興奮地鼓掌，詹妮弗微微鞠躬，吻了吻那朵紫丁香，然后素手一揚，把它拋了過來，引得杰西卡和明妮互搶。

    “到你了，安妮?！闭材莞フf，“給我們表演點什么吧?！?/br>
    我不好意思地說：“那……我給大家唱一段吧，杰西卡你會演奏查理昂的《第三協(xié)奏曲》嗎？從第四小節(jié)開始就可以了?！?/br>
    “《第三協(xié)奏曲》是什么？”杰西卡抬抬眼鏡說，“抱歉我只學(xué)過一些大眾化的曲子?！?/br>
    “我來吧?！泵髂萜鹕碚f，“第四樂章是嗎？”

    小提琴奏響一段哀傷的前奏后，我也像詹妮弗那樣走到紫丁香樹下，摘下一朵紫花放在胸前，然后垂眸哭泣道：“沙拉·楊殺死了我的丈夫，就在紫藤樹下！杜鵑泣血之夜！”

    “哇哦！”杰西卡驚訝道，“我沒聽錯吧，是《藍色湖》。”

    “噓噓……”詹妮弗低聲說，“別說話，開始了。”

    我演唱的是一段新式歌劇，改編自古典小說《藍色湖》，講述一對戀人婚后沒多久，丈夫就忽然失蹤，原來他被邪惡的鎮(zhèn)長殺害了，于是女主聯(lián)合所有受壓迫的窮人，為丈夫復(fù)仇的故事。

    這一段正是女主的獨白，她呼吁眾人站起來，加入反抗邪惡勢力的隊伍，這是整篇獨唱的高潮部分，舒緩處如泣如訴，悲切哀鳴，激烈處狂風(fēng)驟雨，慷慨激昂。凱洛林女士收藏的唱片里就有這一段，當(dāng)初第一次聽時我就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忘懷。

    演唱完畢，周圍寂靜極了，只能聽到清脆的鳥鳴。

    半響后，杰西卡拍了拍手，第一個發(fā)聲：“天啊，我還以為剛才走進劇院，聽了一場流行歌劇呢?！?/br>
    明妮放下小提琴說：“我也很喜歡這段獨唱，但我唱得不好，你的歌喉很棒，聲音也很美，太動聽了?！?/br>
    詹妮弗說：“真沒想到，你深藏不露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