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墜落 第11節(jié)
何欣安靜聽完,問了個險些讓陳暮倒地的問題:“你倆睡了嗎?” 陳暮砰的一下站起身,否認說:“欣姐,你在說什么,都說了我們只是一起看了星空日出,統共也就在一起三四個小時,還都是在外面,哪有時間和場地。” 何欣聳聳肩,道:“這時間和場地,打個野戰(zhàn)還是足夠的吧,況且他不是有車,你倆還有車震這個選擇。” 陳暮無語凝噎,這么冷的天,何欣想象力簡直不要太豐富。 瞧見陳暮擰眉咧嘴的無語模樣,何欣這才信了陳暮的話。 她說:“沒有就好,這不是怕異國他鄉(xiāng),你一個小姑娘被人騙炮嘛。” 陳暮在心里嘆口氣,她清楚何欣是因為關心她才問出這些問題的。 她扯唇笑笑,說:“謝謝欣姐,但真沒有?!?/br> 何欣:“昨晚abby回來跟我大致描述了一下那男人的模樣,那種外表優(yōu)越又經濟實力不俗的男人,騙你們這種小姑娘,一騙一個準兒。這么多年,我在郵輪上見了太多太多,住share room的年輕姑娘碰上住suites的客人,那種吸引力對她們來說是致命的。五星酒店的客人,在我看來等同于郵輪上住suites的客人?!?/br> 陳暮垂眸不語,她清楚何欣和她說的都是掏心窩的話,可潛意識里,又總不想把顧時屹同何欣話里描述的那類人畫等號。 她說:“欣姐,我知道我來這里是做什么的,你放心?!?/br> 何欣靜靜打量她幾秒,若是一般交情,她才不會多這個事,陳暮是個好姑娘,她打心眼里希望她好。 猶記得倆人初識是在兩年前的那趟西北行。 那會兒她倆恰巧報了敦煌當地旅行社的同一個西線一日游團。 行程當天上午逛完了敦煌古城和西千佛洞后,導游開車把她們帶到了一處農家樂用餐,她是一個人去旅行的,和團里其他人都不認識,看著農家樂菜單上動輒幾百元的菜價,她當時真的要氣炸了。 很明顯這是農家樂和旅行社相互勾結吃回扣,同行的其他人由于實在是餓,又身處偏僻之地,只能乖乖被宰,她氣不過,便同帶隊導游爭論了幾句,要求導游帶她去別處用餐,哪料導游態(tài)度十分強硬地說,只此一個選擇,愛吃不吃。 她勢單力薄,最后也只能選擇自己不吃餓著肚子,188元一份的炒土豆絲她不是消費不起,只是覺得實在沒必要,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那天,在她同導游對峙的時候,只有陳暮一個人走到了她身邊力挺她,也只有她倆沒在那家店里消費,陳暮把她自備的干糧分給了她一半,她們倆就此結識,再之后,兩個單獨出行的人索性結了伴,一起走完了剩下的西北行。 旅行結束沒多久,她幫公司在國內旅行社做一些協調工作,要去臨城呆一段時間,陳暮無意間得知消息后,便盡了回地主之誼,在臨城那段時間,兩人關系更進一步,情誼也在那之后得到了升華。 時間如果正好碰上,她們會結伴旅行,她每回從臨城轉機,也會給她帶禮物,或是空出時間一起用頓飯,情感上,她早把陳暮當親meimei看了。 回憶到這里,她輕嘆口氣,說: “陳暮,這幾年來,我早把你當meimei看了,我知道你這趟來烏斯懷亞,打工可能也不是主要目的,你保研了,以后肯定是要繼續(xù)讀書的,也許就是抱著體驗的態(tài)度來感受一下打工生活,有這樣的想法我是很支持的,想戀愛的話,你這樣的外在條件,在學校里一定頂受歡迎,真沒必要和那種成熟的事業(yè)男士沾上關系,他們大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于你而言,算不上什么好的選擇?!?/br> 這般體己的話,饒是分神的陳暮,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自從付女士那年迫不及待的改嫁之后,她很多年沒有體驗到過親情的溫暖,與何欣相識的這幾年,她對她事無巨細的關心、照顧,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陳暮微微仰頭,將眼中淚意逼退,緩了好一時,她才調整好情緒:“欣姐,謝謝你。” 何欣目的達成,談話到此告一段落,她又問:“接下來幾天有什么安排,你約的面試時間應該是后天吧。” 陳暮嗯一聲:“后天下午,沒什么安排,在家準備一下面試吧?!?/br> 何欣對此表示支持:“好好準備沒錯的,聽同事說今年南極季中國客人好像不是很多,面上應該沒問題,就是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直接安排你上船了。” 總歸陳暮此次南美行的目的也不是打工,她笑笑,說:“沒事的欣姐,能上的話就賺點錢回去,不能的話我就直接打道回府唄?!?/br> 說話間,何欣瞧見住家奶奶做好了晚飯正往餐桌上端,她示意陳暮一起去幫忙,“你心態(tài)這么好,那我就沒什么好擔心你的了?!?/br> 陳暮昨晚睡覺的房間有點涼,出來的時候披上了外衣,客廳有壁爐,坐了會兒又覺得熱,她便打算把外衣脫下搭在椅背上。 衣服放上椅背的一瞬間,她看見外衣口袋中安靜躺著一個橙色的毛絨玩偶。 那是昨晚她和顧時屹逛街時看到的一款情侶掛件。 當時她怕顧時屹誤會什么,縱然很中意,拿起放下兩三回,最后還是沒買,卻不知這玩偶什么時候被顧時屹買來放在了她口袋里。 她從口袋中取出掛件,放在手心,仔細端詳,這過程中,眼前不由又浮現出他那雙辨不清真假的深情眼。 內心小人正在瘋狂打架。 一人說:放下吧,不過是沒有以后的陌路人。 另一人一拳打斷它的話,吶喊:承認吧,你忘不掉他。 第11章 盛世郵輪公司,烏斯懷亞辦公室。 陳暮結束面試,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眼便瞧見坐在走廊長椅上等她的何欣,她彎唇笑笑,邁步朝她走過去。 到跟前,何欣站起身,問陳暮:“怎么樣?” 陳暮聳聳肩,結果不言而喻。 身后幾步遠的辦公室門口,有工作人員正在呼喊下一位面試者進入辦公室,這里是盛世游輪在烏斯懷亞的一個小駐地,面積不過百余平,隔出兩間辦公室后,余下地方擁擠不堪。 何欣知曉結果,便沒再說什么,挽住陳暮胳膊朝外走去,等倆人走出盛世郵輪所在的小樓,何欣扭頭瞥了眼身后,回過頭,她問陳暮:“具體什么情況?” 陳暮抿抿唇,說:“面試官說認可我的能力,也相信我可以勝任探險隊員這份工作,只是公司今年合作的主要是歐美旅行團,中國隊員需求量不大,另外我還沒畢業(yè),沒有正式的學位,所以今年的南極季沒法安排我上船,如果還有意向加入公司的話,會把我加進公司的人才庫,后續(xù)有需求的時候可以隨時報名?!?/br> 盛世郵輪主要有兩條業(yè)務線,分別是每年十二月到三月的南極季和每年六月到八月的北極季,按照今天面試官的說法,加入公司人才庫之后,等下一個北極季就可以給她安排工作,若是對北極季的工作內容沒有興趣的話,再等著報名之后的南極季即可。 何欣聽言嘆口氣,心里最后那點能和陳暮一起工作的念想也斷干凈了,往后陳暮讀了研,哪還有空往這折騰。她懊惱自己之前沒有及時關注本年度的客人名單,導致陳暮白跑了這一趟。 “怪我,其實游客名單客艙部發(fā)過群發(fā)郵件,我沒點開仔細看,只記得今年的中國隊員就報名了兩個人,以前船上至少有三個能講中文的船員,一直以為你面上這事很穩(wěn)當?!?/br> 陳暮笑著朝何欣的大臂處靠過去,安撫說:“沒事的欣姐,打工本來也不是我的主要目的,這一趟我玩的挺開心的,還和abby她倆一起進行了樂隊表演,都是很難忘的經歷。也不算虧啦,要不是你給了我來這里的契機,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來這邊看看,賺錢哪有經歷重要?!?/br> 何欣牽起嘴角淡淡應著:“之后呢,有什么打算,真就回去了?” 陳暮站直身,說:“沒,既然來了,打算多在這邊看看,畢竟機票那么貴。不急著回去,我從網絡上看到las lenas那邊有場滑雪比賽,查了下地址就在這附近,打算去現場看比賽,順道玩一玩。” 何欣眼瞅著陳暮越往后說眼神越飄,直覺告訴她,這不全是實話,她隱瞞了什么,想到幾天前發(fā)生的事情,她心下思索幾秒,若無其事地問道: “怎么突然想去看滑雪比賽,之前我約你去北海道滑雪,你不是說對滑雪運動沒興趣嗎。” 陳暮努力維持淡然模樣,她前兩天才剛答應何欣不和顧時屹那樣的人產生糾葛,可這兩天她呆在住處,腦海里卻總是時不時的浮現出他的身影。 分別時她說自己是滑雪運動員,會去這里參加比賽,她想試試看,他和她的緣,是否還能延續(xù)下去,畢竟當初倆人的隨口末日約定就成了真。 這是緣由之一,不好講給何欣聽,想去las lenas,還有另一原因: “我爸爸最后一次帶我出去玩就是去滑雪,98年長野冬奧,那會兒我7歲,他和他的一群老朋友借著冬奧的熱度相約一起去冬奧賽道玩,我對滑雪這項運動原本是沒有什么興趣的,但我有一個好朋友她很喜歡,她就說去了教我滑雪,還和我講,我們要去的志賀高原雪場不只是冬奧場地,還是日本很有名的粉雪場?!?/br> 提起成長路上走散的好朋友,陳暮心中彌漫起淡淡的憂傷,她緩幾秒,繼續(xù)說。 “那時候第一次聽到粉雪,還以為就是粉色的雪,我從小在臨城長大,連雪都沒怎么見過。更別說是粉雪了,當然會覺得很驚訝,為此還在那天的聚會桌上鬧了笑話?!?/br> “最后她跟我講粉雪不是因為是粉色的才被叫做粉雪,就是水分含量比普通的雪少,觸感更柔軟,摔上去沒那么疼,很適合滑雪初學者,我那個朋友可厲害了,她從小就跟他爸爸學滑雪。” “我期待了好久,結果最后那場旅行只有她爸爸去了,聽說是因為她父母吵架,她跟著她mama留在了國內,他爸爸,在那場旅行中因為滑野道發(fā)生意外去世了,我還沒學會滑雪,那場旅途就提前結束了。回來后沒多久,我爸爸他......” 話到這里,陳暮語聲停頓了一下,何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好了,不用往下說了?!?/br> 陳暮堅持把心里的遺憾講了出來:“從那之后,我再也沒見過我那個好朋友,本來我們兩家的維系就是因為我們倆的爸爸,聽說她和她mama去了別的城市生活,我跟著我mama繼續(xù)在臨城,那以后我再沒有滑過雪,las lenas是這邊很有名的粉雪場,難得來一趟,想去看看,說不定我那個好朋友現在就是一名滑雪運動員,就在las lenas參加比賽呢?!?/br> 何欣晃晃倆人挽在一起的手臂,像是想通過這動作安慰她低沉的情緒,“陳暮,人生哪有那么多的轉角偶遇。期望越大,失望就會越大的?!?/br> 陳暮低頭笑笑,很想告訴何欣,有的,比如她和顧時屹。 但這樣的反駁肯定會當場被她罵一通,于是她說:“所以你那次約我去北海道滑雪我借口沒興趣,但這趟出行讓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以后,我不會再逃避過去了?!?/br> 陳暮仰頭看向遠方的雪山,收回眼神,她側過臉,笑著說:“欣姐,等你今年工作結束,我約你去滑雪呀。 ” “好,我等著你?!?/br> ***** 顧湉汐是從施星輝那兒得知她哥來了南美這事。 湊巧圣誕假期,她沒提前支會,一聲不吭飛來了烏斯懷亞。落地才給顧時屹撥過去電話,等顧時屹開車過來接人,已經是半小時之后的事了。 顧湉汐遠遠瞧見顧時屹的車子,站在馬路邊舉高手臂朝她哥示意。 到跟前,她滿臉不高興地拉開副駕車門坐上去:“哥,你這也太慢了吧?!?/br> 顧時屹望了眼后視鏡方向,確認可以通行,他轉動方向盤,車子很快匯入行車道,“還記得你有個哥呢。” 顧湉汐被這話噎了下,緩幾秒,她笑盈盈開口:“哎呀,我這不是忙著學習,這學期我進了caleb教授的課題組,他超嚴厲,假期也要我們去實驗室報道,這不知道你離我近。立馬就來找你了嘛?!?/br> 顧時屹瞥一眼副駕上的人,調侃道:“怎么混進去caleb教授課題組的。” 顧湉汐原本靠在椅背上休息,聽見這話,猛地坐直身,不滿地瞪過去:“哥,有你這么說自己meimei的嘛,為了進caleb教授的課題組,我上學期超努力的,gpa4.0,全系并列第一,堂堂正正靠自己努力進去的。” 顧時屹手松松握著方向盤,等顧湉汐話音落下,懶洋洋笑了聲,說:“蘇南也在caleb教授課題組吧?!?/br> 顧湉汐耳朵霎時染上潮紅,她悻悻靠回椅背,慢吞吞說:“嗯......也是巧,我申請通過后才發(fā)現他也在的?!?/br> 像是怕顧時屹不相信,她偏頭看過去,舉起右手作保證狀:“我發(fā)誓,真不是為了他,caleb教授多牛啊,我單純是出于對他的崇拜才申請加入的?!?/br> 顧時屹淡笑一聲:“你最好是,caleb教授手上的項目前景廣闊,既然進去了,就跟著好好學點東西,別再天天圍著蘇南轉?!?/br> “知道了。”顧湉汐撇撇嘴,心里覺得她哥這話很多余,面上還是乖乖應下。 談話到此告一段落。 車廂內安靜,顧湉汐為了防止她哥再關心她的留學生活,抬手點開車載音箱開關,預備放點吵鬧的音樂不給她哥開口的機會。 手指按上開關的一瞬間,顧湉汐忽而注意到中控臺上擺著一個橙色的玩偶掛件,她驚喜的拿起,轉著圈打量:“好可愛。” 與此同時,她帶著點不可置信地偷瞄顧時屹,心里想:她哥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見面沒說幾句好話,倒是清楚她會對這種小玩意兒感興趣,專門給她帶了見面禮物。 她轉頭把放在后座的背包撈過來,預備直接把她哥的這份心意掛上去。 顧時屹余光捕捉到那掛件影子,腦海中驀然閃過陳暮在不大的店鋪里,站在陳列柜前,幾次三番的拿起又放下。 就是那樣唇線緊抿、滿臉糾結的可愛模樣,叫他出去店鋪幾米遠,又鬼使神差的折返回去買下了這對掛件。 想到那個果決的姑娘,顧時屹幾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轉瞬即逝的弧,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下一秒,他說:“放回去?!?/br> 顧湉汐聞言愣了幾秒,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過神,她皺眉問顧時屹:“這不是給我準備的見面禮物嗎?” 顧時屹神色如常說:“不是。你一聲不吭的跑過來,中斷電話會議出來接的你,哪來的功夫給你準備禮物?!?/br> 顧湉汐嘟起唇,不開心明晃晃寫在臉上,手里泄憤式地捏了捏那掛件。 顧時屹瞧見她的動作,趁著等交通燈的功夫,極有威懾力的掃過來一眼,顧湉汐被那視線冰到,很有眼力見兒的把東西乖乖放了回去,連擺放角度都和她拿起時分毫不差。 放下東西,她才想到別的,她哥自打進入公司,一心撲在事業(yè)上,這幾年來,說是不近女色也不為過,性子又冷,在國內她倒是聽說有幾家千金中意她哥,攻勢也挺猛,或許會有人上趕著給她哥送這種小玩意兒。 可這是在南美,她也從施星輝那聽說了,這一趟真是來談公事的,那些女人,斷然不可能有機會跟過來,所以,這掛件到底怎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