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婚齡 第17節(jié)
秦見沉吟再三,也說不出“謝”字,他把頭轉到一邊望天,裝作隨意的問道:“晚上家里剩飯多,你吃嗎?” 宋城南噗嗤一樂,用手隔著帽子輕拍了一下秦見的腦袋,他知道小孩兒性子別扭,好話都要在舌尖繞一圈帶上火藥味才能出口。從小張警官手中接過一串糖葫蘆塞到秦見手中,他挑眉說道:“晚上我要吃蛋炒飯,就上次那種?!?/br> ...... 宋城南一直忙到年三十。 過了中午,社區(qū)才逐漸消停下來,宋城南看了一眼表,趕緊給大伙放了假。 張姐最急,全家人都在等著她回去做團圓飯,一上午電話都打了四五個進來,好像缺了她這雙手,全家人都會齊刷刷餓死一樣。 她穿上大衣背上包,拋了一句“我走了啊,大家新年快樂”就匆匆出了門。 門剛被推開,張姐就用中年女人特有的夸張叫了一聲:“哎呦,這是誰啊,大過年的蹲在門口,跟個熊瞎子似的,嚇我一跳!” “熊瞎子”慢慢站起身,用力跺跺已經(jīng)蹲麻了的腳,超著袖聲音冷硬的問道:“你們下班了?” 女人將面前人擋著眉眼的帽子往上推了推,怪叫出聲:“秦見啊,你跟著蹲著干嘛呢,有事進屋說啊。” 話音未落,她又急急補了一句:“你可別大過年的給我們找事兒啊,還讓不讓人過年了?” 秦見一偏頭,甩掉了女人手,剛要回懟回去,就聽見屋子里面有聲音高聲叫他:“秦見嗎?進來?!?/br> 男孩兒一哽,將惡言惡語咽回肚子,瞥了一眼女人,踢開門吊兒郎當?shù)倪M了屋。 辦公室的旁人都走了,宋城南終于完成了手中最后一項工作。他放下筆,揉了揉眼睛,轉頭去看正在翻他工作日志的秦見。 “怎么不在家等我?外邊多冷啊?!?/br> 男孩兒“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吊著眼睛抿著嘴不說話。 這是有了脾氣。 宋城南開始穿大衣,見狀笑著擼了一把男孩兒的頭:“你進入青春期了?動不動就甩臉子耍脾氣,我怎么惹到你了?” 秦見翻起眼皮,面上有著鮮少的孩子氣:“是你說要買年貨的。” 宋城南聞言微怔,男孩兒見狀轉身就走,出門時將社區(qū)的大門踹出了最響的二踢腳的聲音。 男人氣喘吁吁的從后面趕上來,一把將男孩兒攬在臂彎里:“買年貨,誰說不買了?你這兔崽子氣性怎么這么大,以后怎么找對象?” 男孩兒剛想發(fā)怒,就被宋城南下一句話轉移了焦點:“這個點兒大集都收了,咱們?nèi)ナ欣锏某邪??!?/br> “去超市買年貨嗎?”男孩兒眨眨星星眼。 宋城南覺得這樣的秦見有趣極了,伸手在他腮幫子上的軟rou上掐了一把:“對,去超市,那種大型超市什么都有,咱們?nèi)ス涔??!?/br> 被當成稚童掐了臉上軟rou的秦見一反常態(tài)的沒怒,裹了裹身上寬大的羽絨服,雀躍地說道:“那就快走,我還沒逛過那種超市呢。” 三個小時后,宋城南和秦見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一直心情不錯的兩人,在將東西放在誰家的問題上發(fā)生了爭執(zhí)。 “都是你花的錢,這些東西不能放我這兒?!蹦泻喝缤活^犟驢,將東西一股腦的堆在了宋城南家的連廊下。 宋城南掏出跟煙咬在牙間,看著大大小小的袋子涼涼的開口:“我以為過年我會有飯可蹭,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br> 男孩兒驀然抬頭,看見宋城南咬著煙靠在墻上痞態(tài)十足。 “不歡迎就算了?!蹦腥似髨D拿鑰匙開門。 “宋主任,”男孩兒忽然出聲,他從衣領中掏出鑰匙串,“記不記的你曾經(jīng)說過雇傭童工犯法?” 宋城南看著轉身開門的秦見,笑道:“所以,小童工,給不給用?。俊?/br> “童工個屁,進來?!?/br> ...... 第31章 我是誰? 秦見似乎在烹飪上有些天分。 自個兒在廚房捅咕了一個多小時,做出了四個賣相不錯的佳肴。 分了四個小碟子,他打算給秦鐵峰送飯,宋城南順手接了過來,在秦見詫異的目光中說了句:“我去?!?/br> 他從剛剛買的年貨中翻出一瓶與啤酒顏色所差無幾的飲品,放在托盤上,放柔表情,走進了秦鐵峰的房間。 屋中依舊沒開燈,滯悶的空氣擠滿了房間。這次宋城南知道光源在哪,走過去拉開了臺燈。 男人依舊畏縮,避著光不敢看高大的宋城南,手中緊緊地握著半根鐵管。屋子中的尿sao味兒淡了很多,宋城南向角落看去,發(fā)現(xiàn)床旁邊散發(fā)著sao味兒的花盆不見了,看來男人與秦見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互惠互利”的共識。 “酒...酒!”男人用余光看到宋城南手中的飲品,頓時像了變了一個人似的,渾濁的眼中迸出幽藍光芒,猶如沉睡的野獸聞到血腥味蘇醒過來,全身興奮地緊繃,試圖一舉擒獲獵物。他甚至扔下了手中的鐵棍,爬著去搶眼中的“甘霖”,可宋城南將飲品高舉,溫和的說道:“秦先生,今天過年,破例讓你喝點酒,別心急,好酒要慢慢品是不是?” 他躬下身子,擰開飲品的蓋子,釋放出一串氣泡。往杯子倒了一點,端到秦鐵峰面前。 男人慌亂又小心的接過杯子,嘴角歪了一下,可能是笑了。 他一飲而盡, 連杯口綴著的一滴也抿進了嘴里。雙唇翕動,不太好使的舌頭彈了幾下上顎,好半晌男人抬起迷蒙的眼,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你這個病,醫(yī)生不讓喝白酒,那我們就少喝一點啤酒,這是新出的口味,覺得怎么樣?” 男人疑惑的去看“酒瓶”,宋城南卻將標簽調(diào)轉方向隱了起來,他又給秦鐵峰倒了一個杯底,輕聲說道:“傷了味蕾喝不出味道?那也只能喝這些了,我們還是要以身體為重的。” 見他要將“酒”拿走,男人忽然急了,將杯底的“酒”猛然倒入口中,便舉著空杯急切的討要,嘴里含混的叫嚷“酒...喝酒...給我喝酒!” “下次吧?!彼纬悄现逼鹕碜?,又恢復成具有絕對權威的高大男人。 秦鐵峰瑟縮了一下,但還是猶豫地高高舉起杯子,臉上露出了乞憐之態(tài)。 嘖,宋城南看起來有些為難:“不如這樣,咱們打個商量,你若一天不敲管子,我便給你倒一小杯酒,你若能做到,我決不食言?!?/br> 他一手舉起“酒瓶”做了個倒酒的姿勢,一手勾了勾:“可以把鐵管給我嗎?” 男人看看舉著的酒杯,又看看握著的鐵管,毫不猶豫地就將鐵管遞了出去。 宋城南笑了,又添了一個杯底:“成交?!?/br> 他走出屋子的時候,看見秦見雙臂抱胸倚著門嗤笑了一聲:“那是個老酒鬼,不出幾天就能反映過來你是在騙他?!?/br> 宋城南提著“酒瓶”晃晃蕩蕩地走到沙發(fā)上坐下,看著色香俱佳的菜肴隨意說道:“知道指標不治本,但能哄他一天算一天,讓這棟房子的居民能過清凈年也是好的。你是用什么方法將花盆搬出他的房間的?” 秦見撇嘴:“我可沒心情哄他,不過是拿著刀在他床前坐了半個小時?!?/br> 宋城南微微蹙眉,不過他沒說什么,只是一招手:“過來坐,吃年夜飯。這些都是你做的?臭小子有倆下子啊。” 自宋城南坐到沙發(fā)上,秦見不自覺的便有些緊張,像考了一百分等著家長表揚的孩子,期待著對方大吃一驚的表情。 宋城南臉上的驚喜成功取悅到了秦見,他踱著步慢慢地走到茶幾前,裝作滿不在乎的說道:“隨便弄的,不好吃就別吃。” 話還沒落地,宋城南就吐出了一根骨頭:“人家說菜如其人,你性子不討喜,排骨做得倒是入味,少別別扭扭、嘰嘰歪歪的了,快吃飯?!?/br> 秦見一哽,也不知該高興還是生氣,只得端起飯碗扒了一口飯連同奇奇怪怪的情緒一起咽下了肚子。 “無酒不成席?!彼纬悄祥_了一瓶啤酒,笑著示意男孩兒,“來點?” 秦見看著男人臉上的壞笑翻了個白眼,他將杯子中的飲料一飲而盡,然后推了杯子過去。 “真喝?”男人琢磨了一下,竟真的將酒倒進杯子里,滿滿的一杯,白色的泡沫順著杯壁下滑,流著長長的酒痕。 “我一直忘了問你,你今年幾歲?”男人打量了一下秦見的身量,“十三?” 秦見撇了撇嘴,慢慢拔起腰桿,坐得筆直端正,他狹長的眼中閃過不悅,公鴨嗓子也越發(fā)難聽:“過了年十五,怎么,宋主任要給壓歲錢?” 宋城南一笑,用手揉了一把小獸的腦袋:“壓歲錢沒有,新年禮物倒是有?!?/br> 他站起身,從一堆年貨袋子里翻出一個漂亮盒子。那漂亮盒子剛剛漏了一角,秦見的手就微微顫抖了一下,筷子險些沒拿穩(wěn)。他迅速的低下頭,去數(shù)碗中的米飯粒子,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期待、不要渴望,這些遙遠且陌生的溫暖不屬于自己,不想入非非就不會失望難過。 當那個漂亮盒子放在自己膝頭的時候,秦見用了好多年才武裝起來冰堅瞬間碎成齏粉。 他見過這個盒子,在超市的購物車中。選購東西的時候,男人曾經(jīng)離開過一段時間,回來手中就多了這么一個漂亮盒子,還是場內(nèi)結過賬的。 秦見當時只瞟了一眼,作為男生的粗線條和多年備受冷落的經(jīng)歷,都讓他對這個盒子生不出半點妄想,下一刻就將幾個土豆壓在了盒子上面。 “打開看看?!彼纬悄险f道。 直到此時,秦見都不覺得這是一件屬于自己的禮物,為了避免失望,他再一次確認:“這是...給我的?” “嗯,新年禮物,看看喜不喜歡?!?/br> 男孩兒的手悄悄在褲子上蹭了一把,擦去了手心中的汗?jié)n,他穩(wěn)住呼吸,表現(xiàn)得稀松平常,單手掀開了盒蓋。 入眼是一片酒紅色,像傍晚的最后一抹流光。 秦見的手慢慢的摸上去,毛茸茸的,細膩柔軟,只碰了一下他就快速收回了手。 宋城南覷著秦見的神色,見他低著頭沉默不語,便伸手將盒子里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件酒紅色的毛衣,簡簡單單的款式,并不怎么特別。 “這一兩個月你好像長個兒了,我見你身上的毛衣有些小了,便給你買了一件,其他顏色太素,就選了酒紅色,過年嗎,小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br> “新年穿新衣,小孩子過年就應該漂漂亮亮的”。 秦見一陣恍惚,忽然想起了女人說這話時的表情。這兩年女人在他的記憶里的樣子已經(jīng)越來越模糊了,像是一個永遠背光的剪影,遙遙的向他望過來,任憑男孩兒如何睜大雙眼,也看不清女人面上的表情。以至于他常常會想,女人那些年在這個家中的時候是愁苦多一些,還是快樂多一些呢? 如今,女人曾經(jīng)說過的話與宋城南的話重合在了一起,女人模糊的輪廓也悄然變成了男人此時微笑的臉。 就是這樣笑的,男孩兒終于記起了母親當時的溫柔與愛意。 毛衣被拿了出來,盒子里還有一雙棉手套,兩只手套用一條長繩連接,是幼兒園孩子的標配。 “這樣就不容易丟了。”宋城南戲謔的說道,“再丟就打屁股?!?/br> 奇了怪了,男孩兒依舊沉默,連“打屁股”都沒有激起他的斗志。宋城南在有些乖又有些可憐的小獸頭上摸了一把:“別在讓手凍傷了?!?/br> 驀地,男孩兒端起桌上的酒杯,閉著眼睛一飲而盡。啪!空酒杯落在桌子上,男孩終于抬起頭,露出猩紅含淚的眼睛。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拼命賺錢嗎?”沙啞的聲音如同破開風的哨子,拉著長長的悲戚之音,“因為我是個雜種!我不知道我是誰的孩子,甚至我mama都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秦鐵峰的怒火,那個男人的冷漠,mama的眼淚,還有別人的嘲笑!我受了這么多年受夠了,我賺錢就是為了做dna檢測,知道我他媽到底是誰!” ...... -------------------- 那個飲品可以代入噶瓦斯,大家喝過嗎?有一丟丟像啤酒的味道。 第32章 慶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