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這次我拒絕再去天母吃巧克力火鍋，因為我果真胖了兩公斤。敬堯說：「心寬體才會胖，你心事未了，所以這不是胖?！?/br>
    我問那不然是什么，他居然說：「可能是宿便吧？」

    氣得我差點(diǎn)當(dāng)場揍人。

    坐在西門町的茶館，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抽菸。

    「那天的事情，如果解釋成巧合，你認(rèn)為會不會可以少點(diǎn)尷尬？」他說。

    那天窈慧的突然出現(xiàn)，讓我跟敬堯都傻了眼，他很尷尬地對我道別，那個女孩紅著眼睛，連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而我差點(diǎn)掐死窈慧。

    「那女孩長得很好看，你不喜歡那一型的嗎？」

    「愛情不只是長相類型的問題呀，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顾鋵嵅粫檩?，一根菸在手上玩了半天，也沒見他吸過一口，反倒是被嗆到兩次。

    「我只是一直不曉得怎樣拒絕她才好。要對一個人告白，需要很多勇氣，但是你知道嗎？要拒絕一個人的愛情，其實需要更多的勇氣，因為你必須鐵了心才可以。」

    「這件事情從沒聽你提起過，為什么？」

    「因為我連提起的勇氣都沒有，追求自由與灑脫的外表底下，我是個想消滅寂寞，但是卻也不夠勇氣的人，所以我收了她很多小禮物，好像我很快樂，但其實大部分我連拆開的勇氣都沒有?！顾α恕?/br>
    對一個人告白需要勇氣，我問敬堯有沒有。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如果連這都沒有，怎么當(dāng)個男人？

    「我不是個觀念很保守的人，但我不能接受由女生主動表達(dá)的愛情，這會讓我覺得這男人很不體貼，也很不禮貌。」

    我開始覺得自己腦袋有點(diǎn)混亂，一時間不曉得怎樣接著說才好，于是我的老毛病又發(fā)作了，轉(zhuǎn)個話題，我問他：

    「既然如此，你不是看一個女孩看了一年多嗎？最近不是有點(diǎn)交集嗎？你干嘛不主動一點(diǎn)？搞不好她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呢！」

    當(dāng)我這樣說的時候，我忽然察覺自己口氣有點(diǎn)酸，像是，在妒忌的感覺。

    敬堯說他以前不敢說，是因為他怕對方不喜歡她，前陣子他不敢說，是因為還有春暉社那個女孩的事情沒有解決。

    「那現(xiàn)在呢？你已經(jīng)很自由了，去呀，你去說嘛，你不敢說的話，我還可以幫你呀，當(dāng)你的好男人去吧！」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即使知道自己口氣很不好，但是我實在忍不住。

    「云仙，你好像很不高興？」他瞪大了眼睛看我。

    「哼哼，我怎么會不高興呢？我替你高興都來不及呢！」

    天哪！我到底在說什么呢？低頭喝了一大口的梅子綠茶，我想讓自己的火氣消減一下，冰涼的飲料衝入喉間，我的腦袋一陣痛，抬起頭來時，敬堯撩開他額前那一大搓頭發(fā)，遞給我一枚雕著蝴蝶形狀的銀戒指，他說：

    「除了剛剛說的那些，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個很謹(jǐn)慎的人，沒有萬全把握，我是絕對不會做出傻事的?！?/br>
    他把戒指戴在我已經(jīng)麻木癡呆的手指上，對我說：「前天晚上我打電話給窈慧，確定了之后我才敢約你，我說過，我不喜歡女孩主動，而且反正你也沒那勇氣拉下臉來說出口，所以你的心事由我來替你說，其實你喜歡我，對不對？」

    無視于我的目瞪口呆，他舔了一下嘴唇，握著我的手：「要大膽猜測對方的心事，還要把它說出來，這也很需要勇氣，現(xiàn)在我替你說了，萬一事實不是這樣，你也不會那么難堪，這罪過就由我來承擔(dān)，好不好？」

    「嗯……這個……你問我好不好，我要回答什么才好呀？」我笑得很尷尬。

    「你可以承認(rèn)，也可以不承認(rèn)，反正戒指已經(jīng)戴在你手上了，我也不可能要回來吧？」

    摸著戒指，我問敬堯，答案是怎樣的又有什么差別，他說，這關(guān)係著下一個天大秘密。

    「給自己一點(diǎn)勇氣，然后你會看見更美好的明天?！?/br>
    「呃……可是……我很少帶勇氣出門耶，不然……借點(diǎn)勇氣來用用好不好？」

    我扭捏地說著，敬堯輕輕地笑了，他用手拍了一下我的額頭，對我說：「好??！哪！都給你囉?！?/br>
    今天的陽光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溫和，秋天正要來臨，我其實非?？释麗矍椋憛挶е薇淮道錃?，于是我點(diǎn)頭，嚥下一口口水，努力說出了這輩子第一次說的話：「是，我……我喜歡……喜歡你?！?/br>
    茶店里的音樂聲很吵，不過我知道他已經(jīng)聽見我說什么了，我聽見敬堯說，他暗戀一個學(xué)姊，一個很兇的學(xué)姊，會叫學(xué)弟交互蹲跳，有時候還要跑cao場，那個學(xué)姊今年大四了，但是聽說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他喜歡她，因為他覺得這女孩真是既活潑又善良，而且很會打球，可以陪他打一輩子的壘球。

    他大二的時候，因為怕過了這一年學(xué)姊就要畢業(yè)，所以決定加入壘球隊，想更接近她，然后找機(jī)會對她告白。

    「其實不該拖到今天的，但是沒辦法，我們其實是同樣的人，對愛情總是缺少一點(diǎn)勇氣，所以臨門一腳常常踢不出去，不好意思，讓你等了好久，也讓我自己等了好久。」他的眼神很認(rèn)真，像極了第一次來找我較量打擊率時的模樣。

    我們等一下翹課去打球好不好？我決定等一下就換掉這一身討人厭又麻煩的洋裝，今天我們再來比打擊率，輸?shù)娜苏埑员?，晚上再去士林夜市，你幫我再夾一隻大頭狗，我書桌上那隻好孤單呢！

    -完-

    真相其實非常簡單，但是誰都說不出口。

    愛情原來需要很多勇氣，可惜我們都缺臨門一腳。

    自由與堅強(qiáng)都一樣，你說，我們是同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