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都會沒有熾熱陽光，滿城的明亮燈光卻像是點(diǎn)點(diǎn)繁星，七彩炫目地為這城市畫出不同風(fēng)貌。

    騎著摩托車，方巧欣在那間閃著led藍(lán)色光芒的招牌前停下，然后率性地摘下安全帽，甩了甩有些亂糟糟的長發(fā)，接著后面一輛黑色小綿羊也跟著在她一旁停了下來。

    「你都在這種時間來這里？」脫下安全帽，沉雁書側(cè)著頭揚(yáng)了揚(yáng)眉，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對啊，怎樣？」方巧欣轉(zhuǎn)頭望向他，表示對他的問題感到不解。

    「不怕有人搭訕？」?fàn)亢脵C(jī)車，沉雁書踏步緩緩向著她的方向走，將鑰匙繞在手中轉(zhuǎn)了轉(zhuǎn)，「女孩子這么晚來這種地方，有點(diǎn)危險吧？」側(cè)頭望了望黑色玻璃門里頭的擁擠人群，他幾不可見地微微蹙了蹙眉，心里覺得不太認(rèn)同。

    那么多社會案件還這么大膽在這種時候……她這是找死嗎？

    「不會啦，誰敢來搭訕我，老娘就扭了他脖子?！箰汉莺莸卣哿苏凼肿鲀春轄睿角尚览湫σ宦?，目光中帶上一點(diǎn)鄙夷神色，「況且，我長得這副德性會有人搭訕，大概他眼睛也有問題吧？」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她想了想，開口下了個定論。

    踏步走過他身旁，她抬腳欲往門口走，那邊沉雁書卻忽然搶在她前頭一腳踏到了門前，正身擋住她去路，還不知是何時戴上了那頂他一直帶在身邊地黑色鴨舌帽。她愣了愣，滿臉奇怪地走上前想問他又是哪條神經(jīng)不對，卻突然見他微微抬起頭來望她，盤著手，勾唇揚(yáng)起一個魅人微笑。

    方巧欣一頓。他在干嘛??？

    「嘿、可愛的小姐?！固治⑽⒗鹈焙?，他嘴角笑意更深了些，眼尾挑起一點(diǎn)玩味的迷人弧度，「這么晚了，一個人來嗎？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邀你喝一杯angelkiss?？」邁步走近她一些，他垂眸望她，淺褐瞳孔映出一點(diǎn)燦爛。

    方巧欣眨眨眼，愣了半晌，開口想罵人，嘴角卻不住地?fù)P了起來?！父?，白癡哦你？」抬腳輕踹了他一下，她無奈地叉著腰笑嘆了口氣，覺得眼前的男孩真是讓她哭笑不得?！缚禳c(diǎn)進(jìn)去啦！」催促地望了望門口示意教他別擋在自己前面，她轉(zhuǎn)身繞過他想進(jìn)門，誰知道他又是跟著自己移動了一步，擺明了不給過。

    「好吧，那……小姐，請問你今年幾歲、住哪，給不給虧？」佯作煩惱地偏過頭，沉雁書眨了眨眼，開口，彎唇露出一個燦爛笑容來。

    「你這樣更像變態(tài)了好不好？」她隱忍著笑意抬眸白了他一眼。

    「欸，可是我覺得我很帥?。俊勾瓜卵勰?，他伸出手指摸了摸下巴，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表情很無辜。

    「放屁。」

    直直地?zé)o視了他，方巧欣逕自開門走進(jìn)酒吧，然后如常地在最前頭空著的位置上坐下，接著是向服務(wù)生點(diǎn)了杯可樂。今晚太疲憊，她不想喝酒來加重眼皮。

    而正好那邊演唱完了一首歌，鄭禹廷放下麥克風(fēng)，一眼便看見了她……以及跟在她后頭落坐的沉雁書。

    他心頭卻沒來由地突然一陣慌，理智倒讓他強(qiáng)迫了自己冷靜下來。他們是工作上的伙伴，會一起來也是很正常的，雁書也答應(yīng)過他不會對她下手了……鄭禹廷，不要亂想啊白癡！

    調(diào)整了下心情，他彎唇笑笑將麥克風(fēng)放回架上，毫無顧忌地走下舞臺，并是踏步向兩人走了過去：「嘿兄弟，今天要登臺嗎？」挑著眉，他的笑容在方巧欣眼里看來倒有幾分神秘，還刻意地壓低了音量。

    演唱時間還未結(jié)束，主唱突然的消失引起了眾人的議論紛紛，工作人員卻仍是好整以暇的悠間模樣。她不禁有些困惑了起來，這兩個人是在搞什么鬼？

    「唔……」聞言，沉雁書偏著頭認(rèn)真的思考了數(shù)秒鐘，想了想，然后才笑笑開口：「好啊，不過一首就好?！?/br>
    「哪一首？」鄭禹廷疑惑又問。

    「就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個吧?！拐f著，沉雁書彎唇微笑，還轉(zhuǎn)頭對她神秘地眨了眨眼。

    兩人的對話很簡短，談話結(jié)束后鄭禹廷便又轉(zhuǎn)身回到了舞臺上，而沉雁書則是離開座位不知是跑去了哪里。但他上臺后卻沒有再開口說話，只站在麥克風(fēng)架前不時往旁探望，彷彿正等著什么，而眼尖的她發(fā)現(xiàn)舞臺角落的插座不知是何時被多插了條線，似乎連結(jié)向后臺……那是要干麻的？

    似乎是確認(rèn)完畢，他轉(zhuǎn)身看向鼓手，示意他可以開始下節(jié)奏。

    而接到主唱的眼神，鼓手抬手便大力地敲了四下鈸，隨之而來的電吉他的聲音驀然響起，她認(rèn)出那個前奏是五月天的《傷心的人別聽慢歌》，但是舞臺上只有一個吉他手，怎么會有兩支電吉他的聲音……？

    然后她又發(fā)現(xiàn)麥克風(fēng)架上不知是何時又多了把麥克風(fēng)，原來的麥克風(fēng)則便成被鄭禹廷拿在手上……在開唱的那一瞬間，已經(jīng)脫下帽子的沉雁書竟是揹著電吉他走上了臺！

    ……等等，這種地方可以這么亂搞的嗎？

    「你哭的太累了你傷的太深了你愛的太傻了

    你哭的就像是末日要來了ohoh

    所以你聽慢歌很慢很慢的歌聽得心如刀割

    是不是應(yīng)該換一種節(jié)奏了ohoh……」

    鼓手刻意地在變換節(jié)奏處多打了一個過門?，燈光下沉雁書湊近麥克風(fēng)，彈著吉他，唇角微彎，笑容迷人地接著開了口：

    「不要再問誰是對的誰是錯的誰是誰非誰又虧欠誰了

    反正錯了反正輸了反正自己陪自己快樂……」

    他的嗓音乾凈明亮，清澈悅耳，還帶有一絲慵懶語調(diào)，明媚笑臉和出眾外貌是天生吸睛的武器，一上臺便能風(fēng)靡全場。

    他和鄭禹廷一搭一唱配合得極好，一個沙啞一個清亮，兩人就像是好友在互相飆歌競賽，唱得臺下觀眾也跟著熱烈了起來。

    「我不管你是誰的誰是你的我是我的讓心跳動次動次動次動次感覺活著

    我不管站著坐著躺著趴著都要快樂讓音樂動次動次動次動次快要聾了

    不管了不想了不等了不要不快樂傷心的人別聽慢歌

    人生分分合合愛情拉拉扯扯一路曲曲折折

    我還是期待明日的新景色

    憤青都釋懷了光棍都戀愛了悲劇都圓滿了

    每一段爭執(zhí)都飛出和平鴿

    不要再問誰是對的誰是錯的誰是誰非誰又虧欠誰了

    反正錯了反正輸了反正自己陪自己快樂

    我不管你是誰的誰是你的我是我的讓心跳動次動次動次動次感覺活著

    我不管站著坐著躺著趴著都要快樂讓音樂動次動次動次動次快要聾了

    不管了不想了不等了此時和此刻不得不去貫徹快樂

    不管了不想了不等了不要不快樂傷心的人別聽慢歌……

    （五月天－《傷心的人別聽慢歌》，詞曲／五月天阿信）」

    隨著搖滾的電吉他熱烈彈奏下結(jié)尾，一首唱畢，他們默契地一同向臺下行了個禮，最后是在一陣歡呼聲中雙雙走下了臺。鄭禹廷的表演時間也正好到此結(jié)束，登時酒吧一陣掌聲如雷。

    驚訝地看著兩個笑鬧著走向自己這里的大男孩，方巧欣有些意外。「你也會彈吉他??？」望著走到自己座位旁喝水的沉雁書，她開口，目光訝然。而且想不到他的歌聲居然也挺好聽的……

    那邊鄭禹廷則拍了拍他肩頭后便直接走往吧檯去了，似乎是去點(diǎn)酒來喝。

    「嗯，從國一就開始學(xué)，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可以算是出師了？」戴回那頂被他放在椅子上的帽子，沉雁書笑著偏了偏頭，眼底的笑意明亮燦爛。

    聞言，方巧欣支起了頭來望他，動作幾分慵懶地挑了挑眉，「……我說，該不會你其實(shí)還是臺大高材生什么的吧？」半開玩笑地勾了勾嘴角，她開口說著，突然覺得眼前的人有點(diǎn)奇妙──好像和自己總有斷不開的緣分。

    她會跳舞，他也會跳舞；她會吉他，他也會吉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么一個和她喜好相像，又是處得不錯的人。不過要是他連成績也是資優(yōu)生等級的話，那就太過分了──畢竟她可是從小就不愛念書的啊！

    沉雁書莞爾?！覆?，我的成績很慘很爛，高中時還因?yàn)樘珢弁娌铧c(diǎn)被退學(xué)，十五科里面就被當(dāng)了十三科?！拐f著有些失笑，他聳了聳肩，語調(diào)輕松得像是在講一則笑話：「所以我高二就轉(zhuǎn)學(xué)到高職去了?！?/br>
    他高中的時候簡直是教官師長眼中的問題學(xué)生，那時叛逆的一頭金發(fā)簡直讓班導(dǎo)師對他頭痛得哭笑不得，還是六次全年級成績單上的爐主……嗯，他猜他轉(zhuǎn)學(xué)后那位顧爐的同學(xué)應(yīng)該很怨恨他吧，畢竟吊車尾的居然就這樣不見了。

    聽他這樣說，方巧欣也忍俊不住地「噗」一聲笑了起來?！高@點(diǎn)我們倒是有志一同喔？」她笑著舉起裝著可樂的玻璃杯，笑笑地表示要和他乾杯。

    沉雁書臉上笑意更深了些，「唸書這種事真他媽的有夠討厭的，不是嗎？」說著，他舉杯往她手中杯身輕輕一敲，玻璃相撞的「鏗鏘」聲清脆響亮，像他的笑容，明凈清澈。

    方巧欣笑得更歡，仰頭大大灌了口可樂，然后爽快地呼了口氣，「虧你還叫做『雁書』?。俊馆笭栆恍?，她打趣地?fù)P了揚(yáng)眉，聲音里含著一點(diǎn)笑意。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聽見他罵臟話，卻一點(diǎn)也不覺得突兀，反而感覺這個人似乎又與自己更親近了些。

    雖然經(jīng)常不正經(jīng)的擺著一張燦爛笑臉，偶爾還會露出她不懂的沉鬱。但很多時候……她卻覺得，他們似乎很相像。

    也說不上來是哪里或是為什么，但她就是有一種，似乎莫名就會被他所吸引的感覺……真的很奇怪啊，她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經(jīng)驗(yàn)，對于任何人。

    聞言，沉雁書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當(dāng)鄭禹廷回來后，他手上又是多了三罐水果啤酒。將其中兩罐遞給兩人，他先是豪邁地仰頭灌下一大口，然后才在位置上坐下。

    「喂話說，」想起剛才那個大鬧劇，方巧欣忙用手敲了敲桌子想叫住鄭禹廷，聲音里帶滿了疑惑，「這里是酒吧耶，你們那樣玩，老闆不會生氣嗎？」雖然突然那樣子是挺吸睛挺有趣挺有戲劇效果的，不過要是這樣亂玩丟了工作要怎么辦?。?/br>
    「喔，你說那個啊?！灌嵱硗P(yáng)揚(yáng)眉，仰頭又灌了口啤酒，「其實(shí)這間酒吧的老闆就是這傢伙的叔叔，當(dāng)初就是他介紹我來徵選主唱的?！褂孟∷善匠５恼Z調(diào)開口笑說，他笑笑撇了撇手，彷彿這不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那表情對比一旁的她簡直已經(jīng)驚訝得像是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叔叔？這是什么神奇的超展開……方巧欣撫額。

    「嗯，然后因?yàn)樵?jīng)一起組團(tuán)，就忍不住也想上去玩玩……叔叔看效果不錯，也就由著我們?nèi)ヴ[了?！剐χ鴾\啜了口還冰涼著的啤酒，沉雁書嘴角揚(yáng)著好看的弧度，褐色眼瞳里帶著輕淺笑意，「其實(shí)我常來這里，你在的時候通常我也在，只是沒有打上招呼，所以你當(dāng)然也就都不知道我了?！箯澊絺?cè)頭望著她，他笑笑說道。

    方巧欣莞爾?！甘桥?？」

    這么說起來，從鄭禹廷到這里打工的第一天來算……沉雁書其實(shí)經(jīng)認(rèn)識她有一年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原來他已經(jīng)認(rèn)識她這么久了嗎？

    「欸等等，組團(tuán)？」想了半晌才從他剛才的話語里后知后覺的捕捉出重點(diǎn)詞匯，她狐疑地側(cè)過頭盯向鄭禹廷，眼神幾分危險了起來。國中畢業(yè)那年她和他其實(shí)曾經(jīng)組過樂團(tuán)，只是后來因?yàn)槌蓡T都太過繁忙，沒有練過幾次團(tuán)也就不了了之……想不到這傢伙在學(xué)校組了團(tuán)居然都沒有告訴她！

    「呃，是高職的時候因?yàn)樯鐖F(tuán)組起來的……」鄭禹廷尷尬地眨了眨眼，心里開始暗暗叫糟，同時是不著痕跡地往好友那邊退了一些，眼神發(fā)出求救信號：雁書救我！

    沉雁書懶懶地?fù)晤a望著他，似笑非笑地表示：祝好運(yùn)──

    「欸靠你很不夠朋友耶，組了團(tuán)都沒在講的喔？」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講嘛……啊干干干干干！耳朵、耳朵很痛??！」

    看著兩人頗是有趣的相處模式，沉雁書莞爾，不禁有些失笑，忍俊不住便揚(yáng)唇笑來開來。

    這傢伙，根本就是被她給吃得死死的?。?/br>
    ──然后努力去忽視，不知為何、突然一陣空落的心。

    將他帶過來的啤酒飲畢，三人各自付了帳便一同出了店門口準(zhǔn)備要啟程回家休息。

    鄭禹廷的車停在后門員工專用的停車場，方巧欣也沒打算等他，戴上安全帽便已準(zhǔn)備要發(fā)動機(jī)車離開了。

    「嘿，巧欣?！共呸D(zhuǎn)動手把，一旁的沉雁書卻是驀地叫住了她，「其實(shí)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不用連名帶姓的叫我的?！拐ＵＱ郏髦踩?，揚(yáng)手掀起透明頭罩來，眼里幾分笑。

    「啊？」方巧欣不解。怎么突然就提起了這個？

    沉雁書卻是兀自笑了起來，然后是「轟」地跟著轉(zhuǎn)動了手把發(fā)動機(jī)車：「我比較喜歡聽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不知是耍帥還是裝可愛地眨了眨左眼，他嘴角的弧度很燦爛，卻在話落后便直接離開了她的視線。

    方巧欣怔怔然。她呆愣著睜著眼，看著他揚(yáng)長而去的瀟灑背影，一時竟回不過神來，腦子里還殘有他揚(yáng)著嘴角的明媚笑容。

    「我比較喜歡聽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怎么回事，明明聽起來不過就跟平常一樣是在調(diào)侃她的普通語句而已……

    「喂，方巧欣？」隨后過來的鄭禹廷見她望著道路那邊發(fā)呆，忙是困惑地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試圖喚醒她不知是飛到哪去的神智，「干麻，你是中邪喔？」

    「沒事。」沒有多去理會他，她晃了晃自己有些紛亂的腦袋，再次發(fā)動機(jī)車，迅速駛離了酒吧，試圖用狂風(fēng)讓自己的思緒清醒些。

    剛才那是什么？

    為什么她會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突然漏了一大拍？

    ?天使之吻（angelkiss），一種雞尾酒，用2/3可可利口酒，1/3鮮奶油，最后在白色的鮮奶油上以一粒紅櫻桃做裝飾，飲用時如同和天使接吻，味道比較甜。是酒吧的調(diào)情名酒。

    ?過門，貫串連接曲首、曲尾和句、逗之間唱腔中斷處的器樂伴奏。過門分起調(diào)過門、句間過門和曲尾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