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7日天氣媽的超熱

    終于搞定了黃董，合約簽下去后那個整天只會在公司吹冷氣的吸血鬼總該閉嘴了。

    那個咖啡店老闆的確是童皓侑，我很確定。雖然不敢說他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但他那種氣質(zhì)不是每個人都會有。他把頭發(fā)留得好長，這樣不會很難整理嗎？不過我想以他的個性，就算難處理他還是會默默地把頭發(fā)梳理整齊吧。

    他不認(rèn)得我……這不是預(yù)料中的事嗎？失落個屁。都分開七年了，而且也不是多熟的朋友……他泡的咖啡好不好喝我也不懂，反正我覺得不難喝就是了。但是他煮的燉飯真的很好吃，沒想到他這么會煮？要不要再去那間店呢？店離公司也沒很遠(yuǎn)，公司附近的便當(dāng)都吃膩了……趁機換點口味也好。

    不過，要是他認(rèn)出我怎么辦？我要跟他自首嗎？跟他道歉？這樣他還會希望我再到店里去嗎？

    若這樣猶豫下去……又會重蹈七年前的覆轍吧。

    你是不是男人啊，許玄秀，給他打個兩拳，老實地認(rèn)錯，然后死皮賴臉地去他的店內(nèi)，這樣很困難嗎？

    真的超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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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8日天氣拜託快下雨

    來了個新人，看就知道是靠裙帶關(guān)係進來的，媽的，我最討厭那種小鬼……那個智障吸血鬼經(jīng)理還把那小鬼丟給我?guī)?！我又不是幼稚園老師！想喝奶就滾去別的地方！

    中午公司附近的便當(dāng)?shù)陝偤霉?，所以我不得已……真的是不得已才會去童皓侑的店！絕不是想見他！我在自己的日記上要說服誰？他好像真的沒認(rèn)出我，心情超復(fù)雜的，不知道是松口氣，還是感到難過……我想應(yīng)該是難過的成分居多吧？

    他為什么突然休學(xué)？去哪里了？他記得我嗎？他為什么要送我筆？他還在介意那時候的事嗎？他會原諒我嗎？今天腦袋被一堆問題塞滿，都沒辦法好好思考其他事。

    為了我們兩個好，之后還是別去了吧？雖然他的松餅烤得也很好吃就是……同樣都是烤的東西，不知道他做的章魚燒如何？

    白癡嗎？那兩種東西根本不能相提并論吧？到底有多想吃?。康钦娴暮镁脹]吃了……商圈那里的攤子收掉之后就沒再吃過章魚燒。

    忽然想起和童皓侑一起吃章魚燒的日子，該死，我居然有點想哭，上了年紀(jì)就多愁善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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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9日天氣干

    新人第二天上班就遲到了，看他一臉沒睡飽的樣子，昨天八成去狂歡了吧？以為自己找到鐵飯碗？害我不得不丟下他獨自去見客戶，回來還被那些婆婆mama們教訓(xùn)了一頓！你們是哪位？這么愛管干嘛當(dāng)初不自己跟經(jīng)理說要照顧這個小鬼！什么叫做不會照顧后輩啊？蔡老闆最討厭有人遲到，我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拿上千萬的合約開玩笑?。?/br>
    今天又去了童皓侑那里……不，我只是不小心經(jīng)過而已，然后剛好口渴喝點涼的，而且他泡的咖啡也不錯喝，我習(xí)慣這種口味，還有看到他很安心……好吧，我承認(rèn)這點。他的咖啡店生意似乎還不錯，進去的時候單獨的座位都客滿了，只好坐在吧檯……他還是沒認(rèn)出我，跟我聊了幾句。只是老闆對客人的寒暄而已，就是這樣。他的笑容給人的感覺很溫暖，讓我差點不小心說出自己是誰。

    他一個人應(yīng)付這么多客人可以嗎？為什么不多請一個人？這里離久適大學(xué)也不遠(yuǎn)，應(yīng)該很容易找到工讀生吧？我發(fā)現(xiàn)他不用鋼筆了，那枝木製鋼筆去哪了呢？

    我好在意??！

    媽的，都凌晨三點我還是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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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0日天氣大雨

    今天有颱風(fēng)靠近，下了整天的雨，然后那位該死的見鬼的他媽的新人就直接請假不來了。

    『下雨天穿雨衣騎車不方便』真他媽有臉敢說，你媽知道你這樣她會很擔(dān)心！要不是他姐是經(jīng)理秘書，他也沒這么容易就進來這種地方！回家喝奶去啦！死屁孩！

    下午雨真的太大，老闆也好心地宣布下午放假，讓大家早早回去。雖然老闆大半時間是個智障，但他偶爾也有腦袋清醒、大發(fā)慈悲的時候。

    冒著雨走回家時，繞去了童皓侑那里看一下，他似乎也在準(zhǔn)備收店，就沒進去了。

    但是我看到一個穿西裝、留長頭發(fā)的男人靠在柜臺邊扭來扭去，那男人長得妖里妖氣的……眼睛像狐貍一樣，他看著童皓侑的眼神讓人感覺真不舒服……

    他是誰??？跟童皓侑有什么關(guān)係？

    媽的……好想知道……

    藍(lán)色墨水快用完了，明天去商圈買一罐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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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1日天氣淹水了！干！大樓管理員在搞什么

    大樓的排水系統(tǒng)不知道哪里堵塞了，一樓完全被水淹沒，我也只好打電話跟公司請假，還好我素行優(yōu)良，還有一堆特休都還沒放……今天乾脆在家里休息吧，這樣剛好明天週休，可以放松三天。

    在家里實在間著無聊，就傳了幾個訊息給高中的損友，想到他當(dāng)初逼我去跟童皓侑交往……那個白癡，我居然還沒跟他絕交，簡直是奇蹟。他最近交了女朋友，那個女人不是瞎子就是瘋子，整天在網(wǎng)路上曬恩愛，混蛋，那傢伙在高中可是害慘我了??！哪天碰到他跟他女友時一定要好好損他一頓。

    不經(jīng)意地跟他提起童皓侑的事情，沒想到他回我一句『聽說他們家以前是開文具店，但后來倒了，所以他休學(xué)去賺錢』。這傢伙的消息怎么這么靈通？為什么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難怪童皓侑那么喜歡文具……

    那他的鋼筆呢？

    現(xiàn)在他開的店跟文具一點關(guān)係都沒有啊。

    他的生活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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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2日天氣雨小了一點但智障仍舊是智障

    媽的！干！cao他娘的！好好的假日被急急地叫到公司就是要收拾那個白癡到極點的新人的爛攤子，他媽到底有沒有把腦生給他?。窟@種人怎么可以念到大學(xué)畢業(yè)？發(fā)給他畢業(yè)證書的傢伙我真想看看長什么樣子。他昨天不知道做了什么智障事，把原本差一步就能簽約的生意搞砸了，現(xiàn)在許老闆暴跳如雷，害我連週休二日都不得安寧，親自提著那智障的脖子上門賠罪，只差沒讓他切腹以示負(fù)責(zé)。

    為了表達(dá)歉意，我邀請對方一起吃晚餐，當(dāng)然那腦有殘缺他根本沒有腦吧的白癡也全程都跟著。選了幾間飯店許老闆都不買帳，我抱持著姑且一試的心態(tài)帶著他去童皓侑店里，許老闆似乎很喜歡店內(nèi)的氣氛，童皓侑的手藝也讓他心情大好，甚至還愿意當(dāng)場簽約。真是太好了，其實我覺得童皓侑身上總是散發(fā)著某種能治癒人的氣息……所以他的店也給人這種感覺，我喜歡這里。話說童皓侑已經(jīng)把我當(dāng)熟客了，也對，七天內(nèi)來店內(nèi)四次的人很難不記得吧。

    就算如此，他還是沒認(rèn)出我……他還記得我嗎？還是對他而言，我只是個過客？

    在離開店內(nèi)時，他對我說『希望明天也能光臨』，讓我雀躍了好一陣子，但冷靜想想，這也只是一個商業(yè)的話術(shù)。他對每個客人都是這么說的吧，別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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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3日天氣誰在乎，反正我沒出門

    早上起來才赫然發(fā)現(xiàn)我昨天放在西裝外套里的鋼筆不見了……那枝刻著『玄』字的鋼筆……因為墨水快用完了，所以我昨晚寫日記時用的筆不是那一枝……昨晚怎么沒及時察覺呢？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許玄秀！

    那枝鋼筆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啊。

    我努力地想著最后一次看到筆是什么時候，想到昨天在童皓侑店里跟許老闆談事情時，我曾用過這枝筆。

    不會掉在店內(nèi)吧？被童皓侑撿到的話……

    他就知道我是誰了。

    丟臉?biāo)懒恕麜粫X得我很變態(tài)？還是暗自嘲笑我？甚至把那枝筆丟掉？不……拜託別是這種結(jié)果。

    我很想去找鋼筆，但又不敢去面對童皓侑。

    鋼筆……若真的在他那里，那就還給他吧，反正那本來就是他給的。

    不……我還是想拿回來。

    煩死了，到底要怎么辦？

    去拿回來！孬種！

    了不起就是下跪道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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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4日天氣晴朗無云

    我一定要去把筆討回來！

    就算抱著童皓侑大腿求他我都愿意！

    早上寫了這兩句話后奮然出門，抱著視死如歸的精神衝到咖啡店前，發(fā)現(xiàn)今天公休，忽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白癡，簡直就是個低能，到底有多蠢？一定是被那個死屁孩傳染。雖然沒開門，我還是能從外頭看到里面的狀況，偷偷在店外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吧檯后方擺放雜物的柜子上擺著我的鋼筆。媽的……真的在這里。雖然看到它好好地被收著時，我還是松了口氣。

    明天再過來吧……我要怎么跟他開口？

    『嘿，童皓侑，你還記得我嗎？我的鋼筆是不是掉在這里？哈哈?！徊唬@種情況我哪笑得出來？

    『不管你要說什么都給我閉嘴反正把鋼筆還來就對了。』這樣沒人聽得懂。

    『高中那時真是不好意思啊，你還記得嗎？你說鋼筆？啊，那是我找不到其他筆可以用，就隨便拿了一枝啦！話說你可以把它還我嗎？』這鬼話誰會相信??？連我自己都不信了！

    對啊，我要怎么跟他解釋──我到現(xiàn)在還帶著那枝筆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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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眼浮腫的許玄秀站在路邊，隔著大馬路和童皓侑的咖啡廳遙遙相望。他開始覺得中間這短短的距離宛若天堂與地獄，僅是跨過一條馬路，就讓他倍感辛苦。

    自己居然煩惱要怎么樣把鋼筆要回來而搞到失眠，還因此又多請了一天假，究竟要蠢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從這里可以隱約看到穿著圍裙的童皓侑在店內(nèi)走動，有時是端著一盤沙拉，有時是拿著一壺咖啡。他走路的姿勢很優(yōu)雅，背脊挺得很直，宛若伸展臺上的專業(yè)模特兒。他在把餐點端上桌時，會用宛若慈母叮嚀的溫柔口氣和客人說明注意事項，以及怎么享用這份料理。

    所以許玄秀每次去點的料理都不一樣，連他不太愛吃的松餅都點過，就是想讓童皓侑多和他說點話。

    在分隔這么多年后，許玄秀發(fā)現(xiàn)自己在與童皓侑重逢時，內(nèi)心有某種情感熊熊燃起－－這是他在過去從未碰過的陌生情緒，就像蟄伏在地底下的幼蟲一樣，埋藏了七年后破土而出。

    七年前，他沒有愛上這位溫柔的傾聽者。

    七年后，他卻莫名地愛上了。

    這份情感的種子在七年前就播下來，直到現(xiàn)在才開花結(jié)果。這段時間他總是藉著使用那枝鋼筆來思念那個人，卻對這感情完全不自知。

    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才發(fā)現(xiàn)啊。許玄秀不禁感嘆。

    那份展露而出的感情燒得他失去理智，在良心與歉疚的作用下，硬是把這感情按捺下來。

    他有什么資格跟童皓侑談?wù)撨@種事情？他連對方有沒有原諒他都不知道。

    燈號轉(zhuǎn)綠，許玄秀可以過街了。

    在他學(xué)會走路后，他從未想過原來踏出一隻腳這么困難。

    不知經(jīng)過第幾次燈號轉(zhuǎn)換后，他終于咬牙朝斑馬線邁出第一步，皮鞋在鋪著紅磚的道路上發(fā)出響亮的聲音。

    當(dāng)好不容易有個開始時，許玄秀覺得身體輕松多了。

    他的雙眼依然看著咖啡店里頭的身影，踏出第二步。

    忽然，童皓侑過去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他究竟有沒有對許玄秀有怨懟、他有沒有認(rèn)出自己－－這一切對許玄秀來說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想見那個人，那個總是默默傾聽自己話語的人。

    想見喜歡的人有什么好猶豫的？

    想通了這些事情后，他毫不遲疑地踏出第三步、第四步……越來越急促的步伐，最后他幾乎是用小跑步的方式來到咖啡店前，奮力推開玻璃門。

    「歡迎光臨?！乖诎蓹吅蠓讲潦每Х缺耐┵λ⑽⒁恍?，表情和過去幾次分毫不差。

    在那雙無波的眼中，許玄秀就是個常來的客人。

    看到童皓侑的表情，許玄秀胸口一陣刺痛，苦澀取代了他滿腔的決心。

    他還是沒認(rèn)出自己？他根本忘了他曾經(jīng)在七年前……送了一枝鋼筆給人嗎？

    會不會童皓侑本來就喜歡到處送人筆？

    結(jié)果最后是自己自作多情？就像高中時……他認(rèn)為童皓侑或許很重視自己－－就像自己重視他一樣－－自己卻傷了他，憑什么還抱著能和好的希望呢？

    失落把許玄秀打入冰冷的恐懼中，他想出聲喚童皓侑，但是他張開嘴又閉上，發(fā)現(xiàn)喉嚨乾啞得厲害。

    還是說不出口，七年間他一點成長都沒有。

    他看到童皓侑手中握著自來水筆在便條上寫字，想到以前看到那隻手用鋼筆寫出優(yōu)美文字的時候，還有那份驚喜與震撼。

    童皓侑不拿鋼筆了，在這七年間，他是不是在許玄秀不知道的地方改變很多？

    所以許玄秀記憶中的童皓侑……消失了吧，就像他在童皓侑記憶中消失那樣。

    許玄秀無法控制臉上浮現(xiàn)的懊惱，隨意點一杯咖啡，揀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茫然地盯著墻上轉(zhuǎn)動眼珠的貓頭鷹時鐘，覺得圓滾滾的眼睛像在嘲笑自己。

    那枝鋼筆就留在這里吧，這樣他……就能放下了。

    童皓侑已經(jīng)是陌生人了，當(dāng)初神采奕奕地和他談?wù)撝木叩耐┵б呀?jīng)不在了，在胸口的口袋中配著木製鋼筆的童皓侑……也已經(jīng)不在了。

    在許玄秀看著時鐘發(fā)怔時，童皓侑不知何時走到他的桌邊，放下手上的兩個盤子，「為您送上您的餐點?！?/br>
    聽到兩個盤子擺在桌上的聲音，許玄秀意興闌珊地把視線放到桌上，「我沒點食物－－」本來懶洋洋的雙眼詫異地睜大，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擺在他眼前的是藍(lán)色瓷盤上的咖啡－－以及筆蓋有個『玄』字的鋼筆。

    還有一盤熱騰騰、冒著煙的章魚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