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管予又打了那個號碼,響了許久,才被接起。 “什么事?” 陌生、冷淡、不耐煩。 管予想好的說辭全堵在了喉嚨口。 “我……也沒什么事,……就想聊聊。”管予發(fā)出兩聲笑,本是要緩和下氣氛,等笑出來后,卻覺得反而更是尷尬慘淡。 “沒什么好聊的?!?/br> “陳珂。”管予急急地叫了聲,生怕陳珂會掛了電話,“你跟我弟……” “呵……”陳珂在那頭嗤笑了聲,“怎么?怕我報復(fù)到你弟身上?” 這樣滿身是刺的陳珂,管予只覺得被刺得整個人都生疼生疼。 “陳珂……別這樣……” “管予,你說你哪里比我好?……他怎么會喜歡你?……哈哈,我真恨你……憑什么?你看你,疼你的mama,疼你的弟弟,連他,都栽你手上了,你憑什么這么幸福?管予,別聯(lián)系我了,我真不想看到你的人聽到你的聲音……我受不了!嗚……我怎么會變成這樣?我嫉妒,我嫉妒死你了……別聯(lián)系我拜托……” 管予的唇動了動,卻干澀地發(fā)不出聲音。 電話已掛斷許久,管予卻還覺得耳旁縈繞著那被壓抑住的低低的哽咽聲。 早晨跟mama去公園走了兩圈,回來時卻看見門口站了個人,那男人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 管予抿了下唇。 “管小姐,您就行行好,進(jìn)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行……我家少爺他……”劉石神情悲愴,一個魁梧剛毅的大男人,露出這樣的表情,著實讓人覺得…… “阿予,去瞧瞧吧。唉……”mama不忍心了起來,推了推管予的肩膀,神色無奈地開了門,先行進(jìn)了屋。 劉石打開對面的鐵門,管予靜了半晌,抬腳慢慢跟了進(jìn)去。 客廳里堆滿了雜亂的家具,里面還摻雜了些被遺棄的小孩玩具。這些大概是上個屋主留下的吧,管予走過客廳,還沒靠近臥室,就聽到儀器“嘀嘀嘀”的聲音。 一室的醫(yī)療器械。 管予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冰冷儀器中間,那個臉色慘敗,見到她卻還笑得很溫存的男人。 “你來看我來了?!彼灸闲粗?。 管予走到床邊,垂眼看著虛弱得好似一陣風(fēng)就能刮跑的司南。 “你是在要挾我嗎?”管予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也請清冷冷的,司南聞言挑了下眉,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管予。 “我不知道,你的命是這么不值錢!”管予淺淺地勾了勾唇,“你這樣糟踐自己,你這是……愛上我了?在博取我的同情,還是在向我索求愛情?” “哈哈哈……咳咳……咳……”司南靜了會,突然爆笑起來,笑得可歡了,但是,他的身體大概真是糟糕透頂了,還沒暢快地笑上片刻倒先狠命地咳了起來。 管予靜靜站在床邊。 “咳咳……呵……”司南終于壓下了咳意,臉上是不自然的通紅,額上沁出了細(xì)細(xì)密密的小汗珠,“干嘛突然說這么rou麻的話?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彼灸闲ξ爻蛑苡?,探出右手,“拉我一把?!?/br> 管予盯著司南的右手,默默走上前,伸手扶上司南的肩背,讓他慢慢挪移著坐起身,又抽了幾張紙巾放在司南的手上,管予轉(zhuǎn)過身便要離開。 “管予?!鄙砗笏灸系偷偷貑玖寺?,“如果我跟你要愛情,你會給嗎?” “不會?!?/br> “呵。你倒干脆。”司南輕笑,“你既然這么清醒,那你怎么會可笑地認(rèn)為我會是個跟你要那破玩意的人呢?” “我不需要那些東西。我想要的,很簡單,很簡單!管予,你會不會好奇我想要的是什么?” 管予看向站在臥室門口的劉石,正眼帶熱切地灼灼望著她,他手上托盤里擺放的早餐熱氣騰騰。 在司南表示他虛弱得快馬上死掉了的目光下,管予坐在了床邊,一口一口喂食著面上帶笑的司南。 “去醫(yī)院吧?!惫苡瓒⒅鴿獬淼陌字?,冷不防開口不冷不熱地說了句。 手指來回卷著管予耳邊幾縷不長的黑發(fā),司南笑得沒心沒肺的,“死不了?!膘o了一會,又說,“對了,你還沒說你想不想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管予抬手拉扯回自己的頭發(fā):“不想?!?/br> “可是……我想告訴你?!彼灸纤坪跤X得很有趣,笑個不停,“突然就很想很想跟你說說。啊啊,我果然就喜歡跟你對著干啊。管予,我一直在想,你要是有一天離不開我了,會怎么樣?很有意思吧?想想就興奮得不行。管予,你想想,你離不開我,沒我不行,那樣的你,肯定很美!” 管予面色平靜舀起一勺粥,穩(wěn)穩(wěn)地遞送過去,然后突然猛地塞進(jìn)那張還嘻嘻笑的嘴:“有病吧你!” 司南被嗆到了,咳得半死不活的可嘴邊還掛著抹笑。 管予從司南那邊腳剛踏出來,就見到自家門口又對峙上兩個人。 管予閉了閉眼,簡直了! 秦?zé)钜姽苡鑿膶γ孀衾锍鰜?,不悅地皺了皺眉?/br> “你這還真熱鬧。”肖刈戲謔道。 “有什么事?”管予有些疲乏,她現(xiàn)在就想躺床上睡一覺。 肖刈打量著管予,豐腴了不少,雖臉帶倦意,但氣色紅潤,這段時間倒將養(yǎng)得很好。視線不由自主地被那豐滿了許多高挺著蠱惑人的胸部吸引了去,眼波流轉(zhuǎn)間卻赫然撞上了那刺眼的金色。 那條項鏈! 肖刈眸中光亮黯了黯。 但他很快擯棄了不該有的雜念,臉上漾起實誠得很的笑容意有所指地來回看著秦?zé)詈凸苡?,“秦大少,是不是你跟管予的好事也快近了?瞧著,倒有點夫唱婦隨的意思。恭喜了啊。” 沒有人應(yīng)和,秦?zé)畎逯鴱埬槪劾锉黄?,而管予,更是連看他一眼都懶的。 肖刈捏著請?zhí)氖植挥傻赜昧Α?/br> “肖刈,沒事的話,讓一讓,我開門?!惫苡栌行┎荒偷乜聪蛞恢睋踉陂T口的肖刈。 終于看過來了,肖刈慢慢笑開來:“管予,我要訂婚了?!?/br> 管予抬了下眼皮:“哦?!?/br> “管予?!毙へ淄蝗豢缜耙徊?,突兀地湊近管予耳畔,“你的男人要娶別的女人了……” 被暴戾地拽起甩上墻,肩膀狠狠撞擊上墻面產(chǎn)生了劇烈痛感,但肖刈卻像是沒有感知般,雙眼只目不轉(zhuǎn)睛地死盯著管予。 管予很安靜,那雙眼睛沉沉的,就如一潭死水般,似乎什么都無法在其中掀起微瀾。 “新婚愉快,百年好合吧?!?/br> 管予目光從秦?zé)羁墼谛へ准绨虻氖郑频骄o盯著自己的肖刈身上,與肖刈那雙緊迫逼人的杏眼對視,管予想了想,便帶上誠意地送上祝福。 “哈哈哈……”肖刈盯著管予看了許久,突然大笑起來,樣子有些可怕,是與他一身氣質(zhì)極不協(xié)調(diào)的癲狂。 肖刈一手揮開秦?zé)畹氖郑龜科鹦?,抬手整了整衣服,再抬眼看向管予,卻是面含桃花,雅致清美,“我等你來?!毙へ變?yōu)雅地遞上被他捏得已不成形的請?zhí)?/br> 管予很干脆地接了過去。 “一定要來捧場啊?!毙へ仔Φ煤苁邱尜F。 管予“嗯”了聲,有些過于隨意地點了點頭。 肖刈走后,秦?zé)畲蜷_請?zhí)戳搜?,冷笑一聲不屑至極,管予開門進(jìn)屋,秦?zé)畹挂矝]隨進(jìn)來,只在管予進(jìn)門時說過幾日讓人給管予準(zhǔn)備禮服。 管予有些不明白。 秦?zé)畋еp臂斜睨著她,好似在鄙夷她的無知:“難不成你要穿孕婦裝去訂婚宴?” 管予撓了撓頭,關(guān)上門時,她對還靠在她家門框上的秦?zé)钔φJ(rèn)真地說:“我沒準(zhǔn)備去。吶,你讓一下,我關(guān)門?!?/br> 秦?zé)钜话褤踝¤F門,眼睛有些冷厲地打量管予:“為什么不去?你在意了?” 管予乏得厲害,這一個兩個的,到底是有完沒完? 管予門也不關(guān)了,直接轉(zhuǎn)了身就進(jìn)屋,空留著門口的秦?zé)詈鴱埬樦蓖νΩ烧局?/br> 過了兩天,管非跟陳珂約好了去打結(jié)婚證,管非一大早就起床準(zhǔn)備,看得出來,他真的是很開心的。 管予也撐出笑臉,盡力表現(xiàn)得與他一般開懷。 mama說,晚上請陳珂爸一起吃個飯吧,都成一家人了,還沒見上面總有些說不過去。 管非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嗯嗯兩聲敷衍了過去。 管予對兩家一起吃飯什么的并不抱希望。 管予用過早飯,便到對面喂司南吃早飯,就像是無形中分配到她身上的任務(wù)一般。 司南腿上的繃帶去掉了,這個瘦得愈發(fā)厲害的男人毫不害臊地褪了老半天褲子,就為了給她看他腿上的幾條大傷疤。 司南那是帶著炫耀般的語氣,對她說:“我命夠硬吧?!” 管予瞥了他一眼,默默地給他拉起褲子。 徐慕容自那頓飯后,便沒再單獨見過,只每天下午,送上來一小鍋煲湯。每次都是mama開的門,mama沒讓他進(jìn)來,他也沒要求,送上來湯后就下樓了。 連滿回去了。 印象里聒噪神經(jīng)大條的連滿,沉默得讓人覺得悲傷。 秦?zé)顩]有再跟前跟后,他的事情也突然多了起來,已經(jīng)很少能撞見他了。 管予不由松了口氣。 跟mama在小區(qū)里散步時,總是有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難掩好奇地問,她們這棟樓都住著什么人?然后帶著各種猜測的目光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打轉(zhuǎn)。 不管怎么說都讓人覺得奇怪的吧? 管予跟她的mama都選擇了只笑不答。 流言不是沒聽到過,只是,現(xiàn)實,卻也并不比那些流言美好到哪里去。管予想她的臉皮大概要跟金剛石比才行。 管予其實只擔(dān)心mama和管非,她自己不要臉,可她的mama和管非卻是再無辜不過了。 樓上樓下對面的,已經(jīng)都到眼前了,管予不信mama會不多想,可是,mama什么都不說,淡然平靜得讓管予不安。 管非打工間隙還要幫忙照顧陳珂爸,每天忙得陀螺一樣。 陳珂來過一次,那天,管予避出門。 下到三樓時,管予以為沒人住的三樓一家住戶突然打開了門。 竟然是伊罕。 原要出門的伊罕也看到了管予。 不由分說抓住管予就拖了進(jìn)去。 管予什么都沒機(jī)會說。 直接被壓在墻上就是吞噬人的深吻。 等這個吻結(jié)束,兩個人都有點暈,安靜的房間里滿是讓人聽了就臉紅的粗重的喘息。 伊罕額頭抵在管予頭頂,管予只覺得火熱的鼻息不斷噴在眼睛上,灼得眼睛都睜不開,擱在腰后的手蠢蠢欲動地往下方滑去。 管予抓住伊罕的手,氣息有些不穩(wěn)地說了聲:“別?!?/br> 伊罕看著依然閉著眼睛的管予,臉上泛著紅暈,兩排濃黑的眼睫毛顫個不停,唇被他吮得紅艷艷的,身下不由起了一陣sao動,伊罕忍不住挺腰下、流地頂了頂管予大腿根處。 “不行?!惫苡璞犻_眼睛,眼睛有點紅,卻目光堅定。 伊罕低頭狠狠咬了口管予的一邊臉頰,管予“啊”了聲,猛地捂住臉頰,伊罕盯著管予閃出淚花的眼睛:“卸貨前別讓我看見你,管予,你知道,我瘋起來可不管不顧?!?/br> 像是不想聽到管予的聲音一樣,伊罕一說完馬上又堵上了管予的嘴,只不過這一次,動作卻輕柔了許多。 又吻上了許久,伊罕克制地松開管予,拉下管予被他掀起的衣服,伊罕又像拖管予進(jìn)屋一樣,很突然地把管予一把推出門去。 被鐵門用力甩上的聲響嚇了一跳,管予被挑撥得有些渾噩的神智才倏地清醒。 愣愣地回頭看著緊閉的鐵門,管予傻傻地?fù)嵘蠠崂崩钡拇?,呆了片刻,管予搖了搖頭,不禁好笑地扯起唇角呵呵笑了兩聲。 啊,真是不堪的身體! 呵…… 管予邊笑,邊慢慢地走下樓,而此時,門的那邊,伊罕正站在冷水下,嘴里罵罵咧咧地伺候著自己精神勃發(fā)就差一飛沖天的小老弟。 在小區(qū)里角落坐了老半天,瞧管非跟陳珂出來了,管予才上樓去。 mama看到她,臉色變了變,要說什么,卻張了張嘴,又什么話都沒說只匆匆收拾了桌子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等管予進(jìn)了衛(wèi)生間,洗手的時候不經(jīng)意往鏡子里一瞧,臉頰旁那個昭然若揭的大紅牙齒印,差點亮瞎她的眼! 因為那個牙齒印,管予好幾天都呆在自己房里沒好意思出門。 這個傍晚,跟往日也沒什么大不同,只除了這天的晚霞看來特別紅艷,像是要滴出血來一般。 管予站在陽臺上看了很久紅霞滿天,回過神來要收拾晾曬干了的衣服時,樓下清脆得刺耳的碎裂聲傳了上來。 桌椅翻倒的聲音。 說話聲。 管予凝神聽了一會,皺起了眉頭。 徐慕容那出了什么事? 管予總覺得不放心,跟在廚房里的mama說了聲便出了門。 徐慕容家的門是開著。 管予一靠近,就看到了對著門口坐在沙發(fā)上的人。 管予心下一沉。 那男人也看到了她。 “進(jìn)來吧。”瑰麗的玫瑰花瓣飄滿了一身,襯得那臉色是愈發(fā)蒼白,男人懶懶笑著,向她招了招手。 “跟她無關(guān)。不要把她扯進(jìn)來!”徐慕容回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管予,細(xì)長的眼里頓時冷光凜冽,“管予,回去!” 管予從沒見過如此強(qiáng)勢的徐慕容。 直覺,她知道,她是該聽徐慕容的話的,可是,張逸之是個怎么樣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 管予的腳就粘在了原地。 “呵……”張逸之緩緩站起身,朝管予走過去,站在管予面前,張逸之微垂頭,臉上淺淺一抹笑,那是種,無法形容的,蠱惑一般的笑顏,“聽話,回去吧,不然小燁可會怨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