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接下來的兩天,管予頗覺好笑地發(fā)現,那幾個男人就像是商量好的,時間各自分割真是井水不犯河水。 每天上午她都會被門外守著的男人請到樓上icu,而且,司東命令,不到兩個鐘頭甭出來。 管予很是順從地在里面待了兩個鐘頭。 只安靜地坐著發(fā)呆。 偶爾會開口說上那么幾句,卻都是跟司南毫無關系的,也只是突然想說一說的那么些事那么些話。 午后,徐慕容他們三個會來病房,管予其實并不想看到他們。看他們互相隱忍著牽制著在她面前故作平靜,管予很難受。 傍晚時分,肖刈就會出現,會提著湯,因為肖刈的湯,她這幾個晚上都沒吃飽飯。肖刈這兩天脾氣真不好,也許是覺得在她面前壓根沒偽裝的必要吧,陰陽怪氣的讓管予都哭笑不得了。 第三天,司南仍然沒有醒過來。 徐慕容說,他們已經準備好了。 肖刈盯著她,像是要把她吃了般。 管予掀開薄被,從床上下來。 今夜無月。 真好! 管予抬頭仰望著只有幾點星光的夜空,唇角輕勾。 剛睡下不久的司東罵了句娘,動作迅速地套上衣服就奔出門。 面色不善地盯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他特么地真想給跟前這兩個廢物幾拳。 “怎么跑的?” 彪悍的兩個男人面面相覷,他們其實也有點懵,明明一直守在門口的。 “……司少,除了護士和清潔工,真的就沒人出入了……清潔工……對,司少,那個清潔工有問題!” 司東冷冷地看著他。 “我現在就去查。”男人低頭趕緊離開。 煩躁地耙了下頭發(fā),那個大肚婆還真是不省心! 槽! 司東狠踢了腳椅子。 手下還沒回來,那幾個瘋子倒都來了。 司東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幾個瘋子難看的臉色,心里冷笑,演吧演吧,再演,他就不信,那個大肚婆能自個兒跑了? 司東本還要看看這幾個瘋子還能折騰出什么幺蛾子來,他的手機又響了,然后,他聽到那頭說著,司南醒了! 司東立馬狂奔了出去! “你先睡一會?!睆埧癫淮蠓判牡赜只亓舜晤^。 “謝謝?!?/br> “嘿嘿……不算什么的,你睡一會吧。”張狂臉有點紅。 張狂現在心還跳得厲害,總覺得像是做了場夢。 緊張、刺激,然后,隱隱的害怕。 還好還好,成功了! 張狂吐了口氣,哎呀媽啊,真是嚇死他了! 開了八個多鐘頭,終于到了張狂的姥姥家。 從車里下來,管予腿軟得不行,踉踉蹌蹌了幾步就趴在路邊吐得稀里嘩啦。 繞了幾個小時的山路,管予覺得她能堅持到現在吐出來真是太了不起了。 張狂的姥姥姥爺瞧張狂突然帶了個大肚子的女人回來,眼睛都瞪圓了。 雖然張狂很努力地解釋,是朋友。 可是,老人家明顯地不信。 管予尷尬地站在一邊干笑。 張狂的姥姥使勁拍打張狂的胳膊,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嘴里一直叨叨,人家女孩都肯給你生娃了你竟然還不把人娶進門,把人偷偷藏這里是要做什么?造孽啊…… 可憐張狂臉漲得紅紅的,要再解釋卻老被他姥姥截住話頭。 管予原來還覺得不好意思,可后來瞧著瞧著,倒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張狂姥姥拿著同情得不行的目光瞅她,還慈愛地牽過她的手,說她一定會讓狂狂給管予一個交代的。 盡管張狂和管予一再解釋,可是老人家就是鐵了心地不信,說小年輕就是愛編故事。 現在的孩子怎么就這么不實誠呢? 老人家在飯桌上對著他們兩人這么說。 張狂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回去上班了。 臨走時,張狂還特別囑咐倆老人一定不要告訴家里人,小村里的人只隨便糊弄過去就是。 當時啊,張狂的姥爺拿起門邊的掃帚就揮了過去,張狂那是邊跳邊跑走得那個狼狽不堪。 張狂的姥姥心痛不已,說狂狂小時候明明是個好孩子的,怎么長大了就變這么壞了? 管予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張狂,對不起??! 管予坐在荔枝樹下,這時候,正是荔枝成熟的時節(jié),大片大片濃綠中一抹抹動人的艷紅,便是隨意地看上幾眼,也能鮮活地感受到那份蓬勃的生機。 小村子隱在深山之中,零零散散也就十來戶人家,多是一些念舊不愿離開的老人。老人們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風,衣食住行都無比傳統(tǒng),能昭示現代化文明的不過就是每家每戶都有卻并不什么使用的電視和電話。 在海島和山上度過一段時日的管予,已經很能適應這樣與世隔絕般的生活,只是,有一樣,管予很不習慣。 “……姥姥,就、就這樣……洗澡?可……可是都沒有個遮攔……” “你只要在路口的樹杈上掛上木牌子就沒人過來,放心,不會有人偷看?!睆埧竦睦牙押苁呛V定,似乎對自己村子里的這項習俗深感自豪,姥姥還興致勃勃地跟管予說了習俗的由來。 是個很美麗的神話傳說。 管予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發(fā)了會呆,終于下了決心脫下了衣服。 剛開始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很不自在,放心不下地四處打量警惕著,這樣費心費力了好一會,在只有清風掠過枝頭帶起的沙沙聲中,管予才慢慢從湖水中探出了肩,又緩緩地露出了上半身。 管予提著裝了換洗衣物的小籃子出去,姥姥正坐在路邊石頭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管予走上去輕喚了幾聲。 姥姥很快就醒了過來,迷糊著問她洗好了。 管予說,好了,回家吧。 上下山的小路很平坦,應是長年累月人們時常踏足所致,管予挽著姥姥的手臂,走得很慢,姥姥似乎很高興管予能喜歡這里,話里更多了幾分驕傲,說了很多有關這面湖泊的奇聞趣事。 管予靜靜地聽著,唇邊帶著笑。 眼里時不時會晃入姥姥花白的頭發(fā)。 外婆……如果還在…… 眨了眨眼,管予深吸了口氣。 張狂周末時候又來了,還帶來了趙敏。 這回是真正的準外孫媳婦,兩個老人歡喜得不行,這會兒,才真正是信了張狂的話。 趙敏告訴她,司南醒了,后面的手術也很順利。 管予更擔心的,是他們有沒被找麻煩。 趙敏得意地說,哪能呢?她什么段數的? 管予不大相信,張狂卻說,是真的,那些男人都走了。 私底下,張狂扭捏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問管予,徐慕容和連滿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張狂不認識,可徐慕容和連滿,張狂卻是印象深刻的。 大一時候,他常見管予跟他們走一塊。 聽說過,那個校外花店小老板就是管予的男朋友,也曾聽說過,那個外系的高大男生是管予的男朋友。 那時候,管予的名聲并不好。 男女關系復雜,私生活混亂,常聽系里的女生背后八卦,有時也會聽到男生在那邊談論。張狂其實也搞不懂自己,他怎么就暗戀上管予的?但,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張狂并不想刻意去抹殺這份曾經的隱秘情感。 突然在醫(yī)院看到似曾相識的兩張面孔,張狂嚇了一跳,再聽趙敏說,他們在找管予。 張狂心下一動,總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些頭緒。 管予看著眼前這個與記憶中一般瘦弱清秀的男人,真的只能算是普通情誼的同學,卻愿意這樣傾盡全力相助,她還有什么可遮掩的? “連滿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爸爸?!惫苡杩嘈Γ捌渌恕f不清,有些糾葛?!?/br> 張狂有點糊涂了,不是說那個在危重病房里的男人是孩子的父親嗎?但見管予面露苦澀,他也不想繼續(xù)探聽,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那些舊事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 “你安心呆在這里養(yǎng)胎,這個地方很偏僻的,沒人會知道?!迸R走時,張狂很認真地對管予說。 管予只能努力微笑。 她真怕自己會哭出來。 她是有多么幸運,才能遇上張狂和趙敏?。?/br> 趙敏給她買了幾件孕婦裝,張狂留了部手機給她。 管予跟mama和弟弟打了電話,讓他們放心。 mama說,最后那個月還是回來吧。 管予說,好! 除了偶爾幫姥姥姥爺打打下手,并沒有什么事是管予能幫得上忙的,姥姥總會趕著她出門去走走。 管予便經常四處去晃悠,村子里統(tǒng)共就那么二十幾號人,早就熟絡了,偶爾跟遇到的老人說說話,再發(fā)發(fā)呆,一天也便過去了。 這日她剛從小溪邊回來,就見隔壁閑置的房屋竟然有人在。 管予沒放在心上,吃午飯時姥姥閑話了句,頂帥的小伙也不知是老徐家的什么人。管予舉起的筷子頓了頓,轉頭望了眼不遠處的房子。 傍晚時候,很美的夕陽下,散步回來的她跟打開院門從里面跨出的男人打了個照面。 男人穿著工字背心,格子沙灘短褲松松地掛在胯骨上,頭上戴著一頂爛了邊兒的破草帽。 男人脫下草帽,臉上,是跟那身打扮完全不搭的冷傲。 管予看著男人,她不知道自己的臉上現在是什么表情,但總不是什么好臉色。 男人在管予轉身的時候,冷哼了聲:“跑什么?你以為找你?。课叶燃??!?/br> 管予轉過了身,慢慢走進院子里。 姥姥正從廚房里出來,姥爺在給花除草。 管予從門后拿了個竹筐輕輕放在姥爺的身邊,姥爺抬眼瞅了下她,把手里的雜草放竹筐里,又去除另一個花盆里的草,邊拔邊說:“去洗把手,該吃飯了?!?/br> “嗯?!惫苡钁寺暋?/br> 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只隔了數十米的兩家,管予此后經常碰到男人,男人就像他說的,好似真的只是來這山溝溝里度假般。男人沒有來找過管予,即使經常遇到,也只是你我擦肩而過,各走各路。 有時會看到男人坐在院前荔枝樹下,雙腿搭在石凳上,雙臂抱胸姿態(tài)慵懶,臉上蓋著本書,似在假寐;有時男人會在院門口煮茶,一人自斟自飲,后來,在他有回幫姥爺上樹摘了荔枝后,飲茶的人就變成了兩個;也在山澗相遇,僅有的幾次,管予都見他站在溪流中凝神盯著什么。 管予并未放下戒備之心,只是,她卻也看不懂,男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姥姥依然在小路邊坐下,細細叮嚀她注意不要滑倒,有什么事可以大聲叫她。 管予笑著點點頭。 雖在這野外、赤、身、裸、體仍覺有些羞恥,但管予卻也體會到了融于自然之中的那種美妙悠然無法言語的愜意。 陽光碎片灑在臉上,微微有點灼意,管予長舒了口氣,閉起眼將臉埋進水中,不消片刻,水面“嘩啦”一聲,卻是管予猛然從水中抬起頭,長發(fā)在半空中甩開,管予痛快地笑出聲,只是,蕩漾在湖面的笑聲到一半便突兀地止住了。 管予僵住身體,身后緊貼上來的灼熱身體,還有直接覆上她一邊月匈部的大手,guntang的鼻息似乎要把她的耳朵灼傷了般,她被身后的人緊抱入懷,“管予……我想你了……”管予要啟開的雙唇被大手猛地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