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肖刈那臉色已經(jīng)比他身后的白墻更白了。 失了血色的雙唇還維持著嘴角上翹似乎還在微笑的美好弧度。 吳期淡淡地瞟了一眼,手下把白色紗布裹纏得更加緊繃。 那個弧度像是突然被凍著了一樣,繃緊的線條硬邦邦的似馬上要碎開了般,這般僵了片刻,不久后竟又盈盈翹了回去。 特么的,這姓吳的是要廢了他的手臂吧?! 姓吳的扔了手里的小剪子,依然是那個頹廢邋遢的死樣子,垂著眼簾蓋住那雙永遠(yuǎn)看不到生氣的死魚眼,慢吞吞地站起來,慢吞吞地朝一邊的大漢伸出手。 接過報酬,看都不看一眼就扔進(jìn)墻邊一個罩著黑色塑料袋的桶里。 “不送?!?/br> 姓吳的洗了把手,邊擦干邊睨著肖刈,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肖刈也不廢話,換了大漢遞上來的干凈襯衣,直接就出了門。 腳剛踏出來,后面就是“嘭”的一聲門甩上的巨響。 肖刈微轉(zhuǎn)過身看了眼還在發(fā)顫的鐵門。 聽伊罕講過,這個吳期是留過學(xué)的,耍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手術(shù)刀,他自己也不幸親身體驗(yàn)過,醫(yī)術(shù)沒得說,只是單就這么個人,那可真讓人恨不得馬上弄死他! 勾了勾唇,特么的他現(xiàn)在覺得他的右臂痛得要死! 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反正是被伊天海撿回了一條命,身體好了后就一直呆了下來,給伊家上上下下連帶后院養(yǎng)的貓啊狗啊什么的看看病救救命,看著就像在報恩,可是每次不管是咳嗽還是流個小鼻涕,那收的巨額診金能再坑人點(diǎn)不?而且,要遇的是上門看皮rou傷的,那絕對是黑心黑肺黑肝地給你直接下個黑手,好似殺父仇人的就差沒直接把人整死。 肖刈記得很清楚,他來過三次,加上這次,四次。 姓吳的耍得那些小動作他都清楚,心里也記著!對頭,他肖刈可不就是個特別記仇的人! 讓他記憶特別深刻的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他被人捅了一刀,伊罕把他背到姓吳那里,他以為他要死了,那時的他,還特么的忒蠢真稚嫩來著,哭得那個凄慘,而姓吳斜著眼看他的那眼神,他死也不會忘記。 吳期,等著瞧吧! “呵……”肖刈抬頭看了眼烏黑的天際,“啊,又下雨了?!甭唤?jīng)心地低喃了句,肖刈坐進(jìn)車?yán)铩?/br> “肖少,回你的住處?” 摸著硌著他了的手機(jī),拿在手里,盯著那安安靜靜的黑色屏幕瞧,是他先前煩了那不死心的一個又一個來電直接給關(guān)了機(jī)的。 拋接了把手機(jī),肖刈看向窗外,問:“阿罕帶人在哪兒慶祝?” “在金鼎別墅。” “去那里。” 被叫醒的時候人非常疲倦,渾身乏力而酸痛,扶著沉重的腦袋下了車,一下車就清晰聽到別墅里傳出的嘈雜聲,轟天的音樂還有男人的大笑和女人的尖叫嬌笑。 望著燈火通明的別墅,肖刈朝旁邊的人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自己從別墅的邊門悄悄進(jìn)去。 熱浪迎面然后是見慣了的畫面,肖刈從邊角上的樓梯緩緩上樓,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時不時傳出哄笑。巨大的落地窗前,伊罕正傾身與誰深吻,身邊圍著一堆人起哄尖叫。 肖刈單手搭在樓梯欄靜靜望著他們,右手臂上被縫起的傷口,被線穿過拉緊的皮rou一跳一跳的疼得厲害。 熱情大膽的法式深吻,伊罕直起身的時候,他的那個女伴緊緊攀著他,已經(jīng)腿軟得無法自行站立了,伊罕大笑,狂傲自負(fù)的笑聲,肖刈看向被伊罕攬住腰的女人,一襲寶藍(lán)短裙,因?yàn)闊嵛嵌鑱y了的長發(fā)和酡紅的臉頰削弱了慣有的高冷,她嬌弱地倚入伊罕懷里,臉上是淡淡的笑,有點(diǎn)窘迫,但更多的是無法掩飾的驕傲。 肖刈莫名覺得右臂傷口其實(shí)也不是那么疼痛,很快地收回視線,肖刈不再繼續(xù)上樓反倒下了幾階樓梯,上身伸出,探出頭去。 果然,螺旋梯下的僻靜角落,抱膝窩著的不是管予是誰? 肖刈瞅著那一動不動的孤零零身影,竟是覺得有點(diǎn)不知意味的開心。· 緩步走過去,坐下。 凹陷的沙發(fā)驚動了管予,有點(diǎn)茫然地抬頭,肖刈蒼白卻依然讓人驚心動魄的美麗臉蛋讓她驀然清醒。 視線一下就移向他受傷的手臂。 包扎得很嚴(yán)實(shí),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嚴(yán)實(shí)的緣故,傷口位置的紗布竟又是鮮紅鮮紅的。 管予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你那邊……要不要重新再包一下?” 肖刈隨著管予的視線瞟了眼右臂,艸,傷口裂開了,他什么時候用過那么大力氣他怎么不知道? 管予聽肖刈低聲嘟噥了句什么,然后就見得他目光唰地直視自己:“你給我重新包一下?!?/br> “?。课也弧?/br> 不等管予說完,肖刈單指壓在她唇上,朝她搖了搖頭,然后不容她反抗地一把拉起她就往樓上去。 “阿罕,怎么了?” 伊罕不動聲色地調(diào)回目光看向挽住自己的劉夢夢,“沒什么?!陛p佻地低頭啄了口劉夢夢的小嘴,伊罕把手里的牌甩出去,然后就是陣鬼哭狼嚎,伊罕瞧著一臉不甘的輸家們笑了笑,端起一邊的玻璃杯灌了口紅酒。 肖刈把一個保健箱擱管予跟前,把手臂往管予眼前一伸:“弄吧?!?/br> 管予兩手往身后藏,對著一臉平淡的肖刈著急道:“這個我不會啊。” “讓你弄你就弄,啰嗦什么啊?我的手又不是你的手你怕什么?”肖刈不耐煩極了,“快點(diǎn)!” 管予遲疑了半晌,見那紗布上的血漬慢慢干涸,終于猶猶豫豫地伸出手:“那……那我動手了……那個……我真的沒包過你等下要是痛你要說……可能……” “艸,你啰嗦什么呀?快點(diǎn)行不行?” “……哦。” …… “你豬啊,結(jié)頭在這里看不到?” “豬啊你!” “艸,豬啊,你沒看到這我rou?!” “你豬?。。。?!” …… 管予一臉的汗,越是心急手下越是出錯,那個執(zhí)意要她動手的肖刈也一臉的汗,疼的! 密閉的房間里回蕩著一聲又一聲豬啊的吼叫…… “你才豬呢!”終于是包好了,管予抹著額頭的汗,瞅著肖刈那條被包得慘不忍睹的胳膊和白慘慘的嘴唇,忍不住回了一句。 肖刈唰地瞪了她一眼。 管予不服氣地瞪回去。 肖刈臉色很不好,有點(diǎn)搖搖欲墜的感覺,管予想他身體應(yīng)該也是到了極限了。 “欸,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抵不過心軟,管予小聲開口。 肖刈又瞪她。 管予心里哼了聲,白瞎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你扶我!” 兄弟,你傷的是手不是腳?! 暗自翻了下白眼,管予想她不跟傷員計較。 把肖刈扶上床就要走,卻被抓住了手腕:“身上不舒服,你給我擦下?!?/br> “你……” “你也想快點(diǎn)回家是吧?” 管予握了握拳,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打了盆溫水拿了條毛巾出來。 解開衣服,白皙的肌膚露了出來,上面還有不少凝固的褐色血漬,管予沉默地擦拭起來。 肖刈雙眼輕闔,呼吸有些急促,臉色反常的紅艷。 擦完上身,管予收手就要彎腰端起臉盆。 “還有下面!”毛巾被揪扯住,肖刈定定地看著管予。 管予神色怪異地掃了眼肖刈的下|身,沒有吭聲,端了臉盆進(jìn)浴室換了盆清水。 “艸,你要冷死我???!”肖刈狠狠打了個冷顫。 管予勾了下唇角,沒有出聲,板著臉繼續(xù)擦拭,毛巾下的那東西早蔫了,無精打采地被管予胡亂擦了兩下。 “輕點(diǎn)兒,你以為那是什么?。。?!” 今晚上的肖刈特別沒耐性,吼聲不要錢似的,吼吼吼的。 管予啞巴一樣,繼續(xù)擦他的雙腿。 擦好,也不管人家的小鳥還晾著,端起臉盆就直接進(jìn)了浴室,打浴室里出來,光溜溜的兩條腿依然是毫不害臊地橫陳在她眼前。 視線與肖刈對上,管予嘴角抽了兩下,終于還是上前給他拉上褲子。 肖刈用沒受傷的手臂支撐著往床的另一邊挪了挪:“你,上來。……快點(diǎn),磨蹭什么?……你怕我對你做什么?就你這個鬼樣子?!上來!” …… “你上來……我給你手機(jī)……艸,你豬??!你的手機(jī)……” …… “艸,你穿這么多干什么?脫了!……唔,我睡了,別亂動……” 把受傷的胳膊擱在管予肚子上,頭埋在管予的肩窩,肖刈調(diào)整了下姿勢終于閉上了眼睛。 管予無語地瞪著天花板。 感覺耳畔的呼吸漸趨平穩(wěn),管予開機(jī)。 盯著未接來電里一排過去的“大帥哥”,管予輕輕閉了閉眼。 短信里是也是,在哪里?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看了時間,凌晨三點(diǎn)。 回?fù)苓^去,剛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起。 “管予?” “是我?!?/br> “你在哪里?有沒事?我去接你!” “……我沒事,我明天過去,你不要擔(dān)心?!?/br> “真的沒事?不要騙我,有什么事有哥呢?!?/br> 嘴角翹了下,臉上浮現(xiàn)了絲微笑:“真的沒事?!瓕Σ黄穑δ銚?dān)心了?!?/br> “沒事。管予,要不還是我去接你吧?小雪也在?!?/br> “我……” “唔,管予你的腿壓著我了……”突兀地插進(jìn)話,然后是曖昧的絲被摩擦聲,懶洋洋剛醒來的沙啞聲音又朝著手機(jī)說,“還不想睡的話就做點(diǎn)快樂的事……”唇吻上肌膚的水漬聲。 手機(jī)那頭靜了下來,然后是徐慕容的晚安聲。 管予看神經(jīng)病一樣看著在頸側(cè)“吧唧吧唧”吻得很起勁的肖刈。 肖刈抬頭朝她展開一個燦亮的笑:“好了,現(xiàn)在我們可以好好地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