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吻 (六)
書迷正在閱讀:世交變情人、總裁老公,你是誰?(完)、【再世情緣】前文:遺書、情深緣淺、網(wǎng)游之故鄉(xiāng)、陳星與紀(jì)星晨、來自修羅的愛、要是,情非得已、我的霸氣總裁!、meimei惹人愛
哈了口氣,徐清雨搓熱雙手,摀上凍得發(fā)麻的臉頰,想藉此袪袪寒氣。 他不知道自己在教師宿舍門口等了多久,只曉得這夜晚凍得他身體發(fā)冷,心卻是熱的。 系上活動一結(jié)束,班上幾伙人便出去吃慶功宴,徐清雨在熱炒店里多喝了幾杯,酒酣耳熱之際,卻想起了于敬??粗郎系谋P狼藉,他不禁幻想起徐瑾泉和于敬倆人身穿華服在觥籌交錯間談笑風(fēng)生的模樣,卻是怎么也勾勒不出于敬微醺巧笑的面龐。又是一個自己無從得知的世界。 他從未如此喜歡上一個人,也從未感到如此挫折。無論怎么開導(dǎo)自己,一想到那張照片,徐清雨便無法抑制自己的嫉妒。他嫉妒徐瑾泉擁有那些自己如何也無法得到的、和于敬的曾經(jīng);嫉妒他輕易的便能和于敬拉近距離,不若自己想方設(shè)法后卻只為那小小的一步而獨自欣喜若狂。 但他同時也為徐瑾泉感到悲哀。 正如徐瑾泉了解他,他同樣也對他瞭若指掌。蔣允欣的存在便是徐瑾泉的腳鐐,拌住了他接近于敬的每一步,也將他困在了名為世俗的牢籠里。正因為徐瑾泉是他的哥哥,他才能如此肯定地說,他是無法擺脫墨守成規(guī)的生活的。徐瑾泉太過膽小了。從他高中時的躊躇不前和那張不知藏了幾年的照片就知道,徐瑾泉是不會有膽和于敬告白的。就算坦白了,就算于敬接受了他,徐清雨能斷言,最后徐瑾泉仍會回到他那世俗的殼里,躲在自己為自己造的壁壘中,舔舐自己給自己添的傷口。 于是,他決定,為了所有人著想,或許于敬和他在一起才是對的。這是不是酒精作祟造成的影響判斷他不清楚,徐清雨只知道如果是他,他會不顧一切地呵護于敬,保護他、寵愛他,超越性別和年齡,即使承受再多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在所不惜。反正他從來也不在乎任何人對他的看法。思及此,徐清雨心頭一熱,便丟下了其他系學(xué)會成員,不顧系學(xué)會會長的身分,更把學(xué)生的框架拋諸腦后,驅(qū)車前往于敬住的教師宿舍,一待就是到這深更夜半。 連于敬回來了沒都不曉得,徐清雨就只是傻站在那兒,心想若能見著于敬一面也是幸運。好險深夜里出入宿舍的人不多,沒有多少人在意這個在外徘徊的男人,要不早被人通報了??戳丝词謾C屏幕,已是深夜十一點鐘。徐清雨攏了攏外套,夜里濕氣頗重,讓本就寒冷的天又更冷了,原先的酒意已退,那寒風(fēng)滲進衣衫里,凍得他渾身打顫,徐清雨卻樂此不疲。 看啊,他心想,我就是能為老師做到這種地步,哥你行嗎?就只是這樣傻傻地等著一個從未相約的人,徐清雨卻也能自我滿足,瘋狂到如此地步,他怎能不認(rèn)為自己愛于敬勝過徐瑾泉呢。思忖著天什么時候亮,徐清雨望向天空,心想乾脆就這樣等到天亮,怎么也會在于敬出門上班時撞上。 這時,一輛計程車駛進了宿舍大門,停在于敬宿舍大樓的門口,不一會兒,只見一個人影從大樓中走出,爾后直接上了計程車。即使只有一剎那,昏暗街燈下,徐清雨仍一眼便認(rèn)出那人影。 哥…他怎么會在這里? 目送那輛計程車緩緩駛出宿舍大門,就在車子經(jīng)過他身旁時,他再度證實了那人的確就是徐瑾泉。一想到這樣深的夜里,徐瑾泉和于敬兩人獨處一室也不知說了些什么,徐清雨便一陣焦躁不安。他猶疑了一下,卻終究是敵不過內(nèi)心的惴惴不安和酒精為他壯得肥大的膽,于是,他走到大樓前,回想了會兒便按下一戶人家的門鈴。 他走了。 大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于敬看著杯中那剩了一半的酒,心想。 都結(jié)束了。 這樣就好。 這樣對誰都好。 但若真是如此,為什么現(xiàn)在自己會感到這么無力,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被無情地抽離,在徐瑾泉踏出大門的那一剎那和他一起離開了身體,再也回不來。他低頭看向掌心,只見一排透著血紅的月牙印深深地刻在兩手手心上。 原來還剩了一點??粗桥庞∽由蠞B著的血珠,于敬自嘲地笑了笑,卻不覺得疼。他輕輕地摸上了左手掌心上的印子,淺淺的血痕便順著手指撫過的軌跡在掌心上暈染開來,如一朵紅色的蓮花般,貪婪地吸食著這白色大地上所剩無幾的養(yǎng)分,自顧自地,開得艷麗囂張。將雙掌上的血珠凈數(shù)抹去,于敬癱坐在沙發(fā)上,眼神渙散地望著徐瑾泉那杯沒喝完的酒發(fā)呆。 杯緣上因為飲啜而留下的印子還在,人卻已然離去。 深深地看了那塊印子一眼,于敬坐了起來,拿起酒杯,就這么就著那塊印子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那杯上早已沒了任何溫度。貼上唇瓣的那一瞬間,能感受到的只有玻璃的冷硬,絲毫沒有人的氣息。 于敬突然想起了秋天時高三教室外的紅楓葉。 這是只屬于他的記憶。 吹入教室的秋風(fēng)微涼,捲著白色窗簾,撫上了他的面頰,卻消不去他臉上的熱度。徐瑾泉趴在書桌上的側(cè)臉、凌亂的發(fā)絲以及紅潤的雙唇像是個漩渦,而他,就如丟失了船槳的船夫,無法自主地,任由海流將他捲入這令人目眩神迷的渦流中,直至汪洋深處。 這是只屬于他的祕密。 一叢叢地紅楓葉,如火般在窗外燃燒著,灼傷了他的雙眼,也在他唇上烙印下無法忘卻的炙熱。那熱度至今仍刻在他心頭,伴他度過了無數(shù)個陷入回憶后寂寞難耐的漫漫長夜。 紅酒的苦澀在口中漸漸蔓延,和著唾液,侵蝕了他的心。 他突然好后悔。 早知道會如此痛苦,他根本就不該讓他上樓,不該讓他對自己有任何虛妄的期待。 他根本不該見他。 一旦見了,又該如何割捨。 楊紹宇說的沒錯,若早已知道放不下,又為何要這般折磨自己。明明知道,卻當(dāng)做不知道;明明知道,卻故意為之。卑鄙地、狡詐地想要從徐瑾泉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在最后懦弱而膽小地逃避。他明白徐瑾泉若說了出口會失去什么,他明白這條路的前方會有什么在等著他們。他明白的太多,多到無法讓徐瑾泉也承受。 他捨不得,也要不起。 這份愛若只會讓他們痛苦,那么他寧愿現(xiàn)在就親手扼殺它,即使要自己獨自承擔(dān)這剜rou蝕骨般的痛楚?;蛟S他早該這樣做。若當(dāng)年他懂得就此罷手,或許今日便會輕松許多。是他的依戀造就了今日這個局面。只能怪他自己。 瓶中所剩無幾的酒不知不覺已喝盡,握在于敬手中的酒杯仍是徐瑾泉用的那只??粗站破?,于敬突覺一陣心慌。 他得繼續(xù)喝才行。若不然,他便沒有任何理由繼續(xù)握著那只杯子。于敬站起身,心里只想著要去廚房拿酒,門鈴此時卻突然作響起來。于敬望向監(jiān)視器,心不自覺地揪了起來,腦袋空白了會兒,才一個激靈地趕緊跑上前按下顯示鈕。屏幕一開,只見一個穿著休間服的男人站在門口對著監(jiān)視器揮手,似乎有些侷促,但于敬絲毫沒注意到那人長什么模樣,何況是那人的神情。 不是他。 失落之馀,有些鼻酸。原來抱有期待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多么可笑,他心想。按下了開門鈕,他不在乎來的人究竟是誰,只希望趕快打發(fā)人家走。不到一會兒,家門便傳來了敲門聲。于敬走上前去開門,映入眼簾的人卻是徐清雨。 「老師?!剐烨逵杲械溃砬椴恢切奶撨€是什么。 于敬從驚訝中緩了緩神,心里雖疑惑他為何會在這里,臉上卻也沒表現(xiàn)出來?!盖逵辏俊刮罩T把,于敬看著徐清雨問道?!高@么晚了…有什么事嗎?」仔細(xì)一瞧,徐清雨看上去雖然有些疲憊,那雙深邃的大眼卻是無比清醒。他并沒回答于敬的問題,只是一個勁地看著他,眼中滿溢著的情感讓于敬有些緊張。 「老師…能先讓我進去嗎?」一陣沉默后徐清雨問,語氣讓人難以拒絕。于敬遲疑了下,在看到徐清雨似是因為寒冷而泛白的面頰和那一臉的無辜后,內(nèi)心嘆了口氣,便默默地側(cè)過身讓徐清雨進了家門?!盖逵?,系上活動剛剛才結(jié)束嗎?怎么…」轉(zhuǎn)身關(guān)門問,于敬突然覺得一片黑影籠罩在自己面前,回頭一看,卻是徐清雨將自己困在了他與冰冷的鐵門之間?!咐蠋煛箯乃N近的呼吸中,于敬聞到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酒氣,「我想你?!?/br> 雖然察覺到徐清雨的心意,面對突如其來的曖昧言語,于敬仍是渾身僵硬。尷尬地看向徐清雨,那滿眼的沉醉讓他有如芒刺在背,彼此交錯的吐息皆挾帶著酒精的氣味,讓他不禁微微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動作。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徐清雨稍稍拉遠(yuǎn)了兩人的距離,卻仍將于敬圈在他手臂間。 「老師,我知道這很唐突,但是…我喜歡你?!顾f。 看著徐清雨,或許自己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更吃驚,于敬突然想。因為就在徐清雨認(rèn)真的告白后,那年輕俊逸的臉上多了幾分自嘲。「原來…老師早就知道了?!箾]有否認(rèn),于敬雖看著徐清雨,卻難掩心虛?!高@是我被拒絕的意思嗎?」 「…我很高興,但我是男的,還是你的老師,這、」 「除了這些呢?」沒等于敬說完,徐清雨急切地問。「除去性別和身分,老師你對我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嗎?」看著他質(zhì)問時的表情,于敬不禁想到那個不久前還在這里抓著自己肩膀不放的人。 那個帶走了他全部血rou,只留給他現(xiàn)在這副空殼的人。 以前就這么覺得,徐清雨和他很像。并非長相上的相似,而是眉眼間的神韻、說話的方式、舉手投足間的氣質(zhì),和當(dāng)年的徐瑾泉如出一轍。實在太像了。這樣想著,于敬情不自禁地?fù)嵘狭诵烨逵甑哪橆a,手指描繪著那雙濃眉大眼,滿眼的依戀。 他何曾這樣碰過徐瑾泉。 若兩人如此相似,那肌膚的觸感和熱度是不是也和他一樣?那指尖碰觸的瞬間傳來的顫抖和撫過面前的微弱吐息是否也和他相同?于敬不知道。 他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了。 眼前的徐清雨突然變得朦朧模糊,接著只感覺到臉頰上一陣濕涼。 「老師…」徐清雨一手抓住于敬摸上他臉頰的手,另一手則撫上了他的面頰,拭掉那停在頰邊的淚珠,交纏的手像彼此相互交頸的水鳥般,安寧且溫柔。徐清雨的那一聲輕喚卻如一陣響雷打醒了于敬,觸電般,他趕緊想把被握住的手抽回,卻徒勞無功。 有些緊張地望向徐清雨,于敬一見他依舊定定地看著自己便感到又是尷尬又是羞愧,連忙轉(zhuǎn)開了視線,但即使如此,他仍能感受到徐清雨熱切的目光和側(cè)臉漸漸上升的熱度。就在他快要忍受不了時,徐清雨冷不防地抱住了他,沉重而深沉的呼吸噴灑在頸間惹得他感到那熱度延伸至全身,屬于年輕人的、青春而爽朗的氣息撲鼻而來,讓他一陣暈眩。 「老師,你有喜歡的人嗎…」在徐清雨懷中聽著他這樣問道,于敬不知該如何回答?!妇退隳阈闹杏袆e人…」只聽見徐清雨在他耳畔說道,「就算老師忘不了那個人也沒關(guān)係…我不在乎。只要老師能和我在一起,我都不在乎?!?/br> 于敬能感受到抱著自己的臂膀正微微顫抖著。他在說謊。都抖成這樣了怎么可能不在乎,于敬心想,卻又不禁有些想哭。該是怎樣的一份愛才能讓這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說出這樣的謊。他輕嘆了口氣,「清雨…你是個很好的孩子,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話才剛落下,于敬便感到那臂膀又是一顫。「何必這樣執(zhí)迷不悟?」 「老師才是?!剐烨逵陮⒛樎袢肓怂i窩,于敬也沒阻止他,只聽他悶悶地回應(yīng)道。「如果老師說我執(zhí)迷不悟,那么老師自己應(yīng)該先以身作則。至于更好的人,那是不會再有了?!孤犚娝@樣說,于敬無奈地笑了笑。「男人和男人又如何,老師和學(xué)生又如何,我喜歡老師,這一點就足夠了。」徐清雨繼續(xù)說道?!溉绻蠋煈岩?,要我說千遍萬遍都可以,只要老師不要拿這些當(dāng)做拒絕我的理由。請允許我陪在老師的身邊…」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于敬覺得肩膀上有些濕潤。他不得不承認(rèn),徐清雨所說的是他一直以來都想從另一個人口中聽到的。那樣的堅定、那樣的無所畏懼。這是他和徐瑾泉都沒能做到的,而徐清雨卻辦到了?;蛟S是他們?nèi)鄙倭四菢拥男n勁和勇氣,也多了太多無謂的恐懼,使得他們在愛情面前變得卑微,任何念想都是一種奢望。 如今徐清雨給了他這般真摯的愛,他又何苦去貪妄那些他不敢要也要不起的呢? 摸著徐清雨微微發(fā)顫的背脊,于敬輕輕地抬起了徐清雨的臉龐,溫柔地吻去了他凝在眼角的淚滴,卻覺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永遠(yuǎn)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