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躲貓貓(八)
馬無名帶著黎錦秀一行人進門。 繞過大門正對著的一方影壁,黎錦秀看到這座神秘宮觀的廬山真面目,那就是—— 沒什么特別之處。 這座宮觀的神殿、膳堂、園林,還有方便道士們修行的平臺和廣場,都與靈霄正道的其他建筑一樣,除了——黎錦秀注意到,那些開間的門口掛著的牌匾名里帶有“正全道盟”這四個字。 正全道盟?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 不過黎錦秀也只是在尹莘去世后才接觸了玄學界,大部分粗淺的知識都來自于阿完,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實在不算多。 最后,他們進了西跨院。 馬無名指了指一間屋子,說道:“司徒得幽就在那里?!?/br> 黎錦秀看過去,看到兩個陌生的道士站在門口守著門。看到馬無名,他們便喚了一聲“無名道長”。 “你們先下去?!瘪R無名吩咐道。 兩人神色莫名,尤其是看到黎錦秀和他身后的二十來個保鏢的時候,驚訝呼之欲出,不過馬無名使了個眼色,他們就什么也沒問地下去了。 “請?!瘪R無名推開房門,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黎錦秀毫不猶豫,邁步而入。 這個房間不大,一邊擺著書桌,一邊擺著羅漢床,而司徒建蘭就盤著腿坐在羅漢床上。 “錦秀?!彼就浇ㄌm看著黎錦秀和塞滿了房間的保鏢,樂呵地笑了,“你怎么過來了?” 黎錦秀皺眉打量著他,道:“蘭哥,你沒事吧?” 司徒建蘭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馬無名,道:“說不好。”馬無名臉都青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錦秀問道:“為什么這位馬道長的人要那樣粗魯?shù)卣埬銇碜隹???/br> 他將“粗魯”和“做客”都咬的很重,司徒建蘭又偷偷瞄了馬無名一眼,發(fā)現(xiàn)馬無名氣得更厲害了,忍不住樂開了花:“嘿嘿,小事、小事?!?/br> 黎錦秀疑惑地看看司徒建蘭,又疑惑地看看馬無名,馬無名沒好氣地別開了頭。 “行了,你們走吧?!?/br> 隨著馬無名的話音落下,司徒建蘭突然抖了一下,就像是僵冷的身體終于恢復了生機和活力。 他嗖地一下從羅漢床上跳起來,拱手說道:“叨擾了,馬道友。”隨后便去拉黎錦秀的胳膊,“走吧走吧,我們走吧?!?/br> 雖然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馬無名直接放人了,黎錦秀對他態(tài)度稍微好了些:“馬道長,再見。” 他們剛走到門口,馬無名的聲音從二十多個保鏢身后遠遠傳來—— “司徒得幽,別忘了,之后我會給你打電話……” 司徒建蘭回頭看了一眼,二十多個保鏢黑壓壓的一片,他壓根看不到馬無名在哪。道行再高,也怕保鏢,司徒建蘭呲著大牙笑:“再說,再說?!?/br> 黎錦秀察覺到了他的幸災樂禍,看來這個馬無名之前對司徒建蘭不怎么客氣。 他們按來時的原路返回,出了那所宮觀。 門內,眼看著司徒建蘭的身影即將消失,馬無名身邊的一個年輕的道士問道:“師父,就這么讓司徒建蘭走了嗎?” 馬無名白了他一眼:“那我能怎么辦?誰讓你們辦事都不靠譜。”抓個人都能驚動那么多人。 那年輕道士訕訕不敢搭腔,只又問道:“那個姓黎的施主到底什么來頭,怎么帶這么多保鏢?” “不知道?!?/br> 馬無名被迫放了司徒建蘭,還不高興呢,他懶得應付自己徒弟,轉身便進了殿。而他的徒弟卻好奇地打開了手機,開始搜索“黎錦秀”的信息。 “銀承集團……董事、總經(jīng)理……” 查看完了公開的信息,他切換了另一個軟件,忽然瞇了瞇眼睛。 “有人在買黎錦秀的生辰八字?” “楊量安,還在外面愣著干什么,進來!” 馬無名的吼聲向若洪鐘,楊量安揣起手機,像一條靈活的泥鰍一樣鉆進了殿里,“師父,我來了!” 另一邊,黎錦秀和司徒建蘭已經(jīng)回到了前山。 兩人與助理和保鏢保持了一段距離,小聲地聊著天。 “蘭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司徒建蘭有些為難地舔了舔嘴唇,他不能撒謊,但這件事是道門里的事,他也不怎么方便跟黎錦秀明說。 “就是……就是……出了點事?!彼就浇ㄌm也很無語,“馬道長找不到肇事者,非將我當成嫌疑犯?!?/br> 馬無名第一時間就取走了那道契,當場司徒建蘭才發(fā)現(xiàn)那道契上有很重的陰氣,也就是說,那是一道陰契,是鬼與鬼之間締結的契約。 取走契后,馬無名并沒有放走司徒建蘭,而是強硬地給司徒建蘭下了定身符和吐真符,生逼著司徒建蘭問出了他知道“躲貓貓”這件事,隨后馬無名就認定了是司徒建蘭勾結了結下這道契的陰鬼??墒怯谟刑飸摻o司徒建蘭下了禁制,即便馬無名用了吐真的法術,他也無法講出自己是怎么得知亡魂“躲貓貓”的。 司徒建蘭真的很委屈,他明明是意外卷入“躲貓貓”這件事,卻被馬無名那樣懷疑和侮辱,要不是修為不夠,他得當場就跟馬無名打起來。 還好黎錦秀來救他了。 道盟的人正義,卻也霸道專橫,如果黎錦秀不趕過來救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會被磋磨多久。 司徒建蘭突然抓住黎錦秀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好兄弟!謝謝你救了我!” 黎錦秀輕笑了一下:“我沒做什么,還是小樊心細,蘭哥你真要謝就謝謝小樊吧。”隨后,他將樊赤云怎么聯(lián)絡的他,怎么拍了視頻,又怎么追著抓司徒建蘭的人去了的事簡單地講了一遍。 司徒建蘭感動地哇哇的,又好好地感謝了一通樊赤云。 樊赤云卻只是正色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當天傍晚,黎錦秀和司徒建蘭便離開了靈霄正道。 臨走時,張無有得知這件事后趕過來送兩人。他單獨找了司徒建蘭,司徒建蘭擺了擺手,不冷不熱地將他擋了回去:“我知道,你只是職責所在。” 張無有說:“等這件事查明,如果與司徒師兄無關,我會代表道盟向師兄你道歉。” 司徒建蘭不悅地抿了抿唇:“張師兄,能讓馬道長跟我道歉嗎?”他們九龍山的人不能說謊,不會說謊,向來坦坦蕩蕩,直來直往,馬無名不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可他還是逼供了,司徒建蘭脾氣再好,也會記仇。 “我……” 馬無名是他的師兄,在道盟里的職位也比他高得多,張無有左右不了他。 司徒建蘭聳聳肩:“再見,張師兄?!?/br> 他轉身上了黎錦秀的車,沒有再看張無有一眼。 車輛啟動的時候,黎錦秀看到張無有有些頹喪的神情,說道:“這位小道長原來也有這樣生動的表情?!币酝际强峥岬摹?/br> 司徒建蘭突然笑了:“嗯,我認識的人里真正面癱的就只有阿完一個人?!?/br> 提起阿完,他的心情好了,司徒建蘭將道盟那點不愉快拋之腦后,手舞足蹈地跟黎錦秀說著阿完的事情:“阿完一直到六歲都不會哭、不會笑,聽人說,這可能是某種病,我?guī)煾竾樀眠B夜帶著阿完和我下山去看病?!?/br> “但是經(jīng)過檢查后,醫(yī)生說阿完沒有什么問題,她只是懶得哭、懶得笑……” 黎錦秀聽到這里,意識到一個問題:“蘭哥與阿完是從小一起長大嗎?” “嗯,我們都是師父養(yǎng)大的孤兒?!彼就浇ㄌm語氣沒有什么起伏,只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雖然是一起長大,阿完可比我聰明多了?!?/br> 黎錦秀輕笑,眼里的情緒卻很復雜:“是嗎?” 他想起了和他一起長大的尹莘,尹莘小時候也沒什么情緒、沒什么表情,尹莘也比他聰明多了。 返程的私人飛機落地首都約莫八點,黎錦秀想著司徒建蘭在飛機上光呼呼大睡去了,也沒吃東西,便提出先帶著司徒建蘭去吃飯。 “不用啊,我們回你家隨便下點面條就行?!彼就浇ㄌm不想大動干戈。 黎錦秀卻道:“這么晚回去,又沒吃飯,不是下點面條能解決的?!?/br> “什么?” 黎錦秀有點苦惱:“我爸媽應該會一邊念叨,一邊給我們端上滿漢全席?!?/br> 司徒建蘭訕訕地說:“也是……”尹先生和徐女士愛子心切,這樣的事大概黎錦秀經(jīng)歷過不知道多少次。 司徒建蘭沒了異議,黎錦秀便對前排的王亦說:“去錦城小館。” “好的?!?/br> 王亦打電話給錦城小館去了電話,同時,車輛下了機場高速向著餐館的方向駛去。 可是很快就發(fā)生了奇怪的事情。 車子走了三十分鐘,車載導航卻報了好幾次路線錯誤,最后司機張哥終于忍不住納悶地說道:“不太對勁啊,怎么回事……” “怎么了?”王亦問。 司機道:“不知道是導航有問題,還是路牌沒了,我已經(jīng)走錯四次了,不應該啊。”以前他常常送黎錦秀和尹莘去錦城小館,周邊的路他都熟悉,導航也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堵車或者臨時修路而開。 正說著,導航又響起了一聲:“您已偏離路線,正在為您重新規(guī)劃路線。” 王亦也東張西望地看著前后左右:“這是什么路?欸???” “小樊和醫(yī)生他們的車呢?” 這次黎錦秀出行帶了保鏢和醫(yī)生,足足有三十來人,分了好幾輛車,原本那些車都跟在他們這輛車的后面,現(xiàn)在卻都不見了,王亦嚇出了一身冷汗。 司徒建蘭一個激靈解開了安全帶,吩咐道:“天窗打開。” 司機有些猶豫,而一旁一直沒做聲的黎錦秀也出聲了:“打開?!?/br> “好?!?/br> SUV的天窗打開,司徒建蘭從那里鉆了半個身子出來,不知道做了什么后,他很快就回來了。 “有點麻煩?!彼就浇ㄌm道。 黎錦秀敏銳地察覺到某個可能,低聲詢問:“是鬼打墻嗎?” 司徒建蘭搖了搖頭:“不止,還有迷陣。” 迷陣?道法? “對方一定是沖著我來的,你放我下車,然后開出去?!彼就浇ㄌm想到了道盟的事,神色凝重。 黎錦秀斷然拒絕:“不可能?!彼豢赡茉谶@時候拋棄司徒建蘭。 “好吧?!彼就浇ㄌm也擔心他們分開又出其他的事,“我先試試破陣?!?/br> 司徒建蘭又從天窗鉆了出去,而黎錦秀對司機和王亦道:“出了點小狀況,繼續(xù)開車,不要停?!?/br> “老板……到底怎么了?”司機的聲線有些顫抖,“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王亦驚訝:“什么?” 司機咽了咽口水,說道:“我聽過常走夜路的同行說過,晚上可能會遇到一些不干凈的東西……” “不用擔心?!?/br> 黎錦秀安撫兩人,“司徒道長在這里,好好開車,保持鎮(zhèn)定” 司機用力地點點頭:“我明白?!?/br>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自己嚇自己,否則驚了魂更容易被邪魔入侵。 司徒建蘭半個身子鉆在外面頂著風施法破陣,而車內導航系統(tǒng)不斷地響起:“您已偏離路線,正在為您重新規(guī)劃路線?!?/br> “您已偏離路線,正在為您重新規(guī)劃路線?!?/br> “您已偏離路線,正在為您重新規(guī)劃路線?!?/br> 看著面前怎么也開不到盡頭的長路,王亦差點崩潰地打掉司機的手機:“不要再叫了!” 王亦的失控,讓司機的情緒也變得更緊張,他緊握方向盤的雙手手心里都是汗。 “不用驚慌?!?/br> 見狀,黎錦秀毫不猶豫地解開安全帶,他起身將司機的手機從手機支架上取了下來,關掉了導航,受驚的王亦這才慢慢地安靜下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忽然從車前掠過,司機睜大了眼睛,用力地踩下了剎車! 司徒建蘭的腰卡在天窗邊上,他差點被這猛地一下勒得斷氣:“怎么回事……” 車內,解開了安全帶的黎錦秀身體失控,一頭撞在了車載屏幕和擋位之間,他眼前一黑,在王亦的尖叫中失去了意識。 “啊——!老板!” “血!” “錦秀?!?/br> 窗邊的人回過頭,眼里帶著笑意,“起來了,小豬?!?/br> 黎錦秀陷在柔軟的被子里,他懶懶地蹭了枕頭幾下,睜開了眼睛:“不想起來……”看到尹莘起身走過來,黎錦秀打了個哈欠,又將自己埋進了被子里。 “昨晚上又偷偷玩游戲了?” 尹莘掀開被子,冰涼的手指搭在黎錦秀的肩膀上,“你不肯跟我一起睡,就是為了晚上躲起來玩游戲?” “哥!好冷!” 黎錦秀在被子里死命地躲他的手,十三歲的少年靈活地像是一條扭動的蛆,“我晚上要踢被子嘛,你感冒好不容易才好,我不想……” “小騙子。”尹莘掐著他的后頸,“快點起來,小豬。” 黎錦秀繼續(xù)耍無賴:“你好無情……嗚嗚……好的時候叫人家小老虎、小貓,這種時候就叫人家豬……嗚嗚嗚……” 尹莘氣笑了:“再不起來,我抱你了?!?/br> “有本事你就來啊!”黎錦秀吃了熊心豹子膽,“你再怎么樣,我也不會屈服的……欸!?” 他真的被尹莘抱起來了,還是公主抱。 黎錦秀不敢鬧了,尹莘拍了拍他的屁股:“老實點?!?/br> “放我下來,哥?!?/br> 尹莘嘴角噙著笑:“不放,我抱你去浴室?!?/br> 黎錦秀抓著尹莘的衣領,著急地說:“我這么重,別把你累壞了!” “你當你哥是紙糊的?” 尹莘有些無奈將他放下來,“快點,洗漱換衣服,下樓吃早飯?!?/br> “噢?!?/br> 黎錦秀腳一沾地,便一溜煙地跑了。 吃過早飯后,司機送他們去上學,兩人讀的是同一所國際中學,不過一個是初中部,一個在高中部。 尹莘將黎錦秀送到他的教學樓下面,將黎錦秀的書包遞給他,道:“上去吧?!?/br> 黎錦秀單手將書包甩在肩上,瀟灑地擺手轉身:“中午見,哥?!?/br> “中午見?!?/br> 尹莘看他走進教學樓,才轉身離開。 黎錦秀進了電梯,遇到了幾個同班同學,其中就有與他交好的肖霄。 肖霄明知故問:“錦秀,你哥今天沒送你上樓?”尹莘之前都將黎錦秀送到班級門口,一次不落,所以他們都戲稱黎錦秀是“哥哥的乖寶寶”。 黎錦秀白了他一眼:“少陰陽怪氣。” 電梯開了,黎錦秀率先走出去,肖霄追在他身后:“欸,別走這么快啊?生氣啦?” “我是那么小氣的人嗎?”黎錦秀無語,“但是——” 他認真地說:“別拿我哥開玩笑?!?/br> 肖霄投降:“好好好,我保證!” “對了,之前我說的那關你過了嗎?我卡了好幾天了……” “昨天晚上過了?!?/br> “教教我!” 黎錦秀與肖霄走進教室,跟其他的朋友打了招呼,然后他隨意地將書包放下,坐在座位上與后座的肖霄繼續(xù)討論著游戲,直到鈴聲響起。 這是平常而普通的一天。 上課、學習、做作業(yè)、做實驗、做手工,和哥哥吃午飯,和朋友們上網(wǎng)球課,放學后再等著高中部放學,和尹莘一起回家。 在車上的時候,黎錦秀照舊跟尹莘分享了今天發(fā)生的新鮮事。 “哥,你記得范尚明嗎?” “記得,你的朋友?!?/br> “他跟隔壁班的班花在一起了,網(wǎng)球課的時候特意跟我們官宣,還請我們喝了飲料?!?/br> 尹莘眉頭微微蹙起:“少喝飲料。” 黎錦秀無語:“你就說這個?我要的是氣泡水?!?/br> “那還行?!?/br> 尹莘滿意了,見黎錦秀撇著嘴,他又說道:“你不可以早戀?!?/br> 黎錦秀抱著手臂,氣鼓鼓地說:“我才不會,這句話你還是留給你自己吧?!?/br> 尹莘十六歲了,他的相貌生得十分好,成績優(yōu)異、多才多藝,即便是在初中部,黎錦秀也聽到了不少他哥的“傳聞”。 見尹莘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黎錦秀又說:“你早戀了,我肯定會跟表叔表嬸告狀!” “真的?” 尹莘不相信地看著他。 黎錦秀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真的!” 尹莘忽然伸出手拍了一下黎錦秀的額頭,輕輕一聲脆響。 “??!” 黎錦秀捂著額頭,“干嘛?。 ?/br> “哥哥對你那么好,天天就想著告密?!币返?。 黎錦秀眼珠子轉了轉,道:“那你賄賂我,賄賂我我就不說了?!?/br> 尹莘輕笑:“行賄受賄犯法?!?/br> “我們偷偷地。”黎錦秀也笑了。 尹莘不置可否地挑了挑左側的眉毛,原本清貴凜然、生人勿近的氣質變得生動而鮮活。 這時,司機問道:“莘哥,之前你說要去一趟射箭館是嗎?” “嗯?!?/br> “那我從這里轉了?!彼緳C打了轉向燈,轉動方向盤朝著另一條路駛去。 黎錦秀問:“去射箭館做什么?” “之前弄壞的那把弓修好了,順道去取一下?!币返馈?/br> 黎錦秀卻疑惑地說:“可是昨天晚上射箭館的人把它送回家里了呀?!?/br> 尹莘蹙眉:“是嗎?” “嗯。”黎錦秀點頭,“當時我在花園里,看著射箭館的李老師把弓交給李叔叔了。”李叔叔是尹家一個傭人。 “那就不去了?!币贩愿浪緳C,“調頭吧。” “好?!?/br> 司機稍微踩了油門降下車速,他觀察了道路,又說:“這條路單行,也不能左右轉,得先開過去,下個路口再轉出去。” 可就在這時,一輛中小型的貨車突然從旁邊的路口橫沖直撞地沖了過來! 司機慌忙地打方向盤避開,可他們乘坐的車輛還是被那輛車刮帶了一下,失控地滑出了好幾米,直到司機死命踩下剎車,才堪堪停了下來。 他冷汗直冒地回過頭去查看兩個孩子:“莘哥,錦秀,你們沒事吧?” 車子沒有被直接撞擊,尹莘和黎錦秀又都系了安全帶,兩人應該沒什么事,但黎錦秀臉帶菜色地說了一聲:“頭暈,好想吐。” 他好像剛剛在劇烈的晃動中被甩起來了,頭撞在了前面的液晶面板上,但因為太暈了,黎錦秀根本無法確定那是真的還是自己的幻想。 尹莘抓著黎錦秀的手,說道:“打電話叫其他人來,我們得去醫(yī)院?!?/br> “好?!?/br> 這場車禍下來,司機和尹莘沒什么事,黎錦秀卻因為輕微腦震蕩住院了。 就在他們到了醫(yī)院不久,射箭館的李老師就給尹莘打了電話,說昨天忘了告訴他弓已經(jīng)送回去了,讓他不用過來了。 尹莘臉色不好地掛了電話。 那時候如果不是錦秀突然提起了弓已經(jīng)送回去的事,他們可能會發(fā)生更嚴重的車禍。 黎錦秀暈頭暈腦地躺在病床上,他努力笑了笑:“哥……別生氣……” “別說話了。”尹莘皺著眉頭,“還想不想吐?” 黎錦秀道:“不想了……就是難受……好累……” 看他難受,尹莘坐立難安:“藥還沒起效嗎?我去找醫(yī)生。” “不用……” 黎錦秀疲倦地撐著眼皮,“你陪著我……” “好?!币肺兆∷氖?,“我在這里?!?/br> 黎錦秀意識漸漸模糊,陷入沉睡前,他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卻沒能發(fā)出聲音。 他想說,他哥的手……好冷啊…… “滴——滴——” 明亮的無影燈下,一個醫(yī)生打扮的黑影為自己帶上了一雙白色的手套,他戴著手術室用的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目,只露出了一雙狹長的三白眼。 “準備手術了,沉摶?!?/br> 金三看著躺在手術臺上的黎錦秀,眼中帶笑,“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將他的爽靈剔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