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以己度人
終于不用應(yīng)酬了,晚上可以回去陪白玉嵐一起吃個飯了,連續(xù)三天晚上喝酒。 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珍饈美味,瓊漿玉液現(xiàn)在都比不過一碗棒子面兒粥,外加一碟兒小咸菜。 人呀,有時候就是賤的的,好吃的東西吃膩了,就像吃點(diǎn)兒粗的,難以下咽的…… 粗糧是健康的,可在飯都吃不飽的年代,粗糧再好,也只是窮人果腹的東西,毫無營養(yǎng)。 “小柔,你跟秦朗怎么樣了?”吃飯的時候,周森開口問姜柔道。 “還行吧?!?/br> “秦朗這個人還沒定性,你要考慮清楚了,別輕易答應(yīng)他?!敝苌嵝训馈?/br> 白玉嵐聞言,給了周森一肘子:“人家兩人的事兒,你別多管閑事兒,是吧小柔,姐支持你?!?/br> “謝謝嵐姐,哥也是為我好?!苯釄笠砸粋€和善的微笑。 “你哥就是這樣,管的太寬了,這鞋合不合適,只有穿的人知道,別人怎么清楚?” “玉嵐,你不明白的?!敝苌忉尩?,“秦朗這小子跟我說,他想做黑市糧食生意,我給臭罵了一頓?!?/br> “黑市糧食生意現(xiàn)在很多人想做還做不了,秦朗有這個渠道為什么不做?” “黑市糧食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我自己都不敢說敢做,他就敢做了,不怕把小命兒搭進(jìn)去?”周森道,“日本人搞出這個糧食配給制度,一旦他們發(fā)現(xiàn)黑市有大量精糧出售,你們覺得他們會善罷甘休?” “可是日本未必會逮著秦朗出手?” “秦雄,秦雄對我恨之入骨,這次卻隱忍了這么久都沒有出手,不是他不想報復(fù),而是在找一個讓我一擊致命的機(jī)會。”周森說道,“他找不大我的漏洞,自然會從我身邊的人下手,這個潛在的危險必須要解決。” “秦雄好歹是秦朗的親大哥,他會這么做嗎?” “又非一母所生,何況,在利益面前,這點(diǎn)兒血脈親情又算得了什么?”周森又加了一句,“你們要是不信,那就且等著看吧。” 也不知道姜柔有沒有聽進(jìn)去,但他這話必須得說,雖然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太過陰暗了,可生活在這個險惡的環(huán)境里,有時候連枕邊人都未必是可信的,必須把任何可能都要考慮到,才能規(guī)避可能帶來的危險。 …… “你今天在餐桌上吃飯的時候,跟姜柔這話說的有些重了,我跟秦朗以前不也是做灰色生意的,你可不能雙重標(biāo)準(zhǔn)?!毕赐暝?,周森在給白玉嵐梳頭。 這樣容易干的快,不然頭發(fā)濕漉漉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睡覺。 大夏天的,不洗頭,就是再漂亮的女人頭發(fā)也有味兒的,還容易滋生細(xì)菌。 “不說重點(diǎn),她不會上心,等出事兒了,再后悔已經(jīng)晚了?!敝苌溃澳愀乩什煌?,你是徹底跟過去斷絕關(guān)系了,從此不再碰那些生意了,秦朗不一樣,也許他可以通過這個掙很大一筆財富,可幾年后呢,萬一形勢有所變化,他就會成為被清算的對象,到時候不但一貧如洗,還會身敗名裂,姜柔跟著他能有未來?” “你說的也太重了,真有這么一天嗎,日本人在東北一天,我們就不可能有那樣的日子?!?/br> “日本人,遲早會被我們打回老家去的?!敝苌昂吆摺币宦?,無比篤定的說道。 “你也想的太遠(yuǎn)了吧,眼下不是沒事嘛!” “他是沒飯吃,還是沒錢花,或者是姜柔是因?yàn)殄X才會喜歡他?”周森道,“我meimei若是膚淺的人,還會給他機(jī)會?” “倒也是,可秦朗是個有野心,還喜歡折騰的人,他是狼,不是狗,狼是要吃rou的,你把他拴在家里,這恐怕是會適得其反的。”白玉嵐說道。 這個角度倒是周森未曾想到的,秦朗想要做黑市糧食生意,表面上是想要給姜柔一個未來的保障,可實(shí)際上還是他內(nèi)心深處的野心和不甘。 他還是想要跟秦雄一決高下。 這個人性方面,自己還是看的不如白玉嵐深刻,也是自己需要檢視的地方。 “他這個‘食為天’不是開的挺好的,難不成這還滿足不了他的野心?” “野心是不斷膨脹的,只要男人有野心,什么時候都不是盡頭?!卑子駦沟?。 “我就沒什么野心,老婆孩子熱炕頭是我最大的野心,最多就是不缺錢花就行,錢再多,真碰到不孝的子孫給你敗了,那也沒啥意義?!敝苌f道。 “這是你的真心話?” “當(dāng)然,若不是沒辦法,我早就想脫了這身黑狗皮了?!?/br> “行了,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難怪有那么多女人喜歡你。”白玉嵐輕笑一聲。 “哪有那么多女人喜歡我,你聽誰說的?”周森心里沒來由的一跳,有些心虛道。 “這還用有人說嗎?”白玉嵐道,“你過去在南崗警署,沒少年輕的女警喜歡你吧,那個金素英,你倆可是號稱南崗警署的金童玉女?” “這都是多少年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你還提她做什么?”周森訕訕一聲,“再者說,金素英那種女人,我那個時候也是太年輕了,以貌取人?!?/br> “這么說,我是沒有那個金素英漂亮了?”白玉嵐眼眉一挑,問道。 “當(dāng)然是你漂亮了,那金素英雖然一張漂亮的臉蛋,可是個蛇蝎美人,我現(xiàn)在是敬而遠(yuǎn)之?!敝苌f道。 “嗯,我信你就是了?!卑子駦挂仓?,自己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太較真,人活在這個世上,凡是太較真的,那自己累,別人也累,活的還特憋屈。 只要不是原則問題,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 周森也知道,白玉嵐也并不是懷疑什么,她又不是整天圍繞著男人轉(zhuǎn)的女人,那她也闖不出這喏大的名堂來。 “差不多了可以了,你給倒一杯水來,我想喝點(diǎn)兒水。” “行,你等著?!敝苌c(diǎn)了點(diǎn)頭。 “大熱天的,這孩子出生,省不少事兒呢,若真是雙胞胎的話,春嬸兒一個人估計(jì)照顧不了,還的再請一個幫忙……” “聽你的,我找人物色一下,得手腳勤快和有經(jīng)驗(yàn)的。”周森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最后幾天最難熬,就盼著早一點(diǎn)兒卸貨?!卑子駦雇兄亲诱酒饋?,朝床邊走了過去。 “快了,都要當(dāng)娘的人了,等孩子一出世,你就明白,這世上沒有什么比做母親更幸福的事情了。” “是呀,做爹最舒服了,哎喲……” “咋了?” “你兒子在踢我……” “怎么不是閨女?” “閨女哪有這么調(diào)皮的,肯定是兒子,不行,快扶我躺下來,這兩個不省心的,一定是在娘肚子里打架……” “好,好,你慢點(diǎn)兒,我來安撫他們,要不然,我給她們唱首歌?”周森手忙腳亂的將白玉嵐扶上.床躺了下來。 “小呀嘛小二郎……” “這都什么歌,難聽死了,你還是別唱了,她們還能消停點(diǎn)兒?!卑子駦瓜訔壍?。 “那我給他朗讀一首詩?春眠不覺曉,處處……” “成了,不動了,不動了,哈哈,我家這是要要出已給念書的大才子!” “快念!” “這下一句是什么來著,我去把唐詩三百首找來,你等著,等著呀……” …… 安娜的工作還是很有效率的,很快就打聽到洪良輝的父親,其實(shí)算是他堂伯父住在了道里的地段街。 他們家被征了后,只給了很少的補(bǔ)償,雖然也給了安置,可安置的房子就跟明搶差不多了。 可是日本人豈會跟你講這個,端著刺刀,將你直接趕出來,上百戶人家,就這樣被攆出了自己的家門,然后發(fā)了一些軍票,找了一塊地,啥都沒有,就算安置了。 有點(diǎn)兒積蓄的,還能先租房容身,而那些沒錢的,全靠泥土里刨食兒的,那可就慘了,雖然不至于家破人亡,家散,破敗的不在少數(shù)。 洪家就是典型,洪良輝的父親還算有些積蓄,在地段街買了一個小房子,加上他也不是靠種地過日子,日子雖然不如過去,但還算能夠過得去。 但是隨著洪良輝一出事兒,這個家就徹底的垮塌了下來,店鋪被典出去了,家里值錢的東西也變賣了。 那些平時不敢咋樣,現(xiàn)在就跟吸血鬼似的,這洪家老爺子就更是待宰“絕戶”差不多了。 “烏恩,先去回春堂,把柳大夫接上,一起去?!敝苌愿罏醵饕宦暋?/br> “還給他請大夫?”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我們還有事求人家,這也不耽誤什么。”周森說道。 “你是想用這個來撬開洪良輝的嘴巴吧?”安娜馬上回過味兒來。 “算是有這方面的原因,還是等見了人再說,有些事兒不見過是不知道的?!?/br> 柳大夫一看是周森,自然是收拾了藥箱,跟他上了車,一路往地段街方向而來。 有詳細(xì)的地址,自然就好找了。 院子不大,除了三間正房之外,還有左右兩間廂房,還有廚房和雜物房。 有點(diǎn)兒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意思。 就是這院子和房子有些疏于打理了,看上去就冷冷清清的,沒有什么人氣兒。 這太正常了,家里沒有人打理,還有一個長期臥病在床的,這日子過的,能維持就已經(jīng)很艱難了。 周森讓烏恩敲門,等了一會兒,才見到一個略顯駝背的老人打開門,老人看到門口站了四個人,有男有女,有些驚訝:“幾位找誰?” “老人家姓劉吧?” “正是,你們怎么知道的?”劉老頭滿眼的疑惑,他可從來沒見過周森等人。 “我姓周,是警察,這位安娜小姐,是我的搭檔,也是警察,府上洪良輝公子的桉子現(xiàn)在由我接手調(diào)查,今天來是來開往洪老先生,順便有些事情想要向他詢問一下?!?/br> “你們是警察?”老劉頭眼神頓時警惕了起來,顯然是并不太相信周森的話。 “對,我們是警察?!敝苌c(diǎn)了點(diǎn)頭,“貨真價實(shí)的,跟之前你們遇到的是不一樣的?!?/br> 老劉頭道:“你們又來干什么,良輝少爺不是被你們抓進(jìn)去關(guān)起來了嗎?” “桉子需要重新調(diào)查,我們就是來找洪老爺子了解情況的,您這樣不讓我們進(jìn)去,到時候耽誤了,你家少爺被判了極刑,那就別怪我們沒提醒?!敝苌?,對方不相信自己,怎么解釋都沒有用,還不如直接嚇一嚇來的效果好呢。 聽周森這么一說,老劉頭臉色大變,趕緊讓開門,將周森等人迎了進(jìn)來。 “我們家良輝少爺自小就家教極好,從沒有行差踏錯,更沒聽說有任何叛逆的舉動,他就是太善良了,誤交了壞人,這才被人利用了……”老劉頭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再給周森解釋。 父母和長輩對孩子的認(rèn)知都是有偏差的,有時候甚至是陷入自我認(rèn)知的怪圈兒,這都是很正常的。 反正就憑周森對洪良輝的認(rèn)識,他并不是那個輕易被人蠱惑,受騙上當(dāng)?shù)娜?,相反他很聰明,很懂人情世故,圓滑,甚至有點(diǎn)兒油膩。 當(dāng)然,人也有兩面性,在家人面前表現(xiàn)是一面,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是另一面。 所以,對于老劉頭的說法,周森只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眼見,耳聽為憑。 “警官,請進(jìn),我們老爺在房內(nèi)?!崩蟿㈩^推門進(jìn)來,屋子里一股子濃烈的藥味兒,那是直沖腦門兒。 “柳大夫,有勞了?!?/br> “周先生客氣了,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北持幭涞牧蠓蜃吡诉M(jìn)去,放下藥箱來,坐到床邊,俯身下來查看起來。 “有過去吃的藥方嗎?”診脈后,柳大夫問道。 “有,有?!崩蟿㈩^連忙走過去,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一沓藥方來,遞給了柳大夫。 柳大夫一張一張的看了起來,一直看到最近的藥方,最后他搖了搖頭。 “柳大夫,怎么樣?” “方子吃的太多了,他的身體已經(jīng)快要油枯燈盡了,只怕沒多少日子了。” “啊,老爺呀,你怎么這么命苦呀……”一聽這個,老劉頭當(dāng)場就哀嚎了起來。 “老劉,扶,扶我起來……”躺在病床上的洪老先生睜開眼,虛弱的眼神道。 “是,老爺?!崩蟿㈩^抹了一把眼淚兒,過來將洪老先生從床上扶著坐了起來。 “兩位警官,恕老朽無禮了?!焙槔舷壬濐澪∥〉谋辛艘粋€禮。 “洪老先生,不必如此,還請?zhí)上露喽嘈菹??!?/br> “我知道我沒幾天了,這幾日我經(jīng)常夢到我夫人,她在下面等著我團(tuán)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