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蘇心黎拉緊圍巾,撐傘走在下雨的街頭,天空已經(jīng)覆蓋在沉厚的黑幕下。 春雷已落,但異常氣候讓日本還是處在冰冷冬季溫度,她懷疑到底會冷多久,連泡泡都懶懶得整天窩在狗籃里,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因素,還是少了任書禾的陪伴。 他離開已經(jīng)一個月,不知道現(xiàn)在人在哪里。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一去不返,她工作無心,下了班就在家里等,看他會不會哪天又突然出現(xiàn)。 他離開的第二天,她才在玄關(guān)發(fā)現(xiàn)他前一天買的魚,她記得那天早上他才說魚可以補(bǔ)充膠質(zhì),增加關(guān)節(jié)潤滑度,晚上就買回來了,還有那帶點嗆鼻辛辣味的藥,也是為了讓她加速痊癒腳踝的拐傷。 他為她做了那么多,還受了不少她的氣,蘇心黎覺得自己實在王八蛋,無理取鬧。 那一天是因為森健司他才會起這么大的反應(yīng),所以她今天在公司打電話給他,終于問出心中疑問。 「任書禾到底是誰,我要知道有關(guān)他的一切?!闺娫捊油ǎ苯恿水?dāng)。 「為什么?」她不是對他義無反顧的信任,編了一個又一個的謊只為了保護(hù)他。 「發(fā)生了一些事……所以……」經(jīng)過那一夜,她決定不跟任何人談?wù)撍瑑嵐芩赖纳僦稚佟?/br> 「心黎,我希望你不要再跟他碰面,他是香港黑幫分子,背景很復(fù)雜?!箍粗皫滋煜蛳愀劬犝{(diào)來的資料,森健司嘆氣。 「香港黑幫?」眼睛圓睜,她沒料到他竟是名副其實的黑道。 「龍門,是香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幫派,任書禾因為利益出賣自己的老大,現(xiàn)在被香港政府通緝,黑道也對他下了追殺令?!顾彩茄芯苛撕脦滋?,才釐清這中間黑白兩道錯綜復(fù)雜的貓膩,不過她不需要全盤明白。 「這個男人現(xiàn)在是香港跟日本的通緝要犯,他連混黑道都能黑吃黑,可見對你一個弱女子會有多危險,說不定因為你看過他,他隨時都能加害于你來湮滅證據(jù)──」 「夠了!他不是這種人,是你自己對他有偏見,不要事事都把他妖魔化!」忍不住他無情充滿負(fù)面的批評,想保護(hù)他,蘇心黎直覺出言頂了回去。 另一端陷入沉默,她才發(fā)覺自己的失態(tài)?!笇Σ黄?,我只是一時心急……」 「你在公司吧,我把他的資料傳真過去,你自己看?!顾⒖淌樟司€。 就是看完資料,她才一整天都這么心神不寧。 漫無目的走著,那三張滿滿的傳真早就在她看完后立刻進(jìn)碎紙機(jī)裁了,就算罪證確鑿的案底已經(jīng)攤開擺在她眼前,她還是不信。 他真有這么壞?蘇心黎知道自己死心眼,認(rèn)定的事旁人說再多都沒用,這個性讓她吃過不少虧。 週遭越來越安靜,她一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遠(yuǎn)離鬧區(qū)走在泥濘巷弄間,隔壁是一間廢棄大工廠,是他之前的棲身之處。 前方漆黑的陌生環(huán)境令她不安,抓緊衣襟,她小心悄聲地往前走。 「任書禾!」輕輕呼喚,她跨過地上一隻狗尸。 這里又黑又濕又冷,根本不能住人?!溉螘棠阍趩幔々ぉぁ雇蝗惶みM(jìn)一沱爛泥巴,就要滑倒之際一雙手臂及時抓住了她。 「是你嗎,任書禾?」反手抓緊來人,對方露齒一笑。 不是……不是他! 「你要做什么,走開!」包包一甩推開他,蘇心黎跑沒幾步又被他抓回。 「臭女人,你給我安分點!」 「放開我!救命啊,救命──」一把尖刀架在頸上,她倏然住口。 死女人,沒想到這么倔?!改阕詈霉怨月犜?,不然這張漂亮的臉龐就毀了?!购竽X被他一推撞上墻壁,蘇心黎差點痛昏。 「你是誰……你要做什么……」冰冷的利刃來回在臉上游移,他不是鬧著玩的。 「你認(rèn)識任書禾,你是他什么人?」守在這邊一天一夜沒見到他,說不定這個女人可以誘他出來。 「沒有,我不知道……」一團(tuán)黑影慢慢潛近,朝思暮想的臉孔黑暗中若隱若現(xiàn),是她的錯覺嗎…… 「還嘴硬!」反手正要揮出一掌,突然一記拐子架在脖子上,他硬生生被轟到兩公尺外的距離。 「你找死?!估淅涞淖志鋸凝X縫中迸出,男人一腳踩著地上獵物脖頸,毫不留情地將槍口瞄準(zhǔn)頭,一槍讓他死得痛快。 親眼目睹血腥畫面,蘇心黎閉緊眼無法承受。 瞪她一眼,任書禾撿起掉在地上的包包跟雨傘扔還給她?!富厝??!?/br> 一個人來這種地方,這女人真的找死。 她喚住他背影?!改悴桓一厝??」狼狽地將他拋給她的東西攬在胸前,她沒撐起傘陪他淋雨。 「憑什么?」跟剛剛惡狠狠的語氣天差地別,他聲音不對勁。 「你怎么了?」她拉住他的手,濕潤的手心不是雨水,是他的手汗。 「不關(guān)你的事。」甩開她的手,他走沒幾步就撐不下去,蹲在墻角喘氣。 他的毒癮又犯了。 當(dāng)臥底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去碰毒品,不過防不勝防,他三天兩頭就得檢查交易來的大宗毒品,已經(jīng)不可避免的染上致命毒癮。 一年多的逃亡日子各地三教九流他都混過,他想戒毒,但發(fā)作時的蝕骨之痛讓他還是拒絕不了其他毒犯提供的海洛因,一點一滴地吸食,他從沒戒斷成功過。 「你怎么了……」他瞳孔渙散,渾身都抖得厲害?!缚旄一厝?!」看出他的癥狀跟一般風(fēng)寒不一樣,蘇心黎更是十萬火急。 「休想?!棺焐暇髲?qiáng)著,他這下卻連推開她的力氣都沒有。 不行!他快不能控制自己了,接下來會傷到她?!笣L!叫你滾聽見沒有!」 「我不走!」大雨之中吼回去,她可不是被嚇大,沒被他懾人的怒氣給擊退。 「我不懂你到底在堅持什么,你現(xiàn)在明明就自身難保了,明明需要別人的幫助,為什么還這么固執(zhí),到時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總比被背叛,死在警察手下好!」他就是恨她的背信,也恨自己離不開這里,離不開有她的城市。 「我蘇心黎不是這種人!」比他更大聲,為什么他就不信她的清白?「不然我早就在送你進(jìn)醫(yī)院時把你交給警察了,何必盡力幫你掩護(hù)你沒身分的事實!」 「要算帳你之后再一筆筆算,現(xiàn)在就跟我回去?!共皇轻缜笏囊庖?,她拉起他的手臂繞過肩膀,鐵了心就是要把他帶回溫暖的家,不讓他再窩在這陰森的鬼地方。 全力控制體內(nèi)蠢蠢欲動的發(fā)作因子,他只能任由她為所欲為,一路上,他幾乎是壓在她身上踉蹌步行。 一進(jìn)家門立刻甩開她往樓上奔去,他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縮在床角,任書禾壓抑不了犯癮之痛,一下倒在床鋪上呻吟,一下又猛把頭撞向墻壁。 她該不該上去?原本猶豫不決的她在聽到他痛苦的吶喊之后立刻三步作兩步的爬上樓。 「任書禾?」敲著門,他的怒吼嚇得她膽戰(zhàn)心驚。 「走開,不要管我!」 「你還好嗎?」一進(jìn)門玻璃杯就往她飛來,來不及閃躲,美麗的臉龐上出現(xiàn)一道血痕。 「你進(jìn)來做什么,走開!」枕頭書刊,所有在他范圍內(nèi)的東西全給他毀了,躲回角落,他不由自主地狂打自己,每一下都是重重的自殘。 「你在做什么,不要這樣子!」奔上前卻阻止不了,蘇心黎反倒使勁力氣抱緊他,他的衣襟被他咬得殘破不堪,就連嘴唇也是咬得鮮血直流,看得她心疼不已。 「放開……放開……」雙手握緊拳頭,原本清亮迷人的雙眼布滿駭人的血絲,她已經(jīng)認(rèn)不得他了。 身體的禁錮沒松開,她就是不放。 突然,guntang的水珠滑過脖子,她竟抱著他哭了…… 忍,任書禾告訴自己要忍耐。 一整夜,他不斷在心中復(fù)頌這句話。 他不能傷她,不能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日更斷了一個禮拜這章字放多一點讓大家解解相思之情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