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理直氣壯地道：“當(dāng)然要出去。不出去怎么知道天地有多寬闊，不出去怎么知道咱們的日子過得有多好，又怎么知道有多少百姓吃苦受罪?！?/br>
    常氏?。?/br>
    朱雄英卻重重點頭道：“安先生也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想要開闊眼界，要多讀書，也要多出去看看?！?/br>
    好吧，朱雄英和朱至不一樣，不是那總想著出去玩的人，可連他都覺得應(yīng)該多出去看看，常氏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也知道朱至說得在理，又怎么會再喝斥于人。

    “就是。唯有深入了解百姓之苦，集思廣益，共謀解決之道，才能讓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朱至再接再厲。

    現(xiàn)如今常氏坐著月子，不會管太子要把他們兩個領(lǐng)哪兒去，以后可不一定。必須先讓常氏接受出門這是一件好事，以后莫管太子想把他們領(lǐng)哪兒去最重要。

    常氏無奈道：“你這張舌啊，巧舌如簧不過如是?！?/br>
    朱至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撲入常氏的懷里道：“娘，我得封為郡主，為天下百姓所奉養(yǎng)，也當(dāng)思報于民和國。您別總覺得我是女孩子就什么都不用做。我不想吃白食?！?/br>
    這話說得，常氏擰眉道：“莫不是有什么人在你耳邊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姑娘家家的，雖不似男兒一般建功立業(yè)，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有女兒家該做的事?！?/br>
    顯然常氏并不認(rèn)為女子是無能之人，怎么能接受朱至一番迫切想要證明自己不是無能之人的想法。

    “沒什么人說了什么。我想像叔叔們一樣將來也能幫到爺爺、爹爹，還有哥哥?！敝熘聊繕?biāo)明確，讓她像其她女孩一樣學(xué)什么三從四德，或者待價而沽，不好意思，她更樂意自己憑本事幫到朱家，幫到大明。

    常氏目光變得幽深，朱雄英在這時候幫著朱至說話道：“娘，至兒很厲害！”

    可不是嗎，天生神力的人，用慕容旦的話來說，生來就是習(xí)武的好苗子。

    就是讀書識字，朱雄英也得認(rèn)了自己比不上朱至！

    這樣能干的人想干事兒，為什么不讓她去？

    比起旁人，在朱雄英心里，朱至可要更值得信任，也更加可靠。

    常氏一頓，微擰眉頭，她在想的是，朱至要是不想當(dāng)尋常的女兒家，那將來她若叫人群起攻之，有沒有人會護(hù)著她？

    “娘。我既然想做，我就知道自己面臨著什么困難和磨難。沒事兒，您只要不攔著我，我會證明給您看，我有能力解決問題！”朱至一看常氏有些意動，趕緊再接再厲！

    哪怕她年紀(jì)小，必須也得先讓常氏打從心里接受她可能會做什么樣的事。

    先打好基礎(chǔ)，將來才不會讓常氏成為那個阻止她出頭的人。

    “放手讓你去做？你皇爺爺和你爹......”常氏想說就算她同意了，未必見得朱元璋和太子也會同意，話到嘴邊卻又止住了。

    怎么會不同意，若不同意，他們怎么可能讓朱至和朱雄英一道習(xí)武認(rèn)字，自小為他們講史。

    罷了罷了，既然那兩位都不擔(dān)心將來朱至?xí)烟焱逼疲羰菙r著反而是同他們做對，何必如此。

    “皇爺爺和爹對我和哥哥一視同仁，以后的事就看我們兩個的造化了?！敝熘羵?cè)過頭俏皮接話。

    常氏正是想到這一層，這才會止住話題。

    此時看著朱至精致的小臉蛋，目光炯炯，常氏也不能把朱至困在身邊，處處約束。

    “你既然有心為民分憂，那就好好干，干得漂亮。給我們朱家爭氣?！背Ｊ蠑r不住，干脆不攔了，也得對朱至寄以厚望，盼著她能夠像模像樣，證明自己如她說的那樣，可以為民為憂。

    “好！”朱至握緊小拳頭，保證一定說到做到！

    常氏撫過她的小臉，眼中閃過些許不安，可是，沒有什么事完全安全，重點是朱至得學(xué)得應(yīng)對。

    送走朱至，常氏喚來了身邊伺候的人，“呂氏被太子送回，她院子里的人帶走了多少？”

    “一個都沒有帶，都留下照顧二公子?！闭驹诔Ｊ厦媲暗氖莻€四十來歲的婦人，看著精明，與常氏答來，神色如常，少有波動。

    “那就很好。二公子是太子的兒子，也是雄英的弟弟，通傳東宮，誰若不長眼的敢苛責(zé)二公子，或是對二公子不敬，宮規(guī)處置?！背Ｊ舷鄬M意某些事，該她這個太子妃做的事，她得做。

    婦人應(yīng)下一聲。常氏又道：“另，太子查案，我懷允熥時對我們母子動手腳的人是呂夫人，那么東宮之內(nèi)誰也不許胡亂猜測，尤其不許說呂氏的半句不是。呂氏這么多年幫我打理東宮上下，東宮得以安寧，她是有功之人?！?/br>
    聞此言，婦人有些失態(tài)抬頭，常氏卻問：“難道你們幫我打理東宮有功我記著，呂側(cè)妃幫我將東宮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些功勞我須得抹去？我竟如此小氣，奪爾等之功？”

    這下婦人明白了，對常氏來說，她之所以將東宮事務(wù)交由呂氏來cao辦，那是因為在她看來，呂氏和她身邊的女官們一般無二，都是幫她打理東宮的人。

    既是有功之人，常氏豈能抹去她的功勞，那不是讓東宮上下的人覺得，常氏容不得有能之人？

    “太子妃用人不疑，非呂氏辜負(fù)太子妃的信任，而是旁人從中挑撥，這才造就今日的局面。”婦人瞬間明白了，不得不感嘆常氏別看素日不管事，臨大事上卻盡顯風(fēng)度，怪不得能讓朱元璋和馬皇后選為太子妃。

    常氏長長一嘆道：“呂氏，可惜了！”

    這一聲嘆落在旁人的耳中，是不是真的為之惋惜且不說，其中的遺憾總能讓人聽得出來的。

    “記住了，東宮上下，我不想聽到任何人道呂氏的不是，尤其是在二公子面前?！背Ｊ细锌?，更是不忘叮囑，不希望有人背地里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做出令她不喜的事。

    “奴婢一定傳達(dá)東宮上下，絕不許任何人傳出不當(dāng)之言。”婦人既明了常氏之意，豈能不配合！

    風(fēng)和日麗，天氣晴朗，眼看秋收在即，太子領(lǐng)著朱至和朱雄英出了宮門。

    雖說馬皇后對兒子出門帶上兩個孩子一事有些微詞，但聞太子是要讓他們知道人間疾苦，也就不阻止了。

    太子出宮，無非是想看看這秋收在即，今歲的收成如何。

    待出了城，看到一片一片的稻谷，金燦燦，亮澄澄的，太子臉上閃過欣慰之色。

    這時候瞧著一旁行來的老伯，太子揚聲相詢：“老伯，秋收在即，你看看這一季稻谷收成如何？”

    “好啊，這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你看看這稻谷個個圓潤飽滿，我們可以過一個好年了！”太子出行，只著了常服，看起來不過是尋常有錢人家的公子，，見他問起收成，老伯也不深思，眼看收成在即，滿心的喜悅也有意與人分享。

    太子聞之甚喜之，“那就好，那就好。這一年到頭，就盼著能有一個好收成?！?/br>
    “可不是嗎？打了那么多年仗，虧得現(xiàn)在終于太平了。聽說我們這上頭的皇上跟我們一樣，也是平頭百姓出身，早些年也是吃不飽穿不暖，過的都是苦日子，因此最是懂我們的苦。這一年的賦稅也是定得很低。只要收成好，明年咱們都不怕餓肚子?！?/br>
    老伯也能感受到太子的歡喜，難得碰上一個愿意跟他們嘮嗑的人，可不得好好跟他們說說。

    “魚，魚，田里有魚，好多好多的魚?！碧油咎锢餃?，想看得更清楚些，那頭朱至和朱雄英也在田梗亂竄，也想看比他們還高的稻禾之下都有什么東西，沒想到竟然真讓他們有所發(fā)現(xiàn)。

    朱至上輩子聽說過稻田養(yǎng)魚，其實并未親眼見到過，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在大明見著了。

    上面是稻谷，下面養(yǎng)了魚。這眼看稻谷將要收成了，這田里的魚也肥大得可以收網(wǎng)了??！

    太子聽到兩人的聲音，立刻走了過來，果然看到這稻田之下有一條條的魚溝，里頭的魚游來游去，偶爾有那蹦起來的也能蹦回去。

    太子上下轉(zhuǎn)了一圈，一旁原本和太子聊天的老伯瞧著太子對這魚田很是好奇，已然先一步開口道：“這是齊老五家的田，他們家今年想出這么一個又種田又養(yǎng)魚的法子。

    “一開始大家伙都笑話他們，沒想到竟然真讓他們做成了?？纯催@稻谷，不比誰家的差，田里的魚要是都收上來，他們家這一年可富裕了?！?/br>
    言語中的羨慕自不必說，誰人不想過好日子呢？

    不過是過不了，沒辦法罷了！

    太子點了點頭，“魚可養(yǎng)田，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他們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著實不易?！?/br>
    “聽說這往南邊啊有人就是用的這樣的法子，齊老五就是從別人處學(xué)回來的?！崩喜⑼`通的，對這些事頗是了解，說起來時雖有羨慕，不過這神色間并無妒忌。

    太子本以為這些年自己算是見多識廣了，聞此面上露出驚嘆之色，也更清楚意識到，他懂得太少。

    “那，他能教人嗎？”朱至瞬間捕捉到了商機(jī)和富民的法子，心里的算盤打得啪啦啦的響！

    她那么一問，太子第一時間盯著老伯，滿臉希冀！

    “這，這我怎么會知道。不過這可是富家富門的主意，等閑人誰樂意教人。都說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崩喜袊@著，將心比心，要是換成了他，他也是斷然不可能答應(yīng)這事的！

    不承想朱至揮手道：“那可不一定。獨家的買賣雖說吃香，要是能夠帶動整個村莊，甚至方圓數(shù)百里都富起來，那可是既得利也得名。”

    太子已然轉(zhuǎn)頭瞅了朱至，那言外之意無非要問，某個當(dāng)女兒的人記得自己是誰嗎？這番話說出口，她是了解啥了？

    朱至已然捉住太子道：“爹，想讓百姓有好日子過，只種一畝三分地終是只能保證他們不餓死。須得發(fā)展副業(yè)?！?/br>
    對啊，副業(yè)什么的，既是在保證不會餓死，又有可能因此帶動一方經(jīng)濟(jì)。日子才能真正過好！

    太子吐一口氣道：“你知不知道你爺爺一向不喜歡商人?！?/br>
    “難道不是因為商人擅長盈利，而爺爺手里沒有這方面的人？錢，搶不過人，誰心里能高興了？”朱至對朱元璋仇富之心很能理解，但是各行各業(yè)都有存在的意義，朱元璋能把一行滅了？

    真要是滅得了也就算了，商人這一類，只要人還活著，就免不得有交易，就一定會有商人。

    “爹，您要是實在信不過，找一個人教教我。錢嘛，省是省不出來的，須得開源才是王道。就這稻田養(yǎng)魚的法子，您找個人幫忙，我想辦法讓咱們東宮開支自足。”朱至就不信了，深知大明之窮的太子爺能放過生財有道。

    但凡能掙著錢，不再伸手問人要錢，太子必然第一個心動。

    “口出狂言?！碧幽芟嘈胖熘吝@么大點人生財有道？一指點在朱至頭上，提醒朱至別亂來。

    “爹，真真假假一試便知，難不成您連讓我試試都不樂意？”朱至就知道沒那么容易說動人，趕緊再接再厲。

    太子不是不心動，但讓女兒行商，這么大點的孩子行商，是不是太過了？

    “給你配個人就成？”終究，太子實在不得不為利而動，朱至方才所言不僅僅是提到東宮，更是這一片成千上萬的百姓?。?/br>
    帶動一方經(jīng)濟(jì)，讓一方百姓過上好日子，很難讓太子不心動。

    “會做生意，腦子活絡(luò)些的?！敝熘琉埵亲孕圬?，但這做生意的道道總不好太過無師自通，最好的辦法就是有個人教她一教。所謂一通百通，這不就可以上手了？

    太子立時想到了一個人，“去請沈彬來一趟?！?/br>
    朱至本以為太子未必能給她找出個人，不想太子真就找著了！

    一聽沈彬的名字，朱至哪能不知對方是誰，這可是首富沈萬三的孫子，要說做生意，那可是家學(xué)淵源！

    “爹爹，您既因利而動，要是想讓這一位稻田養(yǎng)魚的人因利而動，教周圍的百姓此法，是不是也該以利動人？”朱至看到商機(jī)，可是最關(guān)鍵的人物更得想想辦法讓人為他們所用。

    太子凝眉，隨后道：“你是什么意思？”

    “但若他能傾囊相授，功在社稷，豈有不賞之理。也該讓天下人知道，大明朝不在意誰人的出身，也不問那人身居于何，凡有功于國民者，皆以重賞。以激勵天下人。”朱至趕緊出主意。

    太子著實感慨萬千，朱至這主意不是一般的好，他若不聽，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話。

    “準(zhǔn)了?！碧舆€做得這個主的，且與一旁的人吩咐道：“去請應(yīng)天知府來一趟。”

    應(yīng)天知府正是這應(yīng)天的父母官，比起太子這高高在上的人，現(xiàn)成的父母官更能讓人信服。

    況且，接下來太子既然將事情交給朱至來辦，除了偶爾過問之外，朱至在外頭也得有人照料一二吧。

    應(yīng)天知府要是能把這事配合朱至辦成了，那也算他一功。太子哪能讓一個父母官閑著，該cao的心，不該cao的心全都cao完？

    “爹爹，我也想跟至兒一起。就算我不懂，我也想長長見識?！敝煨塾⒁粋€不知朱至要做什么的人，那也不妨礙他好學(xué)上進(jìn)，跟著朱至多聽多看，多學(xué)著點本事是吧！

    “好，讀完書，識完字，我讓百川陪你們一道出宮。”太子既然有所決定，也不會再糾結(jié)，與他們一番叮囑。

    那肯定沒問題??！朱雄英重重點頭，表示讀書習(xí)武什么的，也不妨礙他跟著朱至出來。

    但凡兒女們不會忘記自己的正事，該讀書的時候讀書，該習(xí)武的時候習(xí)武，太子斷不可能攔住他們了解百姓之苦，若能小小年紀(jì)做出利于國，利于民之事，太子得喊上一句祖宗保佑，讓他們大明后繼有人了??！

    不過，這都是后話。

    眼下須得做的第一件事是請教那一位會稻田養(yǎng)魚的齊老五。

    齊老五三十來歲，一眼瞧過去顯得憨厚，但眼中一閃而過的精明，可以看出他不是一味只有憨厚的人。

    太子請老伯領(lǐng)路，并未表露身份的尋上門。

    齊老五一聽太子問起稻田養(yǎng)魚，打量一番太子，再瞅著太子身邊跟隨的人，出門在外帶著兩個孩子的人，就朱至和朱雄英那機(jī)靈的樣兒，誰瞅著能覺得這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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