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2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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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纓搖頭道:“嫁妝是父親備得,他這般盡心,我也得自己準備些什么才是?!?/br> 說至此,秦纓倏地一愣,又驟然振奮道:“我知道了,他如今入刑部掌事,我正有禮物送他,去拿紙筆來……” 二人既得賜婚,便不能似往日那般同進同出,所幸近日城中安然,秦纓便若閉關(guān)一般,數(shù)日都未出侯府,謝星闌初入刑部,還要與裴正清主持三國求和事宜,亦是忙碌,到了八月初,陸柔嘉欲趁著盛夏離京采藥,秦纓才離府送她。 送人這日,謝星闌也一同跟來,陸柔嘉南下月余,會在他們婚典前趕回,因此這離別也不顯悲切,將她送走后,謝星闌便對秦纓交代,“近日侯府翻新,你是喜歡主院與書房連在一起?還是喜歡單獨成院?” 秦纓聽得失笑,兀自上馬車去,“你自己做主便是,哪有如今便來問我的?” 馬車轔轔而動,這時,謝堅催馬上前來,低聲道:“公子,適才小人與白鴛說話,白鴛說,這幾日郡主不知在寫什么,但是給您的回禮?!?/br> 謝星闌聽得呼吸一輕,望著秦纓的馬車,心腔砰動無序,面上卻只一本正經(jīng)問:“哦?是何禮物要寫數(shù)日?” 謝堅搖頭,“郡主說不能給白鴛看,小人想著,白鴛都不能給看,您又才與郡主分別四月有余,那時郡主還不好給您送信,莫不是什么表相思的甜言蜜語?” 謝星闌理智上只覺秦纓不是這般性子,可謝堅既有如此一言,他心底頓時難抑地冒出些許期待來,恨不能明日便是送嫁之日才好。 至八月中,西羌求和使臣入京,兩方朝臣分辯數(shù)日,終定割地獻寶之策,西羌使臣們剛走,北狄部族來使又到了京城,北狄悍勇粗蠻,大周不求北狄守約順服,只討要汗血寶馬與鐵器萬千,令其二十年內(nèi)再無應(yīng)戰(zhàn)之力。 與北狄議和完已是九月初,眼看著秦纓與謝星闌婚典將近,南詔來大周的使臣隊伍卻還未定好,一時又傳來南詔國中內(nèi)亂,無暇與大周議和的消息,令周人看足笑話,郡王府去信代州催了又催,終于在九月十一將李芳蕤等了回來。 九月十二是添妝日,亦是送嫁妝之時,白日秦纓只請了陸柔嘉與李芳蕤二人設(shè)宴,傍晚時分,秦廣帶著侯府下人,將大大小小的嫁妝箱籠送往如今的永信侯府。 到了府中,便見連綿屋舍裝點一新,下人們亦一臉的喜氣洋洋,待見到謝星闌,秦廣遞上嫁妝單子之后,又將一只錦盒交給他,道:“這是郡主自己為您準備的,白鴛說,這兩月郡主為此物費盡了心思,望您喜歡。” 謝星闌惦記了月余,怎會不喜,秦廣剛走,他便帶著錦盒進了書房,錦盒一開,便見里頭躺著一本自己裝好的書冊,第一頁上無字無印,彰顯著書中所寫,必定非同尋常,難道說…… 看了看書頁厚度,他禁不住想,若真是相思情話,那秦纓該有多少講不出口之言? 謝星闌心跳的快起來,眼底甚至滑過兩分近鄉(xiāng)情怯之色,指腹在首頁摩挲兩下,才屏著呼吸去翻書頁,翻開的剎那,謝星闌愕然一愣。 怔愣片刻,謝星闌無奈地笑起來,卻又帶著好奇,繼續(xù)往下翻看,看著看著,他緩緩坐直身形,面色亦前所未有嚴肅起來。 政和元年九月十三,宜婚嫁。 天色還未大亮,永信侯府接親的隊伍便已浩浩蕩蕩地到了臨川侯府外。 清梧院里,陸柔嘉與李芳蕤正給秦纓戴步搖,秦纓火紅嫁衣加身,已妝扮完畢,珠釵乃是最后一步,喜娘笑著讓她二人來沾沾喜氣。 銅鏡中的秦纓今日盛妝,烏眸生輝,瓊姿玉貌,簪好步搖,秦纓顫巍巍起身,滿繡的嫁衣流光溢彩,襯得她明媚奪目,瑰麗無雙。 迎親的鼓樂作響,眼見天色大亮,吉時已到,李芳蕤與陸柔嘉為她蓋上蓋頭,將她送至門口,門外等著秦璋,他要親自將女兒交到謝星闌手上。 大紅的蓋頭掩著秦纓面容,聽聞接親的吵鬧聲越來越近,秦纓眼眶微潤,悄悄道:“爹爹,明日一早,女兒便回來陪您用早膳……” 秦璋啞聲道:“哪有這樣的規(guī)矩?” 秦纓不再多言,沒一會兒,便覺另一只手牽住了她,她緩步出府門,上得喜轎,在震耳欲聾的喜樂炮竹聲中,一路顛簸著往永信侯府去。 新賜的永信侯府也在安政坊中,從前是親王府邸,如今布置一新,只等女主人同住,謝星闌生父母早逝,今日婚典,便請來藍明棠與程硯秋一同受禮,又削減一切繁復(fù)儀程,好讓秦纓少些煎熬,前后一炷香的時辰不到,她便被送入了洞房。 挑蓋頭時謝星闌看直了眼,想多留一會兒,奈何今日賓客盈門,他也不愿旁人看見夫人的花容月貌,忙不迭推著哄鬧的眾人出了臥房。 謝星闌初初封侯,正是炙手可熱時,今日不僅有宮中內(nèi)侍代表皇帝前來祝賀,京中世家更是無一不至,裴正清與李敖早間拖家?guī)Э谌チ伺R川侯府,午后又來了永信侯府,再加上裴朔、裴熙與金吾衛(wèi)一眾校尉幫著接親,喜宴熱鬧紛呈。 這日同來的,還有崔曜與崔慕之,杜氏因礙著謀害謝氏之罪,今日只來了個杜子勤。 北上作戰(zhàn)四月,謝星闌以御敵為重,未在戰(zhàn)事上與杜巍生嫌隙,但滅門之仇,縱然杜巍只是聽令而行,他也無法輕易釋懷,杜氏如今被褫奪爵位,杜巍與杜子勉心中有數(shù),不往新晉永信侯跟前湊,唯獨杜子勤臉厚心大,這日備了重禮相賀。 觀禮之時,杜子勤站在崔慕之身邊,一邊看著謝星闌與秦纓拜堂,一邊陰陽怪氣地問崔慕之,“聽說你要去幽州駐防了?哪日走來著?” 龍武軍的軍權(quán)仍在崔曜手上,但有此前鎮(zhèn)西軍謀反的教訓(xùn),讓政和帝頗不放心,于是想出了分制兵權(quán)之策,父與子不可同掌一軍,本以為此策要讓崔氏不滿,卻不想崔慕之第一個選擇北上幽州駐防,這一去便至少三年。 崔慕之目光脈脈落在喜堂上,瞳底晦暗,面上卻沒什么表情,杜子勤笑呵呵嘆氣:“那看來你是參加不了我和柔兒的婚禮了,可惜可惜啊,月前陪她去了一趟南明山采藥,風霜酷暑都遇遍,大夫要懸壺濟世,可真是不易?!?/br> 崔慕之唇角微抿,見喜堂上已是禮成,也未搭理杜子勤,自顧自轉(zhuǎn)身從人潮中擠了出去,一片歡呼喝彩聲中,他與滿堂熱鬧漸行漸遠,直至離開永信侯府,又翻身上馬,與候在外的隨從一起,直奔明德門而去…… 婚房內(nèi),秦纓見時辰尚早,便先自己用膳,吃飽喝足后,又里里外外打量這兩進的寢房,眼見天色昏黑下來,才得下人來報,謝星闌回來了。 白鴛忙退下,不多時,謝星闌大步流星而入。 他今日著一襲大紅喜袍,豐神俊朗,英武懾人,午間人多,秦纓不好細看,此時忙不迭走近上下打量,全無新嫁娘之嬌羞。 謝星闌見她釵環(huán)未除,目光亦癡怔起來,便拉著她至妝臺前落座,親自為她拆去步搖環(huán)佩,等滿頭烏發(fā)垂散下來,謝星闌已是神魂半失。 他緩緩傾身攬住她,看著鏡中新人,再看了一眼這滿室錦繡喜燭,語氣深重道:“纓纓,我只怕自己是在做夢……” 秦纓眨了眨眼,轉(zhuǎn)過身來,抬手便在他掌心擰了一把。 見他皺眉,秦纓笑道:“這可是夢?” 謝星闌自不覺痛,不僅不覺痛,被她擰過的地方,還燎起一片火,他目光幽沉,直看得秦纓心底有些發(fā)毛,她身子后仰,正要退開,他卻一傾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秦纓眼瞳一睜,再難鎮(zhèn)定,“哎,等等,時辰尚早……” 謝星闌大步走向喜床,“戌時了?!?/br> 秦纓眨眨眼睛,“我餓了……” 謝星闌驀然停下腳步,眉頭蹙起,又轉(zhuǎn)身看向門口,似真要叫人,秦纓看得有些好笑,這樣聰明的人,也會被她輕易糊弄到。 她干脆環(huán)住他脖頸,“騙你的?!?/br> 謝星闌掃了一眼她攀上來的雪白小臂,不甚確信地看她,見她眉眼間多有笑意,面頰也暗暗生了一層薄紅,便又往喜床走去。 片刻后,秦纓驟然驚叫了一聲,“這是什么?” 紅彤彤的喜帳里,謝星闌衣衫半褪,左側(cè)胸口處酒盞大的疤痕坦露了出來,秦纓本面紅氣喘,此刻卻立時爬起,小心翼翼地看那處傷疤。 很快,她肅然道:“這是愈合不久的新傷,你在幽州受了傷?” 謝星闌欲言又止,而秦纓此時方才想起,杜子勤傷了腿,難以疾行,可他卻好好的,按他的性子,若真是一心求快,早就星夜兼程回來見她。 可最終,他只比杜子勤快了一日。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也重傷難行。 秦纓呼吸一重,“是、是箭傷?” 她一眼看出,謝星闌卻不覺意外,只拉起衣襟想將丑陋的傷疤擋住,卻不想還未拉起,又被秦纓一把扯開,她湊近細看,謝星闌只好道:“北狄人突放冷箭,傷得不算重,許是命中該有此劫,大難不死,這一劫便算過了。” 秦纓慣會查驗傷口,自然知道這并非輕傷,她眼瞳顫了顫,實未想到,她最擔心的事早就發(fā)生,只是謝星闌瞞而未告…… 見她滿眼心疼,謝星闌捉住她的手,重重按在傷疤處,“你看,已是痊愈,怕你擔憂,才未告訴你,卻不想……” 秦纓又心疼又好笑,二人既將成婚,難道還能瞞她多久?但她亦明白,若讓她看到尚在淌血的傷口,那她定要比如今心疼百倍。 謝星闌松開她,但她的指尖卻留還在疤痕上描摹,謝星闌眉峰幾動,剛沉下去的欲念又翻涌起來,忍了又忍,終是將她重新?lián)迫霊阎小?/br> 他平日冷靜慣了,此刻卻難抑焦躁與渴求,秦纓觸著那道傷疤,心緒紛雜,亦不羞不怯地回應(yīng),這回應(yīng)令謝星闌心腔緊跳,某一刻,臂彎微松,似水溫柔起來,他不疾不徐,片刻的濕膩濡熱令秦纓弓起腰身,聽她難耐,謝星闌漸漸往下滑去…… 秦纓疲累的再無半點力氣之時,謝星闌為她清理一番,又將她抱在懷里。 紅帳嚴合,萬千繾綣情愫攏于一方天地,謝星闌望著懷里薄紅滿面之人,又生如夢似幻之感,秦纓意識漸漸昏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兒,說至最后,已是聲若蚊蠅。 她呼吸綿長起來,便不知謝星闌滿目柔情,又看她許久才合眼。 翌日一早秦纓便起了身,這府里下人不多,又無長輩,她與謝星闌梳洗更衣后,也不理那三日才回門的規(guī)矩,吩咐謝堅備好馬車,直奔臨川侯府而去。 待回了侯府,看著滿府上下的紅燈籠,秦纓并無嫁人離府之感,只是用早膳時,秦璋一邊說她不知規(guī)矩,一邊微微紅了眼眶…… 用完早膳,秦纓與謝星闌二人帶上祭品,先往蕭氏陵園祭拜義川公主,拜完了母親,二人出了陵園轉(zhuǎn)道,又直奔相國寺而去。 謝星闌在相國寺為謝正瑜夫妻設(shè)了長生牌位,二人新婚,自也要來祭告。 相國寺數(shù)百年古剎,又為大周國寺,剛?cè)肷介T,便覺寶相莊嚴,禪意清幽,今日的知客僧師父法號慧能,一見謝星闌與秦纓,便和善地迎了上來。 “施主,您與夫人來了——” 秦纓眼生狐疑,待入寺門,低聲問:“你怎么與師父很是熟稔?” 謝星闌攬著她牽唇,身后謝堅上來輕聲解答,“公子月前剛給寺中捐了一座菩薩金身,還與寺中主持談經(jīng)呢……” 說著,他又瞟謝星闌一眼,告狀似的道:“不過呀,主持說公子佛性不夠?!?/br> 謝星闌不以為忤,秦纓則輕聲問:“不是不信神佛嗎?” 佛門重地,秦纓此言說的有些心虛,謝星闌想了想,誠懇道:“此番御敵,多造殺業(yè),便來添些功德消除業(yè)障,再者,我也非無所求之人。” 秦纓了然,待到了長生牌位前,與謝星闌一同跪拜。 如今姜承安身死,杜氏也得懲治,除了祭告二人新婚,自也要陳冤訴請,好半晌,二人才拜完牌位,秦纓站起身來,可身邊謝星闌仍在禱告什么,他雙手合十,閉著眼眸,唇角微動,輕喃法偈,虔誠的模樣叫秦纓有些動容。 被他感染,秦纓也再跪了下來,她不會經(jīng)文法訣,只閉眸祈愿。 聽到動靜,謝星闌睜眼看她,初秋的天光籠罩在秦纓身上,清透和軟,如似幻象,謝星闌呼吸一輕,一瞬間,只怕這是一場幽夢泡影。 他又誠心祈告起來,若此情此景真做一枕黃粱,那不信神佛之人,也只能潛心皈依,以千經(jīng)萬頌,換與她白首一夢。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