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247節(jié)
崔曜仔細(xì)一想,似乎真若秦纓所言,頓時語塞。 秦纓繼續(xù)道:“我們?nèi)サ牡胤绞浅?,那最后一個死者乃是慈善縣縣令,我們?nèi)マk案之時,住在一間叫‘半枝蓮’的客棧之中,彼時,我們聽了一段關(guān)于當(dāng)?shù)匾晃唤丈襻t(yī)入宮做御醫(yī)的傳奇故事,但并未將這些閑談放在心上,直到年前出現(xiàn)了毒膏之禍,研制治法之時,我才知道,那位慈山的姜神醫(yī)當(dāng)真入宮,還留下了一本內(nèi)經(jīng)著作,卻因?yàn)樵诤髞慝@罪,著作上連姓名也無,而同樣沒有姓名的,還有云韶府的一位舞姬——” “早在辦雙喜班的案子時,我便去過云韶府,翻看記載時,發(fā)現(xiàn)永泰二年出現(xiàn)過一位驚才艷艷的舞姬,那位舞姬擅字舞、花舞,很得主子們賞識,可她就好像一朵曇花,只在云韶府短暫出現(xiàn)過一年便消失了,關(guān)于她的記載被撕去,就好像她是個禁忌一般。” 秦纓講的瑣碎,眾人也聽得云里霧里,李琨便問:“這舞姬又是誰?” 秦纓并不答話,只繼續(xù)道:“也是在那時,我注意到了永寧公主病得古怪?!?/br> 永寧跟在她身邊,還在低低抽泣,秦纓垂眸看她,眼底滿是憐惜,“眾所周知,永寧公主自兩三歲上,便得了怪病,這些年來一直與藥為伴,一直呆呆傻傻的,我便想,公主身份尊貴,什么樣的神醫(yī)找不來,卻為何久病未愈?某一日,我遇見了崔世子,提起永寧的病時,崔世子竟堂而皇之的說,找來了祖母薛氏府上的神醫(yī),還說永寧公主長大了,懂事了,病便會好,這世上,那有什么病會因?yàn)槎露???/br> 秦纓撫了撫永寧發(fā)頂,“這疑問困擾我多日,但我沒有心思去探究,因我母親的案子,和謝大人一家的案子都找不出動機(jī),實(shí)在叫人頭疼,哪怕找到了侯波……” “直到立春那日,我去定北侯府上赴宴,小廝講了老定北侯九死一生之事,而他們府上,果真對醫(yī)者尤其敬重,后來我又問了一位老太醫(yī),得知老定北侯在世時,但凡病痛,必定請慈山那位姜太醫(yī)看病,于是我這才肯定當(dāng)年救老定北侯的是姜神醫(yī),舉薦他入宮的亦正是老定北侯,且更為詭異的,則是當(dāng)年豐州生出刺客風(fēng)波之時,咱們?nèi)缃竦亩ū焙?,竟在死守封城的情形下,帶著人離開過豐州城……” 杜巍眉頭緊擰,貞元帝眼底已生駭然,他看向太后,憤然道:“太后真要讓她說下去嗎?就算你心狠手辣,但真要讓琨兒知曉這些?” 李琨正聽得入神,見貞元帝如此態(tài)度,更不可能放棄,立刻道:“不,皇祖母,我要知道!秦纓,你說下去——” 太后譏諷地看向貞元帝,“皇帝害怕了?” 貞元帝胸膛起伏,面上冷汗淋漓,秦纓掃了他一眼,繼續(xù)道:“也是在那日,我知道了那位無名的舞姬,竟然就是姜太醫(yī)的女兒——” “當(dāng)年姜太醫(yī)入京后,因醫(yī)術(shù)高明,十分得肅宗陛下信任,一路高升直至院正之位,他的夫人與女兒,也被接入京中享福,可七年之后,年月到了岱宗陛下一朝,姜太醫(yī)卻因?yàn)槊鲖逍‘a(chǎn)亡故一案家破人亡——” 李琨擰眉道:“小產(chǎn)亡故?” 秦纓搖頭,“時隔多年,此事已難查證,但唯一肯定的是,姜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絕不會對一個孕婦用錯藥,而此案之后,姜太醫(yī)被斬首,夫人被流放,后死在半途,女兒則被充入宮中為伎人,好好的一家子,就如此結(jié)局慘烈,憑當(dāng)年在位的后宮妃嬪,二殿下不如問問太后,此事內(nèi)情,她或許知道的最清楚……” 李琨忙看向太后,可太后顯然不想提此事,只目光幽幽道:“這是四十年前的事,與你起初說的,似乎干系不大……” 太后此言說的真切極了,秦纓輕嗤一聲,道:“是,隔了四五十年,任是誰都看不出有何干系,但偏偏被我知道,姜太醫(yī)的夫人也患有隱疾,而姜太醫(yī)在慈山種的藥材,也皆是為了夫人而種,也是那幾日,謝大人因想幫忙探究永寧是何病癥,專門調(diào)查了崔家的那位賀神醫(yī),這才得知,欽州薛氏竟然將那賀神醫(yī)父子都留在了族中?!?/br> 崔曜眼皮一跳,“你說杜氏與姜氏,為何扯永寧公主的病?” 秦纓目光掃過眾人,錚然道:“因?yàn)椋@一切的癥結(jié),都在永寧公主的病上,而這橫跨了五十年歲月的故事,杜氏、姜氏、皇室,崔氏,薛氏,都有隱藏極深的牽連,而真正讓我勘破謎底的線索,竟是在永寧公主的藥方之上!” 崔曜一愕,“你拿到了公主的藥方?” 秦纓點(diǎn)頭,“不錯,縱然是宮里,也沒有不漏風(fēng)的墻,我拿到公主的藥方,陡然發(fā)現(xiàn),她藥方用藥,竟與姜太醫(yī)給她夫人種的藥材有七分相似——” 杜巍聽至此,忍不住道:“姜夫人早在四十年前便死了,她的藥方與永寧公主的藥方有何干系?” 秦纓瞇眸,“用藥相似,便代表患病相似,而就在發(fā)現(xiàn)此事的第二日,我徹底的想通了一切關(guān)竅,那日我去給一位老人家送藥,忽然看到他們府上,還掛著上元節(jié)的燈籠,我的婢女便問,上元節(jié)已過了月余,為何還要掛這樣久?那府上小廝道,燈籠詩文寓意極好,乃是為了求個好意頭,當(dāng)時我并未放在心上,等到了謝大人府上,又看到他在對比他父親的畫作,他父親畢生臨摹《陸元熙夜宴圖》,只憑此技便名動京城,也因此頗得陛下愛重,可誰敢相信,他出事前兩月有幾幅畫,竟然畫錯了——” 說起謝正瑜的畫,秦纓看向貞元帝:“當(dāng)年老謝大人一家出事之后,宮里的昭文館曾著過一場大火,所有帝妃御像、宮廷御畫,皆被付之一炬,起初我懷疑過,這大火燒了御像,莫不是御像有何古怪?可后來我又得知,自從真元四年后,陛下并未讓先謝大人畫過御像,那如此便奇怪了,我彼時苦思數(shù)日不解,直到謝大人告訴我他父親畫錯了何地!” 說至此,秦纓呼吸一重,快速道:“也在此時,我記起了我婢女與小廝的對答,按照他們的說辭,我忽然想到了南下去慈山時,聽到過的一種說法,在慈山,無論是過什么節(jié)日,其他地方慶祝三五天,他們那里,則都要慶祝月余,重陽的茱萸要掛上月余,端午的艾草也要戴上月余,便是過年的習(xí)俗,也要保持到二月,也是在此時,我記起了永寧公主在永壽宮一個不甚起眼之行——” 秦纓繞了一圈,又說回了永寧身上,眾人疑惑不定,而德妃卻驟然變了臉色,“你是說那日……” 秦纓看向她,“娘娘還記得,那日在永壽宮,公主殿下將玉簪扔進(jìn)了墻角的雪堆里,你看到之后,上前呵斥她不珍惜寶物,可實(shí)際上,你只是在遮掩此事?!?/br> “公主扔玉簪,并非是不愛惜玉簪,她,其實(shí)是在為太后祈福!而娘娘你還不知,此行其實(shí)是慈善縣的過年習(xí)俗,名為‘扔愁帽’,于大年三十,要將戴過的帷帽、頭巾,或是女子發(fā)簪、絹花等飾物扔到院子角落,待二月將這些掃出與其他雜物一并燒掉,如此便可拋舊愁換新喜,公主不記年月,只以為還在過年,這才將簪子仍在院角。” 德妃面色一白,但崔曜卻不明白,“可公主怎會慈山的習(xí)俗?!” 秦纓看看德妃,再看看貞元帝,推測道:“我猜測,是陛下在某個重要時刻,對娘娘提起過此習(xí)俗,娘娘待陛下癡情,將此習(xí)俗記下,偶然教給了公主,雖交代公主不可露于人前,可公主神思不敏,將此事給忘了……” 德妃不敢看貞元帝,只咬牙道:“不錯,這是當(dāng)年在豐州過年之時,陛下扔掉自己的帷帽替我祈福,從而被我記下的,就算這習(xí)俗是慈山的,可那又如何?陛下或許是從臣子內(nèi)侍那里聽說過,這又能證明什么?” 秦纓道:“那當(dāng)年陛下如此,可曾交代娘娘,此事不可露于人前?” 德妃唇角緊抿,答不出話,秦纓便了然道:“若此習(xí)俗無古怪,陛下不可能如此交代,我既想通了此處,再看著先謝大人畫錯的夜宴圖,又加上姜夫人與永寧的藥方,那一切,便都可說得通了,而其實(shí)早在半年之前,公主殿下便告訴過大家她患了何病?!?/br> 眾人眉頭擰起,皆向永寧看去—— 永寧紅著眼眶有些害怕,卻因德妃被挾持不敢靠近,只能緊巴巴地拽著秦纓的裙袂。 秦纓攬著她的肩膀,沉聲道:“去歲的中秋宮宴,宴后皇后娘娘帶著大家賞菊,當(dāng)時,公主給淑妃娘娘獻(xiàn)花,卻竟然分不清墨荷與碧云,也是那日,太后娘娘讓把羊脂白玉的鶴鹿回春送給陛下,說陛下獨(dú)獨(dú)喜歡羊脂玉,碧玉送給他他也不會賞玩,而賞雪宴那日,公主竟將我發(fā)髻上的碧色玉蘭簪認(rèn)成了梅花簪,給她做宮燈之時,她分明說過喜歡青鳥,可我做的青鸞逐月燈籠,卻不是她第一個放飛的,她第一個放飛的,乃是赤紅的三足金烏,我還想到,公主小時候被發(fā)現(xiàn)患病,乃是因她總認(rèn)錯人與物……” 太后驟然道:“你說了這樣多,都只在說永寧的病,這和那些人的死有何干系?!” 秦纓冷冷一笑,“太后娘娘不是最知道有何干系嗎?畢竟這所有命案的真相,您早就在那兩首童謠之中給出了答案,也因此,陛下對那童謠分外痛恨!他既懷疑是你們有心為之,可他更怕的,卻當(dāng)真是天降民諺,因?yàn)橥{揭示的太過準(zhǔn)確!” 李琨剛聽懂幾分,一聽此言,又混亂起來,“怎又扯到了童謠上?那兩首童謠忤逆亂國,無論誰是帝王都會害怕——” 秦纓斷然搖頭:“不,忤逆亂國是其次,陛下最惱怒的,乃是那‘緋衣小兒當(dāng)?shù)钭?,兔兒不仁患赤瘕’兩句,赤瘕是眼疾,緋與赤皆是顏色,而這‘兔兒’二字,不是孩童們?nèi)菀紫氲酵米?,這是屬相!這是陛下真實(shí)的屬相!” 崔曜倒吸一口涼氣,“眼疾?屬相?陛下眼睛好好的,且陛下是永泰二年生人,乃是屬虎,怎會屬兔?你說了這樣多,可結(jié)論卻如此荒謬!” 秦纓神色一振,揚(yáng)聲道:“不是只有眼瞎眼翳才是眼疾,倘若有人不能分辯顏色,那亦是眼疾,陛下此疾,尤其難辨青紅之色,因此陛下獨(dú)愛羊脂玉,不喜碧玉,因碧玉亦出錯,他也賞不來碧玉妙處?!?/br> “也因此,永寧不辯墨荷與碧云,分不清青鳥到底是何種顏色,她幼時靠著顏色認(rèn)人和物,因辨不清,這才造成錯亂,而德妃和皇帝為了掩人耳目,將她說成腦袋呆傻有病,又不許她離開長信宮,多年下來,將她當(dāng)真養(yǎng)的呆呆傻傻起來,而長清侯此前說待她懂事了便可痊愈,并非是指眼疾痊愈,而是指她懂事了,便可撒謊掩飾了!” 秦纓語速太快,永寧雖不聰敏,卻也聽懂了大概,她怔怔看著德妃與貞元帝,眼淚又撲簌簌落了下來。 秦纓沉痛道:“此疾無藥可醫(yī),被視為妖異詛咒,誰也不敢輕易宣揚(yáng),而大夫們,更不知此病因何而起,無論是姜夫人還是永寧,都當(dāng)做眼翳治療,而當(dāng)年昭文館之所以著火,謝氏之所以招來滅門之禍,并非御像有誤,而是先謝大人行走宮廷作畫之時,發(fā)現(xiàn)本來鐘愛夜宴圖的皇帝,竟分不清畫上瑰麗紛雜之色了!當(dāng)年派去滅門之人,曾搜查過謝氏箱籠,可他們絕沒有想到先謝大人將線索藏在了何處——” 她定聲道:“他那幾幅有誤的畫作上,一處將狀元韓煜穿的青衣青玉佩,畫成了青衣緋色玉佩,一處舞姬是紅裙綠腰帶,畫成了紅裙紅腰帶,還有家主陸元熙的袍子,本是赤色云紋,可他卻畫成了青色云紋,雖然每一處都只是丁點(diǎn)兒謬誤,可這樣的細(xì)微錯誤,絕不該出現(xiàn)在他的身上,他如此,不過是隱晦地告訴大家,現(xiàn)在的陛下,早已不再是此前令他做御像,將他引為知己的陛下了,此前的陛下為永泰二年生人,并無眼疾,而眼前這位,則出生在永泰三年,他外祖母患此疾,而此疾可代代遺傳,這才令他得??!” 崔曜眼瞳大嶝,李琨與德妃也駭然愣住! 李玥結(jié)巴道:“什、什么二年三年?什么外祖母遺傳?” 秦纓秀眸微狹,鏗鏘有力道:“這病遺傳方式復(fù)雜,男子只有患者與非患者之選,而女子,則可能是患者、非患者,及疾病攜帶者。若傳給女兒,女兒是患者,那父親定亦是患者,好比陛下與永寧,而德妃娘娘雖并非患者,但她定是此病的攜帶者,她的病乃是從沁州薛氏一脈傳來,那賀神醫(yī)父子世代留在薛氏,正是為了給薛家人治此疾?!?/br> 她定定看向崔曜,“長清侯,我說的可對?” 崔曜張口結(jié)舌,一字也反駁不出來。 這時秦纓又看向杜巍,“而這位替身陛下的病,則是從姜夫人那里傳來,若我沒猜錯,姜家大小姐姜南星根本沒死,她雖非患者,卻與德妃一樣是攜帶此病之人,而她,更是咱們這位陛下的生母!也正因如此,關(guān)于姜南星做舞姬的記載,才會被全部銷毀!” “永泰元年姜仲白身死,可姜南星入宮后卻得賞識,不僅如此,她還得了永泰帝寵幸懷了身孕,宮中的觀蘭殿,是永泰帝為她而設(shè),那養(yǎng)蘭花的花房,亦是按照他們府里的法子引入熱泉,可有明嬪小產(chǎn)而亡的前車之鑒,姜南星卑微之身,根本不敢留在宮中,至永泰三年初,為了自保,她想離宮,姜仲白是老定北侯的救命恩人,你們護(hù)不住他,難道還幫不了他女兒?于是,你們助她裝病出宮,還假傳了她的死訊?!?/br> “后來你們將她送去北方,產(chǎn)下私生皇子,本只想讓他隱姓埋名長大,卻沒想到貞元三年真正的陛下在豐州城遇刺而死,時值叛軍作亂,國不可一日無君,沒辦法,你領(lǐng)著太后御令出城,去禹州將這位假陛下找了來……” 說至此,她肅然道:“雙喜班的案子時,曾有兩個長相極相似的姑娘演戲法,但她們是班主萬里挑一碰上的,而你那時離城只兩日,哪能這樣快找到眉眼形似之人?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們本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后來,你們利用瘟疫期間,為保護(hù)天子,外臣不得面見的規(guī)矩,為他掩護(hù),而此前陛下本就染過瘟疫,于是,你們又編出他重病暴瘦的假話,讓他李代桃僵,穩(wěn)定大局,彼時疫病橫行,假陛下也染了病,德妃未與陛下朝夕相處過,一心想去照顧,竟未發(fā)現(xiàn)早就換了人?!?/br> “而我母親那幾日牽掛陛下,她貴為長公主,你們能阻攔第一次,絕不能阻攔第二次,正好被她見到了剛?cè)氤堑募俦菹?,你們認(rèn)為她發(fā)現(xiàn)了破綻,不給她任何分辨機(jī)會,竟直接下毒永絕后患——” 秦纓語聲一寒,“太后,定北侯,我說的是也不是?!” 太后沉眸不語,杜巍眼瞳狠顫道:“你怎會……” 秦纓目光緩緩掃過殿內(nèi)諸人,便見李琨與李玥都僵立當(dāng)場,而德妃睜大眼睛望著貞元帝,直懷疑自己聽錯了,“陛下,您、您不是臣妾閨中所見之人?” 貞元帝牙關(guān)緊咬,呼吸急促,面對德妃詰問,他眼底閃過兩分屈辱,但卻道:“玉容,你何必信這些胡言亂語?這些說辭,不過是她自己的臆想罷了!” 秦纓微微一笑,“那便請陛下看看神龕上的神像道幡,將道幡上繡著的紅色法訣念出來,若您念的一字不差,便證明我所言為假——”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貞元帝臉上,貞元帝往神龕上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目光如炬,唇角不住開合,像真是在分辨字詞,而德妃見他如此,難以置信的荒誕涌上,驟然掩面嗚咽起來,貞元帝一愣,這才意識到秦纓在騙他—— 秦纓斷然道:“道幡上根本沒有紅字,陛下還敢說自己沒有眼疾?” 她字字若金聲玉振,又嘲弄道:“太后當(dāng)年,自然也是為了不讓叛軍得逞,只是你也沒想到,李代桃僵之后,便無法收場了,假皇帝是真皇子,而他有定北侯和北府軍支持,還有德妃和長清侯府可信,你亦不敢將以假亂真的秘聞?wù)迅嫣煜?,再加上老信國公鄭成德?zhàn)死,鄭氏元?dú)獯髠@皇位,竟讓他穩(wěn)穩(wěn)坐了住,一坐便是十多年!如今,見他打定主意要把皇位傳給自己的親生兒子,您終于再也等不了了!” 殿內(nèi)安靜的落針可聞,忽然,李琨紅著眼道:“皇祖母,母后,秦纓所言可是半分不差?父皇乃是你們當(dāng)年找來的替身,我真正的父皇早已死在了貞元三年?!” 鄭皇后聞聲忽然也紅了眼,德妃愛錯了人,可這些年好歹也是琴瑟和鳴,獨(dú)得寵愛,唯有她,唯有她知曉一切真相,頂著母儀天下之銜,過得油煎般苦楚。 她長吸口氣,顫聲道:“琨兒,你再也不必問母后,為何父皇不夠疼愛你了,因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親父皇,他的生母是卑賤宮伎,他自小長于鄉(xiāng)野,他哪里配做你的父皇?從今日起,你將成為大周天子,十七年了,我們終于拿回本屬于你父皇的九五至尊之位,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人敢輕慢你了!” 李琨淚眼婆娑地看向貞元帝,仍覺難以接受。 太后站在他身側(cè),滿是慨嘆地看著秦纓,“云陽,還是從前的你惹人喜愛,如今的你雖聰明,卻聰明的叫人可恨,這樣多的細(xì)枝末節(jié),竟被你盡數(shù)串聯(lián)起來,連哀家都聽得震撼無比,既然你已清楚一切,那可還有其他人知情?” 秦纓唇角緊抿,“怎么,太后要將所有知情之人盡數(shù)殺了?” 太后面不改色道:“不急,等鄭欽帶著鎮(zhèn)西軍回——” “太后放心,鎮(zhèn)西軍不會來了!” 緊閉的殿門外驟然響起一道高喝的男子之聲,太后反應(yīng)了一瞬,赫然瞪眸,“謝星闌?!快、快把云陽給哀家拿下——” 第227章 大結(jié)局(3)【全文終】 道士們本挾持著所有人, 可隨著秦纓講起舊事,便漸漸對纖秀的她和年幼的永寧放松了警惕。 此時太后一聲令下,立刻有道士執(zhí)劍撲來, 秦纓身手敏捷地一把拉住永寧,疾步后退, 又倏地抬臂,“咻咻”的破空聲中,數(shù)只袖珍短箭從她禮衣廣袖之中飛射而出, 眨眼間綻開數(shù)道血光,慘烈的痛呼里, 假道士們接二連三倒地。 鄭皇后驚叫出聲, 秦纓卻已退至殿門口, 也在此時, 殿門倏地大開,身染血污的謝星闌正英武迫人地站在她身后。 門外守衛(wèi)皆被放倒,謝星闌提著劍, 目光焦灼地看著秦纓,見她周身完好無損,方才眉尖微展, “怎跟進(jìn)來了?” 秦纓飛快地掃他兩眼, “計劃有變?!?/br> 二人目光一觸即分,后殿內(nèi)眾人已是大驚失色, 道士們寒芒簇閃的劍刃,皆重重架在德妃與貞元帝幾人的頸子上, 永寧低低嗚咽, 連聲喚著“母妃”。 太后死盯著謝星闌,“楚賢欽何在?!” 她揚(yáng)聲喝問, 可話音落下,并無人應(yīng)答,昏暗的廊廳過道中,還響起了一串嘈雜腳步聲,太后和鄭明躍忍不住往門口走了半步,待看清過道中的情形,二人倒吸一口涼氣。 廊廳內(nèi)走入了不少身影,裴正清、李敖在前,淑妃帶著李琰在后,秦璋、楚賢欽、裴熙、李芳蕤、崔慕之、杜子勉和余下的百官臣工也跟了過來,裴熙早前并未來祭天大典,此刻卻和謝星闌一起出現(xiàn),而其他人,竟都安然無恙地出中殿,楚賢欽也與之為伍! 若說楚賢欽倒戈讓太后怒不可遏,那其他人面上神色,則更讓她毛骨悚然,廊道上眾人皆滿臉震駭,不像剛被解救,更像聽到了什么石破天驚之事! 太后腦海中冒出一念,身形也跟著晃了晃,難以置信道:“不、這怎么可能?!楚賢欽,你、你好大的膽子——” 謝星闌目光森寒喊道:“帶上來——” 此言一出,謝堅與謝詠揪著個滿身是血之人走了進(jìn)來,待押到門口令其跪地,又一把揪起此人腦袋,燈火一照,赫然是滿臉血的鄭欽! 鄭明躍大駭:“欽兒?!” 鄭欽受了重傷,肩背腹部皆被血染透,此刻昏昏沉沉抬頭,一眼看到了鄭明躍,他心頭一顫,哭腔道:“父親,我們敗、敗了——” 鄭明躍與太后聽得眼瞳一縮,而此時,被挾持的幾人也看清了殿外情形,貞元帝勉強(qiáng)支撐精神,朝門口喊道:“謝卿、謝卿救駕,郡王,郡王救朕——” 李敖冷聲道:“陛下,適才后殿所言,我們在中殿內(nèi)全都聽得清清楚楚,你既非陛下,那這么多年了,也該撥亂反正了?!?/br> 貞元帝眼瞳陡然一瞪,太后則咬牙盯著秦纓與謝星闌,“這便云陽冒死跟進(jìn)來的理由?!你們到底做了什么?!” 秦纓冷冷牽唇,“不知太后可曾聽說過聽甕與矢服?” 太后眼露茫然,鄭明躍卻驀地瞪眸,“這是軍中百里聽敵之法!” 秦纓頷首,“不錯,軍中為探敵情,亦為防敵軍偷襲,有以陶制聽甕與牛皮矢服監(jiān)聽百里外敵人動向之法,此處,中殿與后殿只隔兩丈不到,平日里,后殿說話除非在門外竊聽,否則并無法知道門內(nèi)在說什么,可自三日前起,裴侯便已派人用布置法堂的理由,在這廊廳內(nèi)用竹篾、皮革與陶土,布置了一座巨大的聽甕,可放大后殿之聲,但凡后殿說話之聲高些,便可盡數(shù)傳入中殿,昨夜布成,今日典禮開始之前,方才將甕口合攏?!?/br> 她話音落下,人群中的李芳蕤實(shí)在好奇,立刻將重重明黃道幡與道家圣像掀起,又摸到一處雕花窗格處探看,借著昏黃燈火,李芳蕤依稀看到了一個橫貫廊廳、連接兩殿墻壁的鼓脹黑影,就好似一個巨大的皮革梅瓶被橫架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