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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破案冠絕京華 第177節(jié)

    鄭欽哪能服氣,還要分辨,一個翊衛(wèi)從遠處跑來,“大人,縣主來了——”

    此言落定,謝星闌與崔慕之一同邁步,鄭欽被二人甩在身后,愣了愣才跟上去,沒走多遠,便見秦纓披著斗篷匆匆而來。

    謝星闌迎上去,“可是得了線索?”

    秦纓唇角緊抿,又看了一眼崔慕之與鄭欽,語速極快道:“幕后之人,乃是沖著趙參軍而來,他當是被騙了——”

    說著話,秦纓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這是我從灰燼之中分辨出來的字樣,和趙參軍的筆記比對之后,確定十字無誤,其中‘月樓’、‘火器’以及‘崔’、‘秘’幾字,皆是分明,我猜測,這是趙永繁在赴宴之前,想對定北侯陳情,但因尚未確認,這份事關(guān)重大的指控并未交出去,他大抵是想自己確認無誤后再稟告定北侯?!?/br>
    謝星闌指尖微緊,一旁鄭欽眼瞳一瞪,“崔氏?怎提到了崔氏?”

    崔慕之眼瞳閃了閃,“是那江原指控崔氏與南詔人有染,又編出在攬月樓會面的謊話,以此哄騙趙永繁?”

    秦纓頷首,“趙永繁與你叔父有舊怨,幕后之人,大抵是想借此生事,他們要么以為趙永繁因舊怨,必定利用定北侯府指證崔氏,要么,他們了解趙永繁為人,知道他不可能輕舉妄動,而后將其誘騙至攬月樓……我更傾向于第二種,這是誘騙他的殺局?!?/br>
    天光已是昏暗,謝星闌寒聲道:“我這里查到一御林武衛(wèi)在十月二十六這日,私下幫江原與南詔人傳過物件,極可能是幫南詔人傳信,以此謀劃如何里應(yīng)外合,二十六傳出殺人之法,二十七江原秘見趙永繁,二十九趙永繁赴賞雪宴,便似肖琦所言,趙永繁從不說沒把握之事,因此他誰也沒多問,只自己來驗證。”

    頓了頓,謝星闌目光一轉(zhuǎn)看向瀟湘館方向,“那幾乎可以肯定,確是南詔人在作亂,但只憑這些,無法令他們認罪?!?/br>
    秦纓一顆心沉若千鈞,“為今之計,要么找到留在現(xiàn)場的其他直接證據(jù),要么抓到江原,但這兩條,哪一條都不容易?!?/br>
    未央池仍坐落在皚皚雪色之中,遠處邀月樓與攬月樓似皓白瓊樓一般,莫說大雪無痕,單說距離趙永繁墜樓已過五日,大多數(shù)痕跡都難留存。

    謝星闌當機立斷,“留人在此搜查,我先去面圣?!彼f著看了一眼手中紙頁,“陛下多半要問如何找出這些殘字,你隨我同去?!?/br>
    秦纓點頭應(yīng)是,一旁鄭欽猶豫一瞬道:“我亦同去?!?/br>
    謝星闌不置可否,眼見暮色將至,先往內(nèi)宮方向走,待幾人入了宮城至崇政殿,便見崇政殿內(nèi)一片燈火通明,而黃萬福擰著眉頭站在殿門之外,正一臉哀愁地望著天穹。

    聽見動靜,黃萬福往西邊看來,見他們?nèi)送瑏?,黃萬福擠出個笑迎了兩步,“縣主和兩位將軍怎么來了?是趙參軍的事有了眉目?”

    謝星闌應(yīng)是,又往殿門方向看了一眼,“陛下在忙著?”

    黃萬福笑意散去,嘆道:“今天下午來的急報,北面禹州、豐州等地連日大雪,已經(jīng)遭災了,都是上折子來朝中討賑災銀兩的,陛下已經(jīng)把戶部袁尚書、林侍郎留了兩個時辰了,一直在議如何安排震災事宜——”

    黃萬福越說越是發(fā)愁,“京城大雪停了幾日了,北面卻是一日不見停,說是光禹州便凍死數(shù)百人了,各地開倉賑災,但米糧不知撐多久,若這大雪一直不停,那可真是了不得?!?/br>
    謝星闌眼底閃過兩分詫異,禁不住出聲,“怎會生雪災?”

    黃萬福苦悶道:“是呀,往年都是臘月年關(guān)時,有一二遭災的折子,可今年奇寒,這才剛?cè)攵?,最冷的時候還不到,竟就開始凍死人了——”

    說至此,黃萬福又話鋒一轉(zhuǎn)道:“陛下當年在豐州避難,是見不得北面百姓疾苦的,這一下午,頭疼了兩回,還叫了御醫(yī)。”

    他如此說,謝星闌便不敢貿(mào)然求見,身側(cè)秦纓眼底一片焦灼,只因她依稀記得,在原文中,至明年年底,大周西北才生了場大雪災,那場雪災鬧得國庫空虛,令之后的戰(zhàn)亂軍備補給不足,如此,自是加快了大周落敗。

    “趙參軍的事也是大事,小人這便進去通稟一聲,勞煩您幾位等等?!?/br>
    黃萬福言畢進殿稟告,足足半炷香的時辰之后,方才出來,“縣主,兩位將軍,請入殿面圣吧——”

    秦纓三人上前,正與戶部兩位大人擦肩而過,待進門行了禮,便見貞元帝一臉疲憊地揉著眉心道:“如何了?”

    謝星闌先將未央池發(fā)現(xiàn)御林軍武衛(wèi)之事道來,又奉上秦纓所得殘字,貞元帝聽得面色越來越沉,待秦纓道明殘字來處,不等貞元帝發(fā)火,鄭欽先跪地請罪。

    貞元帝氣笑了,“好啊,好得很,朕就是怕出岔子,這才令你們二人一同當差,結(jié)果守不住南詔人,也護不住自己人,你們真是良臣!”

    鄭欽一臉慚愧,“微臣有罪,還請陛下息怒?!?/br>
    貞元帝深吸口氣,“如此便是說……分明是南詔人所為,卻拿不住他們?nèi)魏伟驯???/br>
    謝星闌道:“除非抓到江原?!?/br>
    貞元帝微微狹眸,“此人必定也是南詔細作,就算抓到了,只怕也撬不開嘴……”

    鄭欽此時眼珠兒轉(zhuǎn)了轉(zhuǎn),“此人即便是細作,又如何探得趙永繁身份?”

    此言一出,貞元帝疲憊的目光驟然銳利,似一把劍懸在了鄭欽頭頂,鄭欽自然知道崔毅之事,此問不過是想坐實崔毅之罪,見他有錯在先,卻還記得暗指崔毅,貞元帝眼底厭惡更甚。

    鄭欽忙垂下腦袋不敢多言,貞元帝似笑非笑道:“在其位謀其政,你連自己的差事也干不好,怎cao心起旁人?你既不知御下督查之術(shù),那你金吾衛(wèi)的差事,想來也當?shù)闷D難,近來半月你不必當差了,朕聽聞你身體不適,便許你半月,回府好生歇著去,養(yǎng)好了再當差?!?/br>
    這分明是禁足之罰,鄭欽面色大變,“陛下——”

    貞元帝仰靠椅背之上,顯然再無耐心多言,鄭欽眼底閃過憤然,咬緊牙關(guān),才忍下了這口氣,“是……微臣失職,微臣領(lǐng)罰,微臣這就回府?!?/br>
    他行禮告退出殿門,室內(nèi)清凈了一刻,貞元帝這時又睜開眸子,“南詔有意令阿月留在大周,但照你之前說的,阿月最有可能是那裝神弄鬼之人,那與阿月配合之人呢?”

    謝星闌道:“就在當夜人證不足之人當中,共有八人,包括郡王府李姑娘與其他幾個世家子弟,還有兩個朝中胥吏,為今之計,一是追捕江原,二是細細查證這八人當夜行跡,但那夜眾人行跡皆是紛雜混亂,若此人誠心說謊,并不好搜集證據(jù)?!?/br>
    貞元帝重重地呼出口氣,又忽然道:“黃萬福——”

    “陛下,老奴在——”

    貞元帝微微瞇眸,“阿月在未央池住著多有苦悶,將她接入后宮來,安置在永元殿住下,再將未央池守衛(wèi)放開,讓崔慕之派人暗中跟隨,看看他們與何人來往?!?/br>
    黃萬福應(yīng)聲傳令,貞元帝又看向謝星闌與秦纓,“云陽與阿月說得上話,這幾日追查江原之際,你多入宮來探探阿月口風,朕看她的性子,不似心狠手辣之輩,多半還是那兩個在背后籌謀;謝卿該如何查便如何查,哪怕找不到實證,也務(wù)必將與南詔勾連之人找出,南詔之心可誅,但如今多事之秋,還需從長計議?!?/br>
    見謝星闌與秦纓應(yīng)是,貞元帝擺手,“退下吧?!?/br>
    二人行禮告退,待出殿門走上宮道,秦纓方才低聲道:“好端端竟生了雪災,按陛下之意,如今朝中忙于賑災,若無實證,對南詔不可撕破臉皮?”

    謝星闌點頭,又抬眸看向頭頂長空,“才冬月初,若北面大雪不停,北府軍也將遭災,鎮(zhèn)西軍在西面亦不好說,這場雪來的不是時候。”

    秦纓眉尖擰成“川”字,邊走邊喃喃,“怎會今歲生雪災……”

    幾字雖低若蚊蠅,謝星闌卻聽懂個大概,他腳步慢了一瞬,又輕問:“的確古怪,欽天監(jiān)前些日子還在占星,卻也未警示。”

    秦纓微微搖頭,“不,你不明……”

    見謝星闌目光晦暗望著自己,秦纓容色一斂道:“欽天監(jiān)時有不準的,此番未預警也是尋常?!?/br>
    謝星闌收回視線,“世事易變,欽天監(jiān)術(shù)士也難窺破天機。”

    秦纓一時唏噓,“世事變幻本是好的,可此番雪災,北面的百姓要吃苦頭了,趙永繁之死又與南詔脫不開干系,若此時生戰(zhàn)事,對大周是萬分不利,我明白陛下的憂慮,但趙將軍也不能白白遇害——”

    謝星闌又側(cè)眸看秦纓,便見秦纓盯著眼前宮道,腳步沉穩(wěn),卻又小心地避著青石板上雪泥,她眉眼沉肅,神容卻自在清明,全無戒備,顯是想到什么說什么。

    謝星闌斂眸道:“大周兵馬倍于南詔,倘若真撕破臉面,也并非全無勝算?!?/br>
    秦纓搖頭,語氣更嚴肅了些,“只有南詔無懼,但莫要忘了,還有西羌與北狄,他們可不會作壁上觀。”

    謝星闌默然未接話,秦纓走出幾步,又轉(zhuǎn)頭看他,“怎么了?”

    謝星闌沉聲道:“南詔既無忠順,多半不會將阿依月留在大周,你明日入宮小心行事,她絕非你看到的那般率性無邪,至于那內(nèi)jian,如今尚有多人存疑,我再做排查?!?/br>
    秦纓道:“看那香粉位置,出手的不似女子,更像是男子之行,至于那夜人證不足者,芳蕤便是其一,明日我去見她——”

    將秦纓送出宮門,謝星闌駐足道:“你先歸家,我再去未央池看看?!?/br>
    謝星闌來時留了人手在未央池,自然沒有就此出宮的道理,秦纓想著他昨夜未歇,不由叮嚀道:“夜里搜查不易,不若先回府歇息,明日再探?!?/br>
    謝星闌牽唇,“明白?!?/br>
    秦纓上了馬車,車輪轔轔之時掀簾回看,便見謝星闌仍在原地站著,二人目光在夜色中相接,秦纓莫名覺出幾分沉重來,等馬車拐了彎,秦纓才將簾絡(luò)放下。

    回臨川侯府時,秦璋還在經(jīng)室寫祭文,距離義川公主李瑤的忌日還有五日,秦璋閉門不出,只為李瑤的祭禮做準備。

    秦纓前去請安,秦璋見她又是晚歸,禁不住滿眸憐惜,得知趙永繁之死真與南詔有關(guān),秦璋頓時停了筆,“陛下如何說?”

    秦纓嘆氣,“要將阿月接入宮中住著,陛下認為阿月非心思歹毒之人,之所以參與其中,多是兩個哥哥教唆,陛下還解了未央池守衛(wèi),大抵想引蛇出洞。”

    秦璋見她神容凝重,開解道:“此事與南詔有關(guān),便不能以往常論處,邦交乃是國事,即便有罪證,也難似往常那般,令兇手得到懲治?!?/br>
    秦纓秀眉蹙起,待要辯駁,卻又覺一言梗在心口,她聽到貞元帝“從長計議”幾字之時,便已猜到了這般走向。

    秦璋無奈道:“若是南詔使臣,說留便留了,可若是將皇子公主們強留大周甚至下獄處斬,那南詔不日便可起兵,他們那里,可正值秋日,并無凜冬之憂,而我們近日北邊遭了雪災,西邊去歲還遭過旱災,這等境況,大周若再添戰(zhàn)亂,那陛下只怕要頭痛?!?/br>
    秦纓深吸口氣,“爹爹放心,女兒明白,事在人為,女兒只盡力無憾便是?!?/br>
    ……

    等秦纓的馬車消失,謝星闌才翻身上馬直奔未央池,到了園中,見翊衛(wèi)們打著火把艱難摸排,當即下令收隊,翊衛(wèi)們?nèi)缑纱笊?,只將半死不活的烏齊鳴帶回了衙門。

    謝星闌歸府之時,已是二更時分,甫一入門,便見趙嬤嬤守在門口,見他歸來,嬤嬤迎上來,“公子這兩日是在忙那位將軍之事?昨夜怎未歸府?”

    謝星闌停駐腳步道:“昨夜歇在衙門?!?/br>
    趙嬤嬤嘆道:“公子雖年紀輕輕,卻也不好如此勞累,夫人看您昨夜未歸,頗為擔心?!?/br>
    謝星闌與藍明棠不睦多年,如今這份和氣來之不易,他語氣溫和了些,“多謝母親,不礙事,時辰已晚,嬤嬤早些回去侍候母親安歇?!?/br>
    趙嬤嬤笑起來,“是是,奴婢這便回去。”

    回到書房,跟進門的謝堅喜滋滋道:“東院對咱們可是和顏悅色多了。”

    “把未央池的證供拿來?!?/br>
    謝星闌不理他,謝堅一聽無奈道:“您昨夜只歇了個把時辰,這案子牽涉甚多,也不急在這一時啊?!?/br>
    嘴上說著,手上卻不敢慢,謝星闌剛拿了證供落座,外頭響起一陣說話聲,謝堅返身出門,沒多時,捧著個錦盒進了門來,“公子,是夫人送來的補品,說有兩只山參是平陽送來的,還有您此前帶回來的百草百花膏,嬤嬤說夫人此前頭疼點了一次,果真提神醒腦,便又送回來一盒給您用著?!?/br>
    謝星闌領(lǐng)了情,目光一轉(zhuǎn)道:“那將沉香替了吧?!?/br>
    謝堅笑著應(yīng)是,忙活片刻,一道馥郁清香在屋內(nèi)散開,待一抬頭,卻見謝星闌盯著公文一動不動,似入定般想著什么,謝堅眼皮一跳,“公子?”

    一聲未動,謝堅又邁步走近了些,正待再喚,屋外卻又響起腳步聲,他只道趙嬤嬤去而復返,可還沒來得及查看,便見謝詠匆匆推門進來,這樣冷的天,他額際卻有薄汗,顯是著急趕回來。

    這響動驚得謝星闌抬眸,見是他回來,立刻問:“有江原下落了?”

    謝詠搖頭,“不,公子,是睦州有消息了!”

    謝詠喘了口氣,“果然查到了一個當年的船工,此人如今兒女雙全,過得頗為滋潤——”

    謝星闌眼風一厲,“他當年未死?”

    謝詠深吸口氣,萬般凝重道:“不,他不是從船難中活命,他是一開始便未上老爺和夫人的船——”

    謝星闌眼瞳巨震,謝詠繼續(xù)道:“當年他是頭次跟這艘船,與船工船老板皆不識,有人在他跑船之前,花銀兩買了他的引契,又令他離京回老家去,這十三年來,他都不知老爺夫人的船早已出事……”

    第185章 關(guān)切

    剛用完早膳, 秦纓便吩咐準備車馬,秦璋未多言,送秦纓出門的秦廣卻忍不住。

    出了府門, 秦廣先吩咐白鴛好生照看,又對秦纓道:“天寒地凍的, 縣主又要出去半日,實在太勞累了,縣主如今得陛下青眼, 自是女兒家頭一份,可看您這樣費心力, 侯爺可是心疼壞了, 您這十多年, 哪受過這些罪?!?/br>
    秦纓莞爾, “廣叔不必擔心,我閑著也是閑著不是?”

    秦廣苦笑一下,“小人是怕您累壞了自己, 又或遇見什么險事,您是侯爺?shù)拿?,侯爺面上不說, 心底卻時時牽掛?!?/br>
    秦纓回看了一眼府內(nèi)深處, “您放心,便是為了父親, 我也不敢讓自己出岔子?!?/br>
    秦廣似安心了兩分,將秦纓送上馬車, 目送她遠去。

    馬車一路疾馳, 直奔宣平郡王府,兩炷香的時辰后, 沈珞勒馬,秦纓跳下馬車,親自上前叫門,開門的小廝見是她來,立時堆出個笑臉,一邊給秦纓引路,一邊命人去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