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和文佳坐在律師行里。

    「我能不簽嗎？」

    「三哥，何必為難我呢？」

    文佳低著頭不敢看卓安一眼，深怕一對上他的眼睛，就會讓自己勉強(qiáng)維持的堅決遭到瓦解。

    文佳快速簽了名，就站起身說道，

    「你可以拿回去好好想想，我先走了?！?/br>
    說完就匆忙離開，卓安看也不看離婚協(xié)議書，就追了出去。

    見文佳走出大廈就越過馬路，他緊張地跑過去，差點(diǎn)兒被來往的車子撞上。

    聽到車笛聲而回過頭的文佳嚇壞了，終于停下腳步。

    「三哥，你這樣太危險了?！?/br>
    卓安趁機(jī)捉著她的手臂，寂寥地對她說道，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相信我對你的感情，至死不渝？」

    文佳表情越來越痛苦，最終卻只能輕輕撥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

    卓安還是留不住文佳。

    他追到傅家，卻只能抱著孩子依依不捨地落淚。

    臨走前，他隔著門對把自己鎖在房里的文佳說道，

    「我不會跟你爭小康，因為我知道他是你的生命。但是希望你能讓我來看他，因為他也是我的靈魂的一部份。」

    文佳輕聲回答了一聲「好」，就不再出聲了。

    卓安不會知道，門內(nèi)的她早已淚流滿面……

    之后，她就辭去工作，開始在父親的書店幫忙，念康則由母親照顧。

    因為卓安始終不愿意簽字離婚，兩人名義上仍是夫妻，但是無論卓安怎么哀求，文佳還是不愿意回到卓安的身邊。

    不知情的傅太太一直都無法理解。

    「我真不明白，你們之間又不是有第三者，我也從來沒見你們吵過架，究竟是為了什么演變成這樣?。俊?/br>
    卓安也只能回以苦笑，這時傅志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這就要問你女兒了?！?/br>
    「爸爸?！?/br>
    反正兩人沒離婚，卓安也就沒有改口。

    待傅太太抱著孩子回房，傅志年才說道，

    「你和文佳也不是不相愛，所以旁人根本不明白?！?/br>
    他望著卓安，忍不住勸說道，

    「話說回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文佳說什么都不改變心意，你真的要無限期地等下去？」

    「爸爸，你這是在勸女婿移情別戀啊?！?/br>
    卓安哭笑不得地說道，傅志年也覺得好笑地回了一句「說的也是」。

    兩人沉默片刻，卓安才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我不敢說自己是會等一輩子的情圣，可是也才過了一年，我還是愛著文佳。」

    「如果你們沒有分開，不是又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了一年嗎？真不知道我這個女兒究竟在想什么？」

    傅志年嘆了口氣，然后說道，

    「對了，下個星期天小康滿周歲，我們辦個小小的生日會吧。你把親家母請來，大家聚一聚?！?/br>
    卓安點(diǎn)點(diǎn)頭，約好了時間，他就跑過去書店找文佳。

    儘管文佳總是對他很冷淡，卓安還是不氣餒。

    傅志年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的另一邊，心想，自己那固執(zhí)的女兒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會明白卓安的心意……

    ＊

    一轉(zhuǎn)眼星期天就到了，卓太太和金姐特地從北部過來，一看到剛剛學(xué)走路的念康就笑得合不攏嘴。

    送她們過來傅家之后，卓安就前往甜點(diǎn)屋取生日蛋糕。

    「都過了一個小時了，怎么阿安還沒有回來?。刻瘘c(diǎn)屋離這里很遠(yuǎn)嗎？」

    卓太太望向墻上的時鐘，如此問道。

    「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br>
    抱著念康的文佳也有些擔(dān)心，不自覺地望向門外。

    這時，傅志年的手機(jī)突然響了。

    「是阿安打來的?！?/br>
    他笑著接聽，卻在聊了幾句之后，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消失了。

    「我馬上過來?！?/br>
    收線之后，他轉(zhuǎn)向文佳，在用詞上斟酌了一下，才說道，

    「是醫(yī)院打來的?！?/br>
    「你不是說是三哥嗎？」

    「他們是用阿安的手機(jī)打來的，說阿安發(fā)生車禍，現(xiàn)在人在醫(yī)院?！?/br>
    文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露出錯愕的表情，然后抱著念康就要奪門而出。

    傅志年及時上前拉住六神無主的文佳。

    「文佳，你抱著小康要去哪里？」

    「去醫(yī)院??！」

    「你又不知道在哪家醫(yī)院，況且你這個樣子要怎么開車??？」

    說著，他將孩子抱過來交給妻子。

    「你跟親家母在家里看著小康，我和文佳去看看情況。」

    轉(zhuǎn)身拿了車鑰匙，就對女兒說道，

    「我開車送你過去?！?/br>
    隨即和憂心忡忡的文佳快步走了出去……

    ＊

    一上了車，坐在助手席的文佳就垂著眼簾，淚水不斷滑落。

    「如果三哥就這樣……我該怎么辦……」

    文佳的臉頰被淚水濡濕，膽怯不安地望向父親。

    傅志年以沉穩(wěn)的語氣問道，

    「你若真的那么在乎阿安，就該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沒想到父親會這么說，文佳愣住了。

    「文佳，你曾經(jīng)失去最愛的人，應(yīng)該最明白這種痛。」

    傅志年放下長年累月擺出來的嚴(yán)父形象，露出了他柔軟的另一面。

    「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觸碰不到他的手，聽不到他的聲音。這種痛會讓人墜入無底深淵，會使人瘋狂。」

    回想起卓康剛剛過世的那段日子，文佳忍不住發(fā)出了像孩子般啜泣的聲音。

    雖然不忍，傅志年還是不得不繼續(xù)說。

    「文佳，不要因為害怕受傷，就一直把最愛你的卓安推開啊。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shù)十年，難得遇到彼此相愛的人，何必被心魔束縛，讓兩人都過得這么辛苦？」

    停在紅燈前，傅志年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

    「我從小就告訴你，不要因為害怕跌倒，就不再走路啊?！?/br>
    文佳此時已經(jīng)泣不成聲……

    ＊

    到了醫(yī)院，文佳和傅志年立刻衝到急診室詢問。

    「剛才送進(jìn)來的車禍傷者……卓安是嗎？」

    值班的護(hù)士透過電腦查看資料，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后告訴他們。

    「他在三號房。」

    文佳聽后就往里面跑去，不小心撞上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

    連聲道歉之后，文佳正要繼續(xù)跑，卻被對方拉住。

    「文佳?！?/br>
    聽到這個聲音，文佳猛然仰起頭，就看到卓安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

    他的額頭貼著膠布，手臂也纏著紗布，不過傷勢看起來并不嚴(yán)重。

    「因為剛才不方便打電話，才會拜託護(hù)士幫忙聯(lián)絡(luò)……」

    話還未說完，文佳就已經(jīng)撲進(jìn)他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站在一旁的傅志年滿臉笑容看著不知所措的卓安，以帶著戲弄意味的口吻說道，

    「啊，我好像忘了告訴文佳，你的傷勢不嚴(yán)重，只是蛋糕毀了。」

    卓安難以置信地望著一向嚴(yán)肅的傅志年這么輕松自在的樣子……

    ＊

    生日慶祝會有驚無險地舉行了。

    看著玩累了的念康那張可愛的睡臉，和文佳手牽著手的卓安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三哥，對不起?！?/br>
    文佳終于卸下包袱，決定說出心底話。

    「我終于發(fā)現(xiàn)，比起怕你變心，我更害怕你死去。」

    她把頭重重地落在卓安的肩膀上。

    「如果你像康那樣，在最愛我的時候死去，我一定會恨死我自己?！?/br>
    「我不會就這樣死的，我要活著好好愛你啊?！?/br>
    兩人緊緊相擁，凝視著促成這份姻緣的孩子。

    無論未來將面臨怎樣的考驗，他們都不會再分開了。

    就如同婚禮誓言所說，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