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shù)溺R中妖(四)
王爺?shù)溺R中妖(四) 裴子濋即將回來,白玖玖在屋中等著他,趴在桌上望著那盤炒青蔬,向零一問道:「他們真的不可能是同一人?」 零一遲疑地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可能性極低。」 白玖玖偏了偏頭,問道:「那么有辦法識別么?」 零一打心底覺得不可能,但見宿主這副心急模樣,還是道:「能的......只要辨識靈魂波動就行,不過這得花費一些能量。」 白玖玖登時道:「那就試試吧?!?/br> 零一:「......」 白玖玖想法堅定,零一終是拗不過白玖玖,無奈道:「好吧,不過辨識時間比較長,需要五日左右?!?/br> 白玖玖點點頭,毫不留情地催促著,讓零一不滿地道:「有了尉遲寒就拋棄我了,還當我是親兒子么?」 白玖玖一楞,隨后笑嘻嘻地道:「你當然是我兒子啦,乖兒子別鬧,該上工了?!?/br> 零一:......為什么要給自己挖坑?心好累...... 待裴子濋回來時,天際已透出昏黃之色,屋內(nèi)燈火搖曳,映照著一桌菜。 裴子濋有派人在外頭守著,一旦雪貂出了寢室便會有人跟著保護,因此他早已知曉雪貂今日有去東廚,還將自己想吃的菜特意留下來等他一道吃。裴子濋有些感動,這可是久久頭一回對他有所表示,何況小傢伙嘴那么饞,卻能忍住口腹之慾等他回來一塊吃,著實是難得。 不過下人并沒有特意向他提及雪貂挑的是哪盤菜,因此當他看見被另擺于一張幾案上,一片青翠中令人厭惡的紅色時,面色不自然了一瞬。 一直緊緊盯著裴子濋的白玖玖自然沒錯過那一絲異樣,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壞心眼地走到那盤菜旁,朝裴子濋吱吱幾聲,又用一雙黑亮眼珠期盼地望著他。 裴子濋維持住面上神情,不動聲色地推著輪椅上前,移至桌前后便見雪貂主動躍進他懷中,親暱地蹭了蹭他,裴子濋不由得呼吸一窒。從前久久都未對他這么友善而主動,今日還是頭一回,令他驀然覺得就算要將整盤胡蘿卜都吃下肚也無所謂了。 于是白玖玖便蔫壞蔫壞的看著裴子濋將胡蘿卜送進口中,雖極力掩飾卻還是透出一絲遲疑,內(nèi)心已然明瞭。 最終,見裴子濋一口接一口地勉強自己吃下,白玖玖還是有些感到對不住,便衝上前去吱了幾聲。裴子濋一楞,隨后便見雪貂逕自來到這盤菜旁,將頭埋下去吃了起來,一副怕被吃光的模樣。 裴子濋頓時哭笑不得,望著雪貂護食模樣,眸中泛出柔軟情緒。 用完膳后,雪貂敞著肚子倒在裴子濋身上,很是心滿意足,裴子濋好脾氣地為牠揉揉小肚子,力道特意放輕,讓雪貂一臉享受。當然裴子濋自己也是樂在其中,雪貂的肚皮軟綿綿,撫摸起來舒適溫軟,令人愛不釋手,何況這代表雪貂已對他卸下防備了,因此才會在他面前露出肚皮,這如何能不令他高興。 只是望著膝上微瞇著雙眼的雪貂,在這一刻,裴子濋早已接受自己殘疾的內(nèi)心忽然動搖了幾分。 若是哪一日久久忽然跑了怎么辦?他能追回來么?明知這不過是杞人憂天,明知還有暗衛(wèi)的存在,裴子濋仍心中一緊,剎那間竟對自己的雙腿有一絲恨意。 裴子濋眸中劃過一道苦澀,淺淡地,倏忽便不留痕跡。 五日后,果不其然自零一口中得知,裴子濋與尉遲寒的靈魂波動相似度達九十九,顯然是同一人。聞言,白玖玖霎那心情很是復雜。 白玖玖懶洋洋地趴在鏡中,前方大螢幕播映著精彩刺激的星際片,他卻半分心神都沒放在上頭。 零一見狀,遲疑了一下,還是出聲問道:「難不成宿主真對他動心了么?」話中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白玖玖登時像炸毛似的彈起,急聲道:「才沒有!」話落,他又像皮球洩了氣似軟軟趴在地上,蔫蔫地道:「我只是想起上個世界他對我這般好,這世界也是......」可他上個世界卻用那樣殘忍的方式離開他。 依稀間,還能想起那雙總是嚴肅自持的墨色眼眸,在最終頃刻崩塌,只??坦堑谋瘋印?/br> 那種眼神,并不適合他。他該是記憶中的冷淡持重,在面對他會揚起唇畔,如沐春風的笑,而不是巷弄中那般哀傷自責。 白玖玖煩躁地甩了甩頭,向零一問了個自從發(fā)現(xiàn)裴子濋異狀后便積壓在心底的問題:「我能將裴子濋的腿治好么?」 零一大驚,「宿主萬萬不可!這樣會改變世界路線的!」 白玖玖猶豫,「但是.....」 零一苦口婆心的試圖勸服他:「宿主別忘了這只是另一個世界,一切是為了執(zhí)行任務獲得能源,而你最終還是要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br> 這話一針見血,白玖玖心中一緊。確實,他最終會回到自己的世界,在那里有他熟悉的生活、熟悉的景色、熟悉的朋友。 但是......「我想治好他的腿?!拱拙辆吝€是道。 零一恨鐵不成鋼地道,「宿主你該不是真喜歡上他了吧?」 白玖玖面色一燙,「不是的,只是他對我那么好,又有緣再次相見,總覺得還是要為他做些什么......」 瞧著自家宿主的模樣,零一忽覺憂心忡忡。 白玖玖還在據(jù)理力爭:「總歸他最后還是會死,只是讓他死前過的好些罷了,這并不會改變多少世界路線?!诡D了頓,他又道:「我會時刻注意劇情的?!?/br> 兩人爭了半晌,最終零一還是捱不過白玖玖,答應了告訴他如何治療裴子濋的腿疾,「但是這需要你不少妖力,所以你必須好好修煉了?!顾蚁惹鞍拙辆练e攢了不少妖力,這些日子已恢復八成,動用妖力只會有一些不適,加上系統(tǒng)屏蔽痛覺功能,白玖玖應當是能治好的。 白玖玖自是一口應下。 于是這日夜半時分,窗外是冷月枯木,炭盆燃著紅羅炭,讓室內(nèi)多了幾分暖意。一隻雪貂悄悄現(xiàn)身,無聲無息地來到裴子濋身側(cè),由于上次的失敗經(jīng)驗,他這回懂得先用妖力迷暈裴子濋。 其實他覺得被裴子濋知曉應是無所謂,可系統(tǒng)認為這事還是瞞住比較好,畢竟不是每隻妖都能治癒殘疾,他是因系統(tǒng)友情提供的功法才有把握治好裴子濋腿疾的。 說起這事,零一也覺得辛酸,明明是來做任務賺能源的,卻還得提供功法之類的東西,能源真是愈賠愈多。 雪貂躍上床,踩著綿軟錦被來到裴子濋腿邊,他抬起前爪試探地放上,按照功法內(nèi)容將妖力渡進去,以特殊方式讓妖力在里頭轉(zhuǎn)幾圈,將淤塞已久的經(jīng)絡疏通,并將淤積的毒素逼出來。 白玖玖因身懷痛覺屏蔽功能,倒沒什么感覺,只要專注于妖力的運轉(zhuǎn)便好,反而是裴子濋必須忍受逼出毒素的痛楚,雖稱不上入骨劇痛,卻也并不好受,尤其是第一次實行,因體內(nèi)殘馀的毒素較多而會更難受。 所幸裴子濋并未脫離術法醒來,哪怕是這樣的痛,他也未痛哼出聲,只是在夢中蹙起眉。 待白玖玖結(jié)束今夜的治療,已是渾身出汗,身軀無力,他也害怕自己妖力控制不妥讓腿疾更加嚴重,或是平白令裴子濋難受。 拖著蹣跚步履回到鏡中,白玖玖才解除對裴子濋施的術法。 裴子濋在解咒后登時醒了過來,他氣息微微不穩(wěn),鬢邊滲出些許冷汗,適才夢中的黑暗彷彿仍殘留于腦中。 年少過往如鏡面一幀幀浮現(xiàn),彼時他年歲尚幼,除了現(xiàn)今登上帝位的皇兄,還有其他許多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卻在奪位之爭一個個死去,他和唯一同父同母的皇兄一直并肩相戰(zhàn),可終究還是在十三歲時為了救皇兄而中了毒。 待他清醒過來,那雙腿已是再不能行走。 命雖被救回,毒卻只能積壓于腿部,從此輪椅相伴。 皇兄心中對他有愧,此事后大怒,將所有敵人流放邊疆抑或是剷除,自己成為了帝王,一國之主??赡呐率且粐?,終是沒能治好這雙腿。 裴子濋墨色雙眸在黑夜間迸發(fā)出冷冽光芒,腿部仍傳來一絲疼痛,儘管這種不適他早已習慣了。 他偏頭望向窗外,冰冷殘月映著鏤花窗櫺,格外凄涼,他看了半晌,最終仍是緩緩闔上雙眼。 堅持了治療數(shù)日,白玖玖能明顯覺察自己妖力流失不少,而平時再努力修煉,妖力也是入不敷出,就這剩馀妖力,他預計只能再治療二十日左右,屆時約莫會剩馀兩成妖力。 留下一些妖力是因他現(xiàn)在畢竟是負傷狀態(tài),雖說待在鏡中就能溫養(yǎng)恢復元神,可將自己體內(nèi)的妖力掏空還是太不利于養(yǎng)傷了。 這一日,窗外仍是茫茫白雪,炭盆將絲絲縷縷寒氣逼出屋子。 裴子濋不在屋中,白玖玖剛修煉完一周天,便想出去踏踏雪。他自小生在南方,雪幾乎未見過幾次,若不是現(xiàn)在他是一只雪貂精,恐怕根本無法適應這樣的氣候。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今的軀殼,令他對雪有種天然的喜愛。 白玖玖大搖大擺地自門口出去,府中下人都識得他,自是不會阻攔。他漫無目的地在王爺府中瞎晃,想著逛一圈便回去繼續(xù)修煉,沒成想?yún)s看到一熟悉身影。 裴王爺雖因自身狀況而不常外出,白日多是在待在書房,府中倒也未因此落下布置,蒼松翠柏在寒冬依然挺拔而立,另外還有個梅園,栽了數(shù)十株梅樹。 極目望去,枝椏積了層薄雪,點點紅梅綻于蒼茫白雪之中,只是望著便隱隱能聞見梅香,走近些便是無數(shù)艷麗梅花在眼前鋪開來,好似織了一張細密卻又妖艷的網(wǎng),懾人心神。 梅枝交錯間,一個清瘦身影挺得筆直,立于雪中更顯出幾分孤高冷漠。那是趙以南。 一截梅枝垂落身側(cè),更襯得那長身玉立的男子容顏奪目,面色雖微微有些蒼白,卻不掩其風姿。 雪貂歪了歪頭,還是朝趙以南邁步而去,小爪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跡。 趙以南眼角瞥見有東西靠近,他偏過頭去,卻看見一隻渾身雪白、彷彿要與這片蒼茫天地融為一體的貂。那貂似乎毫不懼人,正用好奇的目光注視著他,一雙黑瞳明亮地驚人。 只是望著,便有種難言的喜愛,趙以南眸色微動,情不自禁彎下身朝這隻貂伸出手。 雪貂望著前方骨節(jié)分明的手,遲疑了一會兒,在趙以南忐忑目光下上前嗅了嗅,隨后望著身前的手想了想,也將自己的爪子搭上去。 趙以南不禁笑了笑,唇角揚起的弧度恍如千樹梅花盛綻。他將另一隻手也伸出,看著雪貂整隻躍至他手中。 軟軟的,帶著令人渴慕的溫暖,令趙以南神色微微恍惚。倏忽間,一截梅枝似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啪一聲斷裂開來,手上的雪貂似受了驚嚇,自他手中躍下奔離,頃刻便在一片白茫雪地中消失無影。 趙以南抿了抿唇,內(nèi)心隱隱浮現(xiàn)失望,面上卻是一派淡然,他重新直起身,望著眼前大片梅色,神思不知又飄至何處。 白玖玖出了梅園便徑直回到屋中,在毫不受寒氣侵蝕的溫暖房中打了個滾。 裴子濋不知為何又出門了,明明只是個間散王爺,卻總是彷彿很忙一般,白日時不時消失不見,往往當他早上醒來時裴子濋便已不在房中了。 白玖玖并不知道,最近裴子濋頻繁出門是為了似乎有好轉(zhuǎn)跡象的雙腿。 裴子濋頭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長年未動的雙腿竟有了感覺,心情是欣喜若狂的,但這變化來的太過古怪,他只能強迫自己沉淀下心情,派人查探最近有什么可能導致雙腿好轉(zhuǎn),一面出去給信得過的大夫看看。而這一切自然是要隱密進行。 大夫驚訝地發(fā)覺裴子濋的毒素正在逐漸緩解,卻也不知為何會這樣,只能幫著裴子濋加強調(diào)理身子,并為他安排活動事宜。 因為平時有在定期按摩與活動雙腿,裴子濋的雙腿并沒有嚴重的肌rou萎縮,如今雙腿漸漸轉(zhuǎn)好,自然也要多花些時間使用雙腿,練習行走。 雖然過程辛苦,但這些苦裴子濋自然受得住。 白玖玖并不清楚裴子濋的腿恢復得如何,他見裴子濋仍是在用輪椅,也只當他治療的日子不夠,因此尚未有起色。而裴子濋不愿讓自家寵物見到他踉蹌行走的狼狽模樣,因此隱瞞了下來。 比起這事,裴子濋更想先明白另一件事。 今日裴子濋申時便回來了,比起往日早了不少,白玖玖察覺后便立即出了鏡子,朝裴子濋而去。 自從知曉裴子濋與尉遲寒是同一人后,白玖玖便對他愈發(fā)不忌憚了,反而感到親近許多。 裴子濋接住向他躍來的雪貂,將牠摟在懷中,內(nèi)心很是滿意雪貂的主動親近,白玖玖則在他懷中努力扮演著一隻會撒嬌的萌物,絲毫未察覺裴子濋眸中一劃而過的危險光芒。 裴子濋抱著牠來到桌旁,下人陸陸續(xù)續(xù)將晚膳端進屋中,不多時桌上便擺了許多道菜,香氣盈滿屋子,白玖玖眨巴著眼直勾勾盯著晚膳,一臉饞樣。 裴子濋看似溫柔地撫了撫雪貂的小腦袋,道:「想吃便吃吧?!?/br> 白玖玖登時上前開吃,吃相一點兒都不優(yōu)雅,雪白的臉上須臾便糊到醬汁,幸好他不是一般的雪貂,能輕易將染到皮毛上的醬汁清除,而不會染上顏色。 裴子濋也提箸用起晚膳,白皙修長的手指執(zhí)著玉箸,姿態(tài)端朗,舉手投足無一不帶著皇家風姿,只消望著便是一幅美景。 只是白玖玖一面嚼著口中食物,一面不知為何渾身泛上幾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