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5
司馬言光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很久以前我就這么覺得了,因為他總會在別人喊他的時候皺起眉頭,幾乎快要變成一種本能反應了。我曾經問過他為什么不喜歡,我覺得很酷啊,復姓耶!聽起來不是很帥嗎?畢竟在這小小的土地上名字有四個字的人可不多呢! 他一臉不屑地說,不然你來當當看啊,然后不再理我。 后來我們沒有加入學生會,那個女生也沒有帶我去看學生會長,因為司馬言光說,要是我加入學生會的話,這個學校的良好風氣就到此為止了,況且這所學校直升的學生占了絕大多數,那個學生會長名氣早就大得不像話,只有我們這些外插生不曉得他長什么樣子而已。 我想了一想,什么良好風氣我倒是不在意,只是方偃月說,如果加入那種社團我們就沒辦法光明正大睡覺或者偷吃零食了,這樣人生不是很無趣嗎?我覺得她說的話實在太有道理,把自己先前說高中生活就是要多彩多姿的那番話拋到九霄云外,興高采烈地跟著她到電影欣賞社放空了。 那天下午,我因為早上遲到而被老師罰去倒垃圾,放學時間整個校園空蕩蕩的,我傳訊息給司馬言光,要他等我一下,順便埋怨早上出門的時候沒順便叫我起床,他老人家什么也沒回,已讀了整個上午,最后只下達了兩個字的指令:「快點?!?/br> 倒完垃圾后,我拖著快到腰部的巨大垃圾桶,緩緩地繞過停車場,司馬言光的腳踏車孤單地停在老位置,確認他還沒離開后,我走到福利社,買了一隻因為包裝破裂而便宜賣的冰棒,哼著不知名的歌曲搖搖擺擺地走進校園。 一陣嘻鬧聲自走廊尾端傳來,司馬言光和幾個男生邊鬧邊跑,互相戳了對方幾下,也不知道在聊什么,看起來特別開心。 遠遠的,他發(fā)現(xiàn)我,也不走過來,站在那大喊,「倪若凡!你好了沒?」 我對于他這種行為特別不恥,從小就是這樣,對別人比對我還好,上一秒還在跟別人嘻嘻哈哈,下一秒馬上擺出招牌臭臉給我看,就好像那張臉是倪若凡專用似的。 我哼一聲,「還沒!」 「不要咬著冰棒講話,很難看?!顾肛熚?。 我朝他吐舌,做了一個超級大鬼臉,略勝臭臉一籌,然后心滿意足拖著垃圾桶走進教室,換上新的垃圾袋,把資源回收桶排好,拿拖把將地板上的牛奶漬擦乾凈。 「先走啦!明天見!」 那幾個男生在教室門口向他道別,他揮揮手,做了那種他們男生之間才懂得手勢,「掰掰!」 不隨便進別人教室這種事在放學后空無一人的時間并不成立,他大搖大擺走進來,這時我剛打掃完,正準備把口中叼著的冰棒從嘴巴里拿出來,卻被他一把拿走。 「你沒洗手。」 「我又沒碰到吃的地方!」我伸手想要搶回,他敏捷地閃過。 「你臟不臟,去洗手!」 我噘著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教室,拿肥皂隨便搓了搓,走回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正拿著吃完的冰棒棍丟向垃圾桶。 我的頭跟著那完美的拋物線移動,木棒準確地掉進桶子里,傳來一陣物體掉落的聲音。 他居然把我的點心吃掉了! 「你偷吃我的冰棒!」我立刻張牙舞爪撲向他,「那是我買的!」 他把書包甩到身后,「回家?!?/br> 「你還我!」 「剩兩口而已?!?/br> 「剩兩口也是我的!還我兩口!」 我扯住他的書包背帶,他重心不穩(wěn)往后退了兩步,拿起旁邊的空寶特瓶敲我的頭,我立刻反擊回去,恨不得咬他幾口。 升上高中之后,司馬言光如愿以償的做了平凡學生,我能拿的零食餅乾自然是沒有了,既然沒有了,他還要搶我的,讓我放學后的小小樂趣都沒有了。 最后抗議失敗,畢竟家還是要回的,我拿起書包和他走出教室,不時在后面偷踩他的鞋跟,看他反覆穿鞋的模樣這才讓我心情好一些。 「你很幼稚,兩口也要計較。」下樓的時候,他乾脆一口氣跑到樓梯口等我,免得鞋子又遭到攻擊。 雙手插在裙子口袋,我哼兩聲,「你管我?!?/br> 「那你自己走回家?!?/br> 「我要跟我媽說你說話不算話,然后我媽就會跟阿水嬸說?!?/br> 他撇嘴,又走下一排樓梯。 我看著他挑染的那一撮藍色頭發(fā)隨著他的動作飄呀飄,腦中突然浮現(xiàn)剛才那幾個男生的身影,此時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他的頭頂,我想也沒想,對樓梯下的他說道:「你是不是沒有長高?」 他猛地抬頭,盯著我,不說話。 我跳下臺階,站到他身邊,「國中的時候你都是排我旁邊耶。」 「然后呢?」他陰沉地說。 我沒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不對,還用手比了比我們兩個的頭頂,「現(xiàn)在也差不多耶!好有默契喔!」 「所以?」 「沒有,我只是想說如果我們同班的話,搞不好排隊什么的也會常常在一起喔?!?/br> 幾秒的沉默后,他伸手戳我的太陽xue,「你腦袋里到底都裝了什么?」 后來我跟方偃月說這件事,她樂得哈哈大笑,我一邊吃著洋芋片,一邊不解的看著她。 「你幾公分???」她問。 「我有162喔!」我驕傲地說,她也比我矮呢。 「哈哈哈!162!162!」她豎起大拇指,「干得好!倪若凡!干得好!」 晚上爸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我問他,162不好嗎?我覺得女生這樣還算蠻高的呀。 他在電話的另一頭嘆口氣,然后說,是蠻高的,但對一個青春期的男生來說是一種羞辱。 后來我用力琢磨了一下這羞辱究竟是怎么一個回事,但卻怎么樣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只好瀟灑地宣告放棄,反正都已經被他瞪了這么多年,再多這么幾下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