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來，我一直都在暗戀別人，從來沒有一個和我心意相通的女孩出現(xiàn)，從來沒有。

    我等，彷彿沒有永遠(yuǎn)。算一算，最長的一段暗戀剛好長達(dá)一年。期間對她的付出是最用心也最深情。我?guī)缀蹼S時都在關(guān)心她。她稍有臉色不同、她需要為生棉，我隔天就為她帶了一包。她頭痛、經(jīng)痛，我隨身隨絕對攜帶止痛藥。她受傷，需要包扎，ok繃還不夠，需要酒精和紗布，我二話不說跑出校門去找藥局。

    每次，她都表現(xiàn)的很“謝謝”，但那個模樣不是喜歡，只是謝謝我的體貼。她從未，把我當(dāng)過男生看待，沒有一包quot;花生quot;就永遠(yuǎn)當(dāng)不成男人。*註*

    情人節(jié)那天，我們和朋友約吃飯?；爻虅偤煤退黄鸫钴?，偶然聊起喜歡的顏色和花，我知道她最愛藍(lán)色，什么都要是藍(lán)色。球鞋、包包、眼鏡盒。前面那位搭車的婦女手上有一束漂亮的藍(lán)色玫瑰，她看著、說自己好喜歡藍(lán)色玫瑰，那模樣，分明就是在對我說謊。

    謊言有趣的地方不是她喜不喜歡藍(lán)色玫瑰，花并沒有錯，錯的是我自己誤會了。

    隔天一早，我在家附近的花店找藍(lán)玫瑰，果真被我買到了，一朵一百塊，我狠下心來買。那時候因為還沒考駕照，而且她家住汐止山上，我只好搭公車到定點，然后等一小時才一班的社區(qū)巴士上山。

    手里輕握著那束玫瑰，手機螢?zāi)簧鲜撬{(lán)玫瑰的花語──奇蹟與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也代表永遠(yuǎn)不可能得到的東西。還有另一種解釋：暗戀你卻開不了口，每天想的都是你，我總有一天會放下你的。有興趣可以找來看，百科的確是這么寫的。當(dāng)我看見暗戀卻又開不了口這句話時，我只有苦笑的份。

    拿著花，心里暗暗希望她不在家。我讓花倚在她家門前，留了卡片和巧克力便離開。

    為了一段明知不可能的感情付出這么多，日后會笑自己傻瓜吧。沒錯，自己就是傻，所以才痛。痛，也才懂得放下。

    還記得有次她伸手撫著我的臉、我們就這樣望著彼此。她的手有意想不到的溫柔。好溫暖，第一次有人這樣摸我的臉。當(dāng)下的心情開心大于心跳，但誰知道方卻不是和我有同樣的感受。

    #

    我任由蓮蓬頭的水傾下，有時候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老是喜歡回憶過往然后刺激自己的心臟。感覺只要面對感情的事，自己就會分裂、成了多種不同的自己。

    朋友說我不會過于理性或感性，但雙魚的個性總反映了我對感情的態(tài)度──渴望。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可遇不可求。不是一定要談愛的魚，不談不會死，單身也挺好的。這絕對不是自我安慰，是真的挺好的。一個人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有些時候卻極度渴望親密的擁抱和......嘴唇的碰撞。

    回到房間，哥又在敷面膜。關(guān)上門后我靠著門。他那身為同志的直覺似乎很準(zhǔn)，他把面膜撕下，起身關(guān)心的看著我，但我卻不敢對上他的視線。他走下床、緊緊的給我一個擁抱。這一抱，讓我最后的防線都潰堤了。

    我大哭，緊緊靠著他的肩窩哭。他強壯有力的手來回?fù)嶂业谋常猩纳眢w真的好壯，這樣靠著哥，我心里卻想著別人。每每他說沒事了，我卻哭得更慘。我想說話，但泣不成聲、一個詞匯都說不出來。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藍(lán)玫瑰。

    他拍著我的背問我「誰欺負(fù)你，嗯？」

    我搖頭、淚水都朦朧了眼睛。我把他的衣服都弄濕了，我覺得好抱歉，我想說卻說不出口。

    「爸爸又說了什么嗎？」我搖頭。

    「是那時候的那個男孩嗎？我們談過的那個男生?！?/br>
    天阿，你的直覺也太強了。

    「他...他......」

    「是他？他對你做了什么？妹，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么？」

    我搖頭又點頭，他也被我搞糊涂了。

    「他強暴你？」

    「不是啦！」

    「真的不是？」

    我搖頭。你怎么會想到那里去啦！

    「那...他欺負(fù)你喔？言語的？」

    「不是...他...他吻了我?！?/br>
    「你們接吻了？」他超訝異，推開我雙手抓著我的肩?！改悴皇窍矚g女生嗎？」

    我掐他的手，要他小聲點。

    「sorry。你們...接吻了？真的？」

    我點頭。

    「好吧，我差不多理解你為什么哭了。」

    「嗯？」

    「初吻被不喜歡的人搶了、況且對方還是個男生？是我...是我可能滿高興的！感覺上他是個小鮮rou，不過年齡來說....哈！年齡什么的，在真愛面前才不是問題呢！」

    「哥！」

    「乖～你先休息，我出去應(yīng)付老爸老媽～」

    他拍拍我，時機剛好，可以一個人在房間休息。他離開后，我打開衣柜然后躲在里面繼續(xù)哭。

    在衣柜里，這個狹小的空間中只有我，彷彿這個世界也只有我。我調(diào)整呼吸，慢慢吸氣、慢慢吐氣，直至我終于不再有淚水。我吞口水、喉嚨異常乾燥。

    天阿，我又不是林黛玉，把一生的眼淚都哭光了我這是在干嘛？我調(diào)整姿勢讓自己窩在里面舒服一點。我向后靠閉上眼，想我為什么會哭、為什么要哭。明明不喜歡自己這么愛哭，因為每次哭頭都會很痛、呼吸又很困難。而且，每當(dāng)我哭我都覺得自己好懦弱，一點也不像能夠保護(hù)另一個女生的男生。懦弱，我討厭自己哭，但不生活在水里，魚要怎么活？

    宋瑀棠吻我不是我哭的原因。我哭是因為覺得無能為力，不斷努力學(xué)著做自己的我好渺小，不論做了什么、我都不能算是一個真的男人。我健身我運動、我重訓(xùn)練肌rou、希望哪天能把胸部練平、能讓自己的外表真的像個男人，至少，外人第一眼會叫我「先生」而不是「meimei」。但所有的努力、付出和默默祈禱一點用也沒有，一個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做了再多都一樣無法改變。人的無能為力就在這里，既沒辦法拯救自己也沒辦法拯救別人。

    最后我明白，做了再多，都是無謂。

    當(dāng)哥再回來房間時，我已經(jīng)窩在被窩里、可能哭到睡著了。我最后的印象只能聽到窗外有雨聲，下雨了。一閃一閃，不是今年的第一響春雷，但震耳欲聾依舊讓人緊張。

    *註：花生的英文和男生生殖器的英文發(fā)音非常類似，念不標(biāo)準(zhǔn)就會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