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息了一天，我的燒都退了，但心里那股窒息的悶痛卻怎么樣都消退不了。

    凱昨晚還特地傳訊息給我，說今天要來接我上班，我忍著那股悶痛，坐在家門口等待著。

    「早安！」

    「早?！刮衣犉饋碛袣鉄o力的。

    凱幫我扣上安全帽，然后說「如果不舒服就靠著吧！」

    坐上機車后座，我將下巴輕輕靠上凱的肩膀。

    「有好一點了吧？」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到達店門口，我下了車便和凱道謝，小吉已經(jīng)站在外面等我，手里拎著便當袋。

    「親愛的～我特別幫你準備了便當！」小吉舉起布料的袋子，在我面前晃了晃，「很健康喔～」

    我對小吉微微笑，便在心里想著，不如就這樣離職吧？經(jīng)過昨晚的不愉快，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么態(tài)度來面對她……

    「早安?！褂谠竭^與她并肩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毓芮，朝我們道早。

    「?。∈屈S景怡！」毓芮揮著手，「景怡有好點嗎？」

    老實說毓芮看起來一點都不真心，她敷衍的瞄了我兩眼，根本不在乎我的狀況，反而很高興地望著身旁的于，我?guī)缀跄芸匆娝劾锩爸姆奂t色愛心。

    「如果是真的關(guān)心人家，就用行動證明??！」吉拉著我前進，對她倆的問候嗤之以鼻，「不要老是出一張嘴，等等還不是什么都裝不知道，然后推給小景！」

    早會的時候，我全程都低著頭，于也沒有讓我報告業(yè)績。

    「……業(yè)績的話…」我聽見于的聲音帶著猶豫，「就讓，毓芮報告吧?！?/br>
    「好！」毓芮聲音瞬間高了八度，高興的說，「嘻嘻！昨日的預設(shè)目標……」

    離開她……我會比較好過嗎？這樣的場面，不經(jīng)讓我在心里出現(xiàn)了這樣的疑惑。

    今天一整天都在恍恍惚惚的思緒中度過，好險有阿軍在一旁分擔，不時還有小吉的關(guān)心。

    「這讓我來！」阿軍接過我手中一團衣服。

    「沒、沒關(guān)係啦！你今天幫我很多了……」我實在不太好意思。

    「你負責的事物那么多，身體又還沒完全好。」阿軍慢條斯理的口吻，好像在教育一個小孩。

    我還是拿起一件衣服，「但這是應(yīng)該的?！?/br>
    「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幫上你，這種簡單的事情就讓我來吧！」阿軍加速把手中的襯衫掛上衣架，又接過我才剛拿起的衣服。

    「……謝謝?！刮艺驹诠衽_內(nèi)，像個無助的小孩。

    休息時間，我吃著小吉為我準備的便當，阿軍則在我對面吃著剛從外面買回來的湯麵。

    「這個?！褂谕蝗粡耐饷孀哌M來，將一杯熟悉的熱飲紙杯放在我手邊，「是kate要我給你的。」

    我看著于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從杯緣邊抽離，「謝謝?！?/br>
    紙杯上寫著——＂加油！元氣女孩＂

    下面還畫上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感覺心里一陣溫暖，我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你…」

    于還在身后！我收起嘴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于又說道，「等等去把報表處理好，今天交給我?！?/br>
    「這週…的報表……？」我將臉轉(zhuǎn)向她，遲疑了幾秒。我以為前天下班前，于會把週報表整理好，也記得她說昨天會幫我傳給公司？

    「不是，下班前請把＂月＂報表交上來?！贡涞恼Z氣沒有半點瑕疵，于轉(zhuǎn)身離去，那背影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雪白的肩硬朗而遙遠，寒冷的讓人直發(fā)顫。

    「小景？」

    我抬頭迎上阿軍擔心的臉。

    「你的，那個……」阿軍指了指我的嘴邊，「嘴巴?！?/br>
    我趕忙擦掉嘴角的醬汁，不知道什么時候沾到的。吃飽后，我沒有一刻怠惰，馬上進辦公室開始整理這個月到目前為止的營業(yè)額。

    「小、小景?！刮以俅温牭桨④娪悬c膽怯的從背后叫著我。

    「嗨，怎么了？」我轉(zhuǎn)過頭。

    「如果需要幫忙……」

    「我沒事，不用擔心?！刮椅⑿Α?/br>
    雖然，在生病的情況下，要集中精神把一堆數(shù)字整理成報表，特別吃力。但我還是埋頭苦干，不想讓人擔心或者失望。甚至忙到忘了時間，更沒發(fā)現(xiàn)小吉已經(jīng)來到自己身后。

    「小景，你還沒好嗎？」小吉拉開我身旁的椅子。

    「嗯，差不多了。」我覺得自己聽起來比早上還要有氣無力。

    小吉坐下來時嘆了大大一口氣，「唉～」

    「外面不忙嗎？」害怕小吉在這偷懶會挨罵，我問道。

    「早就交接完了啦！離下班剩不到三分鐘耶！」小吉用手推著太陽xue，側(cè)著身看我，褐色的皮膚襯著一對水汪汪的褐色眼珠。

    「喔……好的。」我趕忙將電腦螢幕上的所有資料按下存檔。

    「你知道，剛剛休息的時候，我看到了什么嗎？」那對水汪汪的褐色眼睛眨著，八卦的味道隨之而來。

    「你確定要在這里講？」我笑了笑。

    「也是……」

    小吉坐直身體，呆了一會兒，又湊近我喊道，「可是真的很勁爆耶！雖然早就被我料到是這種結(jié)果！」

    我收拾完桌面，督促小吉準時打卡。

    這時，同樣是早班的毓芮和阿軍一前一后走了進來。毓芮紅著眼，一見到我們就氣憤的撇過頭，轉(zhuǎn)身想逃離卻又停住了。

    差點被撞上的阿軍嚇了好大一跳，「你在干嘛?。俊?/br>
    「毓芮…？」我朝她走進，想確認她沒事。

    「吼！走了啦！」小吉把我拉出辦公室。

    「可是！吉！沒看到毓……」我嚷著。

    「她喔？不會有事的啦！」

    「小吉你怎么這樣！她好像真的哭了！」我壓低聲音，不斷往辦公室門口張望，出來的卻是和我對到眼，笑得有些靦腆的阿軍。

    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我還是很擔心，小吉的樣子卻像在看笑話一般，緩緩地摀起嘴，也對我壓低了聲音，「她今天被于拒絕了！」

    「拒絕？」我望著阿軍的身影，「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告白被拒絕！」

    「男生喜歡女生那種告白？」我?guī)缀跤脷庖粼谡f話。

    「就是男生喜歡女生那種告白?！剐〖羝鹈迹c著頭將我說的話轉(zhuǎn)為肯定句。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瞪大了眼睛。忽然，于打開休息室的門，沒有任何停歇，馬上就往辦公室里去，沒料到里頭只剩下毓芮。

    「小景，報表你放在桌上嗎？」于邊走邊問，步伐大又快。

    毓芮瞬間從辦公室里衝了出來，好死不死地撞上了門口的于。

    「唔……！」一聲震驚過后，我和吉對看著彼此，這突發(fā)狀況嚇得外面的我們也跟著抖了身子。

    毓芮從驚嚇轉(zhuǎn)成崩潰，憋著眼淚的臉上，表情顯得有些猙獰。于不疾不徐的道了歉，臉上掛著一貫的面無表情，讓毓芮更加不知所措。

    一陣窒息的沉默慢慢在休息室散開……

    終于從沉重又尷尬的氣氛中逃了出來，我決定今天跟著小吉在外面解決晚餐。

    「吉，你覺得女生喜歡女生，這件事情……怎么樣？」

    「嗯？什么怎么樣？沒怎么樣啊?！?/br>
    「那你喜歡男生的事，有給你帶來什么煩惱嗎？」

    「煩惱？倒是還好，不過硬要說的話，應(yīng)該是能理解像我這樣的人不多吧！」

    「能理解…像你這樣的人？」我眉頭不知不覺的皺緊。

    「就是，家人～朋友啊～」小吉放下筷子，「還有世俗的眼光。」

    「不懂。」我搖搖頭。

    「你想想，如果今天你愛上的是女生，你要怎么跟你爸爸開口？」

    小吉沒有理會陷入沉思的我，繼續(xù)說道，「不要說爸爸了！那你的好朋友呢？你有想過對同性有好感的童年會是什么樣子嗎？」

    我的眉頭越皺越緊，腦袋接受到的這些問句，使我啞口無言。

    「被身邊的人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同性后，生活又會是什么樣子？」

    「明明是最要好的朋友卻對你退避三舍，看到那種害怕的眼光，你會以為你自己好像是什么怪物一樣……」小吉掉進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眼神漸漸變得空洞。

    「吉……」我握住他，想透過雙手給他力量。

    「就算你堅強地熬過這一切，終于得到身邊所有人的許可和喜歡的女孩在一起時，卻始終不能像正常情侶一樣生活……」小吉垂下頭，喪氣的樣子好不適合那褐色的臉龐。

    「為什么？不是已經(jīng)得到大家的認可了嗎？」

    小吉搖著頭笑笑，「必須面對那些，路上投來的＂異樣＂眼光?！?/br>
    疑惑的眉間讓小吉繼續(xù)解釋道，「像是走在路上不能太親密?。』蚴侵荒茉谒南聼o人的時候牽手……」

    沉默過后，小吉將手心反轉(zhuǎn)向上，和我交握著。

    「我勸你??！能喜歡異性就喜歡異性吧！喜歡上同性，是很辛苦的呢！」

    小吉閉上眼幾秒鐘，再次睜開雙眼之后，整個人好像從回憶的旋渦中清醒了，「雖然，喜歡上一個人，是我們沒有辦法決定的……」

    我用力地握住小吉的手，帶著感傷的心情，心疼地看著他。小吉的臉卻突然從清醒轉(zhuǎn)為興奮，「對了！我跟你說！近距離看到于拒絕她的畫面，真的好爽！」

    「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笑！哈哈哈哈！」小吉馬上捧腹大笑。

    「你不要這樣啦！說不定人家也不是那個意思?！?/br>
    「誰叫她那么討人厭！」小吉擦著笑出來的眼淚，「我今天不是和毓芮一起休息嗎？每次進休息室，她就只知道往辦公室跑！」

    「然后啊…」小吉試著止住笑意，「后來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我聽見于有點激動的聲音。好像在爭執(zhí)些什么，我走過去的時候，看到毓芮抱著她……」

    我挑起兩條眉毛，再次被震驚到。

    「她們好像沒發(fā)現(xiàn)我就站在門口外面，毓芮哭著說她有多喜歡于！于叫她放手，她都不放！雖然于平常很嚴厲，但我從沒看過她發(fā)脾氣?！?/br>
    「發(fā)脾氣？」我問。

    「對啊！那天讓你提早下班后，她就看起來怪怪的。后來出了一連串的狀況，昨天早會她就發(fā)飆了呢！我們一整天上班都繃緊了皮！」

    我想起在房間里失控的那晚，「…怎么會這樣？」

    「什么怎樣？你說發(fā)飆，還是出問題？」

    「就…」

    「我怎么知道！應(yīng)該問你啊！」小吉打斷我，一臉挑釁的樣子。

    「我？」我低下頭認真的分析，「可能人力已經(jīng)不夠，忙起來又出狀況……」

    「你和于發(fā)生什么事了？」再次打斷我，臉上的挑釁轉(zhuǎn)化成嫵媚。

    「什么…？」

    「你們啊！怎么今天看起來那么生疏？」

    「就……」

    終于，我鼓起勇氣，一口氣把發(fā)生的經(jīng)過說出口。

    「你愛上她啦？」

    「……」

    「于那么搶手，不知道傷了多少人的心喔……」

    小吉看似真心地鼓勵道，「我看??！如果你真的喜歡，就要好好把握機會！」

    「你是說，我喜歡上于？」兩邊眉頭再次湊在一起，我壓低聲音。

    「對啦！你怎么這么遲鈍啦！」

    「可是，她怎么可能喜歡我……更何況我是女生。」

    「女生又怎樣了？」

    「她會喜歡女生嗎？」這次的音量提高許多。

    「當然了！」小吉綻放出一個溫馨的笑臉。

    「你不是說她拒絕了毓芮嗎？」

    「吼！」聽到這個名字，小吉翻了翻白眼，「你真是……」

    「在我看來，于對你，比起店里其他人，都溫柔！」小吉直視著我說，「你沒發(fā)現(xiàn)她只對你笑嗎？」

    想起于的笑臉，我咬緊下唇，不經(jīng)有點害臊。

    「而且！她只告訴你她的過去，你覺得一般人會愿意隨隨便便這樣說出口嗎？」小吉還是直勾勾地盯著我，非常認真，「何況是她那種人！」

    我沒有回答。

    「你知道七夕情人節(jié)快到了嗎？」小吉跳了一個話題。

    「七夕？」

    「對呀！有什么誤會，也可以在這時侯解開??！」

    「嗯……」

    也許。

    也許，這是一個讓我正視自己內(nèi)心的機會，承認自己已經(jīng)深深愛上這個女孩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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