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淙輕微挑眉，揮著個扇子不畏低溫。

    沐子芝實不相瞞：“我和人約了一起賺錢。其實我本來想帶阿花的。阿花比你們兩個有用。她畫畫的水平特別, 獨特?！?/br>
    能夠輕易畫出人的特色。

    “但店鋪里實在忙不過來。阿花沒空。所以就我們兩個一起?！便遄又ブ乐茏渝？赡軙蟻? 但沒想到周大哥也會跟出來。

    本來不是她的問題, 她當(dāng)然理直氣壯：“是你們想跟著我們出去。那你們就不要管我們有幾個人, 要去哪里?！?/br>
    周子淙隱隱覺得有點問題。周子澹更是了解沐子芝, 心頭察覺問題有些大：“……所以，你們約了出來要去哪里？”

    盧筱雯在邊上柔弱微微一笑：“香樓。”

    周家兄弟：“……”

    香樓在京城頗為特殊。里面是賣香的。各種熏香、香料、燃燒的香燭和普通的香線都有。掌柜非常會做生意，特意打造香樓，為了配合各種香味，請來招待人的全是美人。

    如果說有青樓賣藝不賣身，那么香樓是連賣藝都不賣，純靠著一張臉和說點話來招攬生意。越是昂貴的香，搭配的越是美的人。

    香樓最漂亮的一男一女，京城之外是不太有名氣，在京城內(nèi)確實很多人知曉。當(dāng)然，正經(jīng)人都是去買香的，知曉歸知曉，不會越了規(guī)矩做點什么。

    沐子芝取出紙筆：“要畫美人，做娃娃?！?/br>
    盧筱雯：“我們之前想著娃娃自然要做一整套。最好是六男六女，總共十二個，聽上去順耳一些。讓香樓兩個入其中，是為了賣一個面子給長公主。做生意，這樣賺錢才多?！?/br>
    香樓的后臺是長公主。長公主要是知道推了這么一套美人娃娃，必然樂意幫一把，替自己香樓打個宣傳。誰嫌錢少。

    周子澹剛想開口，就聽盧筱雯輕聲說：“聽聞周家大公子豁達(dá)從容，二公子見多識廣。應(yīng)該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在意吧？”

    沐子芝親眼見證了兩個男人死要面子緩緩點頭。

    她很突兀想著：似乎，盧筱雯和周家還挺配。長嫂就是要能鎮(zhèn)住所有人！

    到了香樓，沐子芝和盧筱雯結(jié)伴，在一群鶯鶯燕燕的圍繞下，說了來意。頓時兩人包括周家兩人被奉為上賓，得到了兩美人的親自招待。

    沐子芝當(dāng)場用碳筆給兩人作畫，得到兩人滿心歡喜的夸贊以及一些香線禮物。

    兩頁畫完，沐子芝和盧筱雯出了香樓，很快拐去了軍營。盧筱雯身為盧家人，在軍里自然是有點地位。她說明來意之后，直接點了一個將士的名字出來。

    這位將士正是皇帝儀仗隊的總隊長。憑借容貌和武力，他幾乎是毫無懸念成為皇帝面前紅人，常常要值守皇宮。本來今日放假，被硬生生拉過來作畫。

    畫完后，將士很是委屈：“盧姑娘，你怎么不畫你弟弟呢？他不是長得還成么？”

    盧筱雯笑著點頭：“當(dāng)然是要畫的?！本褪菫榱怂艿懿排倪@一套。天下十二位美人，用十一位將他拉出點容貌名氣來。

    將士再看了一眼跟在盧姑娘后頭的兩位周家人，眼神里充滿同情。他之前聽說周家人正在風(fēng)頭上，邀約人不斷，根本見不著人。瞧瞧，真正有本事的人在這里，帶著兩兄弟跑呢。

    沐子芝再畫了一個美男子后，有種京中美人實在太多的感覺。尤其是剛剛?cè)ミ^香樓，見多了各色美人，再到軍營感受了另一種金戈之美：“看得我眼花繚亂?！?/br>
    要不是盧筱雯說要加點身份地位和本事加成，她真是光憑眼都無法抉擇出誰可以算是真正的美人。美人不僅要皮相足夠美，還要風(fēng)骨美。

    周子澹跟在沐子芝身后，面上神情依舊是帶著漫不經(jīng)心笑的，手上卻是已經(jīng)搶走了他哥的羽扇，在緩慢扇著。

    他見沐子芝和盧姑娘要再次動身前往下一個地方，開口：“難道我和我哥不算在你們這美人名目中么？”

    盧筱雯訝異：“啊，我們沒說么？算啊。只是你們的布偶娃娃不早就有做了？我想子芝都看厭了吧。京城中也需要一些新鮮的?！?/br>
    周子澹揮著扇子的動作愈加緩慢，笑容更加隨性：“子芝怎么可能看厭我的布偶。我們夫妻一場，我的當(dāng)然不能賣太好?！?/br>
    沐子芝將紙頁小心翻到新一頁，頭也不抬：“說什么呢。你哥剛科舉考完，你賣不過他是當(dāng)然的。我怎么可能和錢過不去。巴不得你賣好點。”

    周子澹抓著扇子的手都捏緊了：“你難道不會覺得酸么？那么多人肖想我！”

    沐子芝這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么多人肖想你，不說明我厲害么？我可是能夠和你成婚的人?！彼龢妨?，“你不該覺得你和我成婚也很厲害么？我還打算給月娘做一個娃娃呢?！?/br>
    不是三娘，不是沐子芝，而是月娘。當(dāng)然，其實都是她一個人。

    哎呀，周子澹這不得酸死。

    周子澹：“你這是故意的?！?/br>
    沐子芝拿著筆，用手指扒拉臉，做了個鬼臉：“略?！?/br>
    兩個人吵鬧著上車。

    周子淙在旁看笑了。他雙手背在身后，看著弟弟和弟妹，對盧家姑娘確實產(chǎn)生了一些興趣。如果說盧氏女靠近他，是為了證明她可以毫無問題融入周家，那么她做到了。

    對于成婚來說，盧氏并不算是一個很好的成婚對象。盧家可以成為他為官的支撐，也容易成為他擁有更多權(quán)勢的阻礙。在朝堂之上，他甚至確信盧氏女會借著他去表達(dá)一些她自己的看法，去借著兩人的婚事達(dá)成一些她自己的目的。

    到了他們這種地位，情感會有，但并不能成為他們的全部。他與父親不管怎么說，和周子澹相比總是有一些不同。父親可以為了更好的周家，退一步遠(yuǎn)離朝堂。他則是潛藏著，按部就班，內(nèi)心為了自己為了周家擁有著極為大的野心。

    周子淙對身邊的盧筱雯說：“他們很恩愛?！?/br>
    盧筱雯應(yīng)了聲：“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好運到令人羨慕。別人常說只羨鴛鴦不羨仙。這世上有沒有仙人不說。鴛鴦能一世相伴終老的，可能并不多。京城里的神仙眷侶里，也沒幾對關(guān)起門來真的恩愛?！?/br>
    周子淙沒再繼續(xù)這話，只是輕笑了一聲。

    盧筱雯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兩個人都是聰明人，話到這里點到即止。再多說便是交多了情，反而會出現(xiàn)他們自個不可控的情愫。言多必失。

    沐子芝連著去了好幾個地方，觀察發(fā)現(xiàn)周大哥不排斥盧筱雯后，便更加自在和盧筱雯一起去找美人、畫美人。一天時間不夠，畫完一天，兩人回去路上便約了下一次。

    下一次再出來，又是四人一起去找人畫畫。

    周子淙到底是狀元郎，名聲實在太大。很快整個京城里都知道——周家人的小媳婦開了一家月氏染布。做出了狀元郎的布娃娃后，又打算擴充做出另外十一個美人娃娃。加上狀元郎，總共六男六女。

    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周家二郎風(fēng)流倜儻，其兄長是狀元郎，姿態(tài)也絕非尋常。其他十一個娃娃要與之媲美，得多好看，多夸張？一時間不少人對所謂的十二個美人娃娃心動。要是能湊齊一套，恐怕拿出去都格外有面子。要是自己就在這十二人中，那更加有面子！

    于是整個京城都打探起消息，想問問都有誰被加入到了這個名單中。不問不知道，一問真是嚇了所有人一大跳。

    有的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有的是長公主名下香樓有名的美人。有的則是戰(zhàn)場上將來板上釘釘?shù)男④?。有的還是宮里一向是以美人出名的妃子。

    還有大江南北都知名的戲子，還有游山玩水鮮少露面可詩詞歌賦名滿天下的墨客。這一下字所有人都對名單感興趣起來。

    周元淮剛應(yīng)付完一堆人，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自家兒子和兒媳惹出來的事，陷入了深深的感嘆：“這兩人怎么能做到，不管到哪里都能惹出事來呢？”

    作者有話說：

    再過兩天！家里就裝修好了！感動，終于可以不用給電腦開熱點發(fā)文了

    第81章

    文/乃兮

    京城里每三年一次科舉之后, 酒樓里說書先生講的內(nèi)容，常常是各大才子的故事。比如關(guān)于狀元郎當(dāng)年如何如何，比如探花郎如何如何。

    要是有這段時間發(fā)生個什么榜下捉婿, 更刺激了。簡直會惹來一群人到酒樓里聽書, 恨不得說書先生當(dāng)場去人家婚房下面偷聽。

    今年格外不同。今年的說書先生是說了才子的事，可說著說著, 話題就禁不住往所謂的十二美人上靠。沒辦法，客人們想要聽，說書先生們也好奇且打探且收到了一些消息。

    這說起十二美人，自然就會說起負(fù)責(zé)評選的沐子芝。說起沐子芝, 說書先生由于地位不是很高, 所以對很多消息聽到的也是真假參半：“要說這十二美人，除了我們狀元郎之外，必然會有狀元郎的親弟弟，梅郡主的丈夫——周子澹。情人眼里出西施, 自己心愛的人，必然是天下最美之一。”

    于是周子澹的各種荒唐事又一次被放到桌上, 讓全京城聽了個明明白白。浪蕩卻又專情，風(fēng)流卻不下流。

    周子澹轉(zhuǎn)頭聽人說自己以前那點破事，再又被自己親爹逮著教訓(xùn)了一頓, 很心痛很難過很悲傷，覺得名聲沒了。于是借著名聲沒了的理由，堂而皇之又打算鬧一次沐子芝：“三娘, 我好難過, 想吃烤鴨。”

    沐子芝拉來了阿花, 改制了另外十一個美人的造型, 讓阿花挑出每個人的特色點, 決定好扎染制作的方法。她聽到烤鴨：“好的烤鴨。你去買?！?/br>
    周子澹思索：“我還想喝點什么?！?/br>
    沐子芝：“喝。幫我也倒一點?！?/br>
    周子澹發(fā)現(xiàn)三娘忙起來，根本不在意他，極其惆悵起身，讓人去買烤鴨再去廚房做點甜飲來。遙想當(dāng)初，他只顧著玩樂，連家都不想回。沒想到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全家最閑的人快成他了。

    不過也不是真的最閑。

    他鬧三娘鬧失敗，回到位置上拿起周采交給他的信件翻看起來。京城月氏染布生意做那么大，不可能沒人心動。要知道這種扎染手藝并不算難。

    買幾個布偶娃娃回去，找個會扎染的拆開來學(xué)一下。再加上扎染這手藝，全是每個姑娘親自動手做的，自然不可能一模一樣，于是時間一長，仿制自然就會出來。

    等三娘出十二美人的時候，仿制娃娃指不定就能做到以假亂真。這種事情官府很難管。有的老百姓做完幾套賺了錢就跑，有的多做些，等人找過來早搬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要是同樣賣布的人，專門做一些難看的娃娃以此來詆毀月氏染布。那更簡單。

    他不過是隨意一想就能想出來的法子，別人也能隨意一想就想出來。

    月氏染布的幾個姑娘是有心，扎染染布專門會在一個地方將顏色用深一些。每個人又各自會留下一點她們自己喜歡的小標(biāo)記。旁人都看不出來。

    他要做的，便是讓街頭巷尾里的說書先生在說起十二美人這種布偶時，記得唯有在店內(nèi)買的才是真的。信件上所標(biāo)的便是這段時間給各大酒樓說書先生支出的賬單錢。

    周子澹看著算實惠的價，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視做閱過，隨即放到一旁。他很快拿起了別的東西。

    京城戶部侍郎是他父親舊友，有前后兩任妻子。兩位妻子格外能生。家里總生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前一任妻子所生的孩子之前都在江南，后來才到京城來。

    沒有親娘，親爹在京城做官，家里祖輩寵溺。

    所以，戶部侍郎的長子柴川便是周子澹曾經(jīng)的酒rou朋友之一，消息靈通的那種。這位長子書讀得一般，做生意也不算在行。偏偏人在哪里都混得極好，到了京城靠著長袖善舞，硬生生讓他爹官升得極快。

    周子澹懷疑這位戶部侍郎有時晚上都會后悔，后悔沒早點把兒子接身邊。指不定早早接過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官拜丞相了。

    柴川的話細(xì)碎，具體整理了一下京城中現(xiàn)下對周家非常感興趣那些人，其中有幾家家里出了一些小事，非京城中人不知道的。

    以及一些關(guān)于盧家的事。

    他哥現(xiàn)下結(jié)識的那些個好友，只知道往他哥這里靠。用處是有，給出的消息極其無用。一個個全是剛?cè)牍賵龌蛘哌€沒入官場的年輕人，有的事家里人都尚且覺得他們年幼，不和他們多講。

    學(xué)生與為官到底是不一樣的。

    周子澹細(xì)看了一下盧家的事。

    烤鴨送來，甜口的豆沙牛乳送進(jìn)來。沐子芝原以為周子澹會趁勢來給自己喂，誰想一抬頭，見周子澹正專注看著信件。

    她放下手里忙的事，輕聲對阿花吩咐了聲：“差不多先這樣。你拿下去整一整。到時候每個人做兩個布偶，要是量上相差大了，再互相幫著?！?/br>
    阿花應(yīng)聲，一點點把東西收拾準(zhǔn)備帶走。

    沐子芝帶著牛乳坐到周子澹身邊：“看什么？”

    周子澹從信件后面取出了兩張紙遞給沐子芝，半點沒有瞞著人的意思：“盧家。我朋友差點把人祖宗十八代的事都問出來了。都寫在上面。府里原先當(dāng)家做主的是盧老太。前幾年盧老太走了，本該是下一輩分的女眷掌管府上的事?，F(xiàn)在是盧姑娘親自掌權(quán)?！?/br>
    沐子芝問了聲：“就是說，如果宮里設(shè)宴，是她負(fù)責(zé)代表盧家進(jìn)宮里參宴么？”

    “對。”周子澹點頭，“她也因此和宮里太后以及宗室、皇室的女眷都關(guān)系較近。是一般女子無法比的?！?/br>
    沐子芝想到周子澹之前說，皇帝想要讓人做孤臣的話，覺得周大哥才當(dāng)上狀元，今后的官路竟然是已相當(dāng)難。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沐子芝看著紙上的字，里面有寫幾個關(guān)于盧筱雯的事。包括她詩詞歌賦極為擅長，在賞花會上大出風(fēng)頭，卻沒有人覺得她賣弄。包括她極有觀點，朝上困擾無數(shù)官員的一個事，最后是一個官員回去和她提起，再拿到朝堂上來說的。

    再有就是經(jīng)常稱病，推去很多繁雜事。其實懷疑可能是有點體弱，但更多肯定是裝病。只不過大家不能沖去家里去看她到底生沒生病，便也裝作不知。

    總之是個足智多謀的女子。

    沐子芝看著看著：“這樣的女子一般人配不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