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86節(jié)
作者有話說: 第80章 七月中旬, 夏收總算結(jié)束,累脫了一層皮的百姓卻還是不能歇息,準備重新翻地后再種新的一茬兒。 祝煊搜刮來的銀錢, 半月來分文未動, 糧食分成了幾個月的, 流民每日的救濟糧也只是剛夠飽腹,就連布匹都拿去布莊那兒換了粗布, 待稚童好些, 有棉布衣裳穿, 還有雞蛋吃。 是以,祝煊雖是為他們爭來了溫飽, 在百姓間的聲名也不過一般。 肖萍甚是不解,“不是還有好些糧嗎?怎的還只是給他們喝稀粥?” 聞言, 祝煊頭也沒抬, 骨節(jié)分明的手撥動著圓潤的算盤,瞧著嫻熟又自在, 幾下翻了一頁手邊的賬簿, 嗓音清潤,“人皆有惰性, 若是不勞動便能吃飽喝足,誰還愿意干活兒?子埝兄近期忙, 許是沒注意到,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在城里找活兒做了。” 近些時日, 暴雨停后,各處的消息都傳來了。 江淮以南皆有災(zāi)禍, 成都府在其中還算好些, 雖是塌了一座橋, 但沒有傷亡,城南山洪,糧食毀了,百姓流離失所,糧商趁機哄抬糧價,好在應(yīng)對及時,都還算穩(wěn)妥,沒有鬧出揭竿起義的亂子來。 旁的地兒,大大小小的亂子出了些,好在沒等鬧大便被打下去了,倒也不至于恐慌。 聽得這話,肖萍也不cao心了,左右這郎君心有成算,他剛從外面回來,嗓子干的冒煙,拎起桌上的茶壺便自給自足的倒了杯茶,連干三杯,才有心情瞧他撥算盤。 “這是府衙的賬?”肖萍問。 祝煊:“不是,我家里的?!?/br> “嗯?” 祝煊輕笑了聲,眉眼間透出些閑適來,“我娘子不愛做這般雜事,我便拿來理理,近日有了身孕,更是覺得疲累乏困,那還敢以這些小事去勞累她?” 但是府中下人還等著發(fā)月例呢,再給沈蘭溪做些新衣裳穿,澄哥兒的筆墨紙硯也該添置新的了,他的書冊……罷了,書冊等下月吧。 肖萍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你與趙義兩人……這般倒是襯得我太無用了些?!?/br> 一個整日除了去軍營cao練士兵,就是回家?guī)Ш⒆?,另一個更是紆尊降貴的去理賬簿,若是被他家婆娘聽到了,他少不得又要被擰耳朵。 肖萍只是想著,便隱約覺得耳根有些疼,頓時決定,今日他早些回去幫忙燒飯! 祝煊停下動作,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無奈’道:“沒法子,我祖母與母親也甚是喜歡我娘子,縱容得沒眼瞧,前些時日捎來的包裹,里面的吃穿物件兒都是給她與澄哥兒的,活似我是上門女婿一般,僅用一柄折扇就打發(fā)了?!?/br> 肖萍:“……” 怎突然覺得有些飽呢? “嗝?” …… 趙義得了祝煊的信兒,匆匆從軍營里趕來,渾身的汗都沒來得及擦。 “什么事,這般急?”他一屁股在桌案旁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壺便往嘴里灌,又扯了扯身上汗?jié)竦囊律选?/br> 肖萍一臉嫌棄的瞅他那大老粗的動作,“山豬吃不了細糠,你知道正卿這茶多貴嗎?快快放下,我讓人去給你端兩盆涼水來!” 祝煊聽得發(fā)笑,“喝吧,若是放到了明年變成陳茶,反倒是變了味兒?!?/br> 他說著,把桌上的宣紙筆墨推給他,“來寫折子,跟京城要銀子?!?/br> “要等到秋稅后才能寫折子要軍餉的。”趙義道。 祝煊手指敲了兩下光滑的桌案,“那是往年,今年各地受災(zāi),我父親來信道,已經(jīng)有其他幾個地兒的要軍餉了,咱們成都府不是最嚴重的,戶部的那些人定還要一拖再拖,你早早寫,三五封的折子分幾次遞上去,能稍微快些等到軍餉?!?/br> 趙義不如肖萍那般好哄,聽得這話,扯唇瞇了眼睛,“正卿還有事沒說吧?!?/br> 祝煊也坦然,勾唇輕笑了聲,語氣里藏著些得意,“前兩日出門時,我娘子提醒了句,咱們往南的地兒受災(zāi)更重,怕是有災(zāi)民要來,今兒前去打探的人回來了,四方皆有,數(shù)量還不少?!?/br> 肖萍傻了眼,“旁的地兒這般嚴重?” “也有可能是為了救濟糧來的?!壁w義道。 “雖是別的地兒的流民,但是既長途跋涉的前來,若我們將人拒之門外,怕是不妥。但若是都迎進城來,又沒有太多糧食給他們吃。思來想去,還是得有勞趙將軍了。” 祝煊這話沒點破,趙義卻是明白了過來。 “先說好,老弱婦孺我是不要的,男兒郎,不偷jian?;沸卸苏卟攀??!壁w義提要求道。 祝煊起身與他作揖,頷首道:“那是自然?!?/br> “但若是軍中士兵多了,軍餉怕是撐不了太久,若是上了折子,新的軍餉還遲遲未到……”趙義有些猶疑,一張曬得黝黑的臉皺得緊繃繃的。 祝煊食指動了下,肯定道:“趙將軍安心,用不了太久就會有銀子了?!?/br> 說罷,又瞧他那鐵骨錚錚的話,不禁擰眉,提點一句,“……寫得可憐些,再寫寫把鬧事的流民招安,無奈帶進了軍營?!?/br> 趙義握著筆,滿臉痛苦,“要寫多少流民?” “多寫些也無妨,但若是少了就不夠了?!毙て疾逶挼?,“到時若有多出來的,給我填填府衙賬簿唄!” 趙義頭都沒抬,不與他說這無用的。 肖萍卻是愁得頭發(fā)都掉了幾根,“你那是能要銀子,可我這呢,山洪后便立馬上了的折子,到如今都沒有信兒,誰知有沒有銀子呢,如今又來了那么些人,我們連城內(nèi)的流民還沒著落,要怎么安置他們???” 趙義在心里憐慰他一瞬,扭頭就去琢磨自己的折子了。 他要可憐…… 他可憐…… 他最可憐! 肖萍瞧著那指望不上的端著筆墨走開,腦袋又轉(zhuǎn)向了祝煊。 祝煊……祝煊也沒有好法子,心虛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 流言愈演愈烈,不少村寨生了口角或是拳腳之事,而肖萍確實總能適時出現(xiàn),推心置腹的相勸,越勸越……崩。 嫌隙既是生了,那便不會憑空消失,只會越來越大。 七月下旬,終于出現(xiàn)了第一個把族長免任的寨子,肖萍當(dāng)夜高興得喝了兩壇子桑葉酒,翌日一早迎來了第一波抵達成都府的流民。 趙義派來了人幫忙,祝煊直接讓人在旁邊的空地上把營帳搭建好,衣裳棉被與吃食的一應(yīng)待遇,外來流民與城南山上來的一般無二。 當(dāng)夜,兩撥人便打了起來,緣由是城南山上的流民覺得,那些人把本屬于他們的物資占了,使得他們自己人不夠用了。 肖萍雖是沒說,但是神色里也瞧得出來,城南的那些人于他而言是親近些的。 只這些于祝煊無用,他沒有多勸,在人拉開架后,直接讓人把跑去外來流民營帳中打架的人盡數(shù)關(guān)進了牢里。 這般鐵血手段,與他那張俊美的臉實在不搭。 只他手腕嚴苛,也確實鎮(zhèn)住那些個挑撥鬧事的人。 接連幾日,肖萍都忙得緊,不少流民來官府登名造冊,落了籍,又各自尋了那荒蕪的‘和’字田來種,也分別丈量后登了冊。 眼瞧著那幫外來的每日早出晚歸的干活兒,本在營帳中安逸的那些個著實坐不住了。 荒蕪的‘和’字田也分好壞,等得他們?nèi)r,稍好些的都被挑走了,地翻了,水澆了,如今只等著種了。 眾人擰成一股繩,怒氣中燒的將人告到了衙門。 不是說那姓祝的新官兒最是英明決斷嘛,他們就不信拿回自個兒的田地還不成? 鬧鬧哄哄的一群,祝煊來這兒后,頭回穿上了那身兒官袍,驚木堂一拍,堂下頓時肅靜,就連門外瞧熱鬧的人都閉上了嘴。 雙方各執(zhí)一詞,新的籍冊一拿,直接退了堂。 人家好端端落了冊的田地,哪由得他們來搶? 這一堂的事,不足一盞茶的功夫,外頭瞧熱鬧的不覺盡興,樂淘淘的口耳相傳,當(dāng)作一個笑話來聽。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晴空萬里的上午,沈蘭溪醒來時便聽得人來稟報,說是外面有好些人鬧著要來府里做下人。 強買強賣? 沈蘭溪疑惑的眨眨眼,打了個哈欠,由著綠嬈和阿芙來伺候梳洗。 “娘子,外面……”綠嬈問。 “把門關(guān)上,由著他們鬧,人越多越好,我先吃個飯?!闭f話間,沈蘭溪又掩袖打了個哈欠。 近日總是睡不夠,一覺醒來時就是日上三竿了,肚子里的這個也不鬧人,她吃嘛嘛香,整個人都豐腴了些。 沈蘭溪慢條斯理的用過早膳后,那廂又跑來了小廝,在門外稟報,“啟稟夫人,那些人動家伙兒砸門了?!闭Z氣聽得出是有些憋屈的。 隨著祝煊來的這些個小廝,都是祝家的家生子,他們雖是下人,但成日瞧著主人家做事,總是學(xué)了些規(guī)矩分寸的,對外面那些個野蠻行為,著實可氣又沒法子。 沈蘭溪漱了口,才款款起身,“走吧,那就去瞧瞧?!?/br> 甫一出門,她被那小廝攔了攔。 “嗯?” 小廝趕忙退后兩步,躬身道:“夫人,您身子不便,還輸是交代小的做吧,別讓那些人沖撞到您?!?/br> 沈蘭溪撫了撫新衣裳上的的蝴蝶繡,叛逆道:“那我站遠些?!?/br> 門出了,人也瞧見了。 明艷端莊的夫人立在門口,兩個模樣俊俏的女婢一左一右的站著,周圍散開幾個面容冷冽的帶刀侍衛(wèi),鬧事的眾人不由紛紛退了開來。 “哪個要說話?”沈蘭溪懶洋洋的問,聲音輕飄,唇角含笑。 作者有話說: 第81章 瞧著沈蘭溪這般和軟可欺, 方才剛有些打退堂鼓的眾人又頓生信心,那幾個帶頭的站了出來,理直氣壯道:“我們遭了災(zāi), 食不果腹, 衣不蔽體, 如今田地都給外人搶了去,你們高門大戶的, 合該養(yǎng)著我們!” 從方才的做活兒, 到現(xiàn)在的平白養(yǎng)著, 變口之快讓人咋舌,也不過是瞧著這穿金戴銀的人好欺負罷了。 沈蘭溪倚著高門, 輕笑一聲,手中的團扇歡快的扇了兩下, 細聲細語的道:“遭了災(zāi)呀, 那真是可憐?!闭Z氣頗為遺憾。 聽見這話,眾人頓時安心了幾分, 立馬出聲肯定。 “那是——” “但這與我何干?”輕飄飄的一句, 打斷那剛張開的口,語氣淡漠到讓人心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