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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贖了暴戾太子 第65節(jié)

    “難不成是周遭闌干年久失修,他一時不察落入湖中?”

    “湖里快結(jié)冰了吧。沾水跟針扎似的,他這般……恐怕得病上一場了。”

    “你們知道什么。好端端的,他怎么會掉進(jìn)湖里。我來得早,那時候,這湖邊可不止他一個人?!?/br>
    圍觀者眾說紛紜。

    趕來的仆役大驚失色,面色驚恐地圍著裴見瑾,亭中一時竟無落腳之地。

    離得近的仆役最快得到了消息。但這消息聽來也讓人稀里糊涂,不明就里。除去水性好的那幾個飛速往湖邊跑來,后面的只能拿著干燥巾帕,抱著湯婆子過來。

    這一路,眾人還竊竊私語,不敢相信此事會發(fā)生在進(jìn)璋書院。

    聽說過女子落水失了清白,但從未有男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掉進(jìn)湖里的。再有,如今人人穿著厚重暖和的冬裳,若為了作弄人將人推入湖中,未免太過歹毒。

    長日靜坐讀書的學(xué)子,免不了有些體弱的毛病。在那冰寒徹骨的湖水里泡一次,不得躺個十來日?

    待這些人到了湖邊,看到那渾身濕透的裴六公子,才如夢初醒般上前,殷切問詢。

    仆役殷勤地遞上巾帕,態(tài)度恭謹(jǐn),但面上仍流露出不忍。有不那么冷靜妥帖的奴仆,控制不住目光,一次又一次地往裴見瑾身上看去。

    他身上的衣衫做工精致,趕制此衣的繡娘技藝非凡,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該是最好看不過。但此時浸滿了水,變了顏色,上頭還附著淤泥。

    冬日衣衫本就厚重,泡水后貼在他身上,再存不住絲毫熱意。

    裴見瑾微低著頭,舒沅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正取過仆役遞上的白色巾帕,低頭擦拭水漬。

    他的頭發(fā)業(yè)已散開。烏黑的發(fā)絲披在他肩上,有一縷隨著他低頭的動作輕輕滑下。

    水珠自白皙的脖頸滑落,他卻也無暇顧及了??∫莸哪橗嬰y得現(xiàn)出幾分蒼白。

    舒沅眨了眨眼,眼前霎時變得有些模糊。

    裴見瑾若有所感,微微側(cè)首,目光落在她身上。

    仆役紛紛讓開,陸續(xù)去為他燒水備衣。

    舒沅一看到他,就控制不住眼淚。

    她低頭看著腳尖,又抬起頭,大顆大顆的眼淚滾了下來,沾濕了衣襟。她眼眶紅紅的,像自己被欺負(fù)了一般。

    裴見瑾朝她邁了半步。又想起身上并未可以遞給她拭淚的錦帕,輕輕嘆了口氣。

    舒沅自己擦了淚,捏緊了拳頭,仰頭看他:“是誰干的?”

    他肩上烏黑的發(fā)絲略顯凌亂,減去兩分凌厲,襯得少年單薄而纖弱。

    他唇色發(fā)白,聞言卻彎了彎唇:“是我自己走入水中?!鄙ひ魷睾停謳е蝗莺鲆暤乃粏?。

    裴見瑾抬起手,將掌心攤開,一枚玉佩顯露在她眼前。他衣衫盡濕,但左手掌心中的這枚玉佩已經(jīng)擦得干干凈凈,溫潤有光。

    裴見瑾微微一動,想將玉佩遞與她,但似乎怕他擦得不夠干凈,又止住了動作。

    他垂眸看她,又看了眼玉佩,唇角微微勾起:“我替你找到了?!鳖D了頓,又道,“我身上的東西不干凈,等有了干凈的巾帕,再擦一擦,就好了?!?/br>
    舒沅哪還顧得了什么玉佩。看他比她還珍惜的樣子,心口發(fā)疼。

    舒沅抿了抿唇,聲音微顫:“就為了這個?”

    “就是有十個百個玉佩沉在湖底,也不值得你在寒冬里走進(jìn)水里為我找來?!?/br>
    裴見瑾出言打斷,沾濕的睫羽微微垂下,眼睛卻亮得驚人,他道:“怎么能一樣。有人在我面前刻意提起這事,我怎么能容忍他們繼續(xù)揣測于你?”

    四目相對,舒沅看著他,仿佛被什么燙了一下。

    當(dāng)時也不知這玉佩是如何掉入湖中的。若摔在石頭上碎個徹底也是常事。但她家中富貴若此,哪稀罕在一枚玉佩的事上說謊呢。

    舒沅是不怎么把這事放在心上的。

    那枚重見天日的玉佩躺在他掌心。舒沅沉默著拾起這枚玉佩,緊緊握在手心,玉佩沁涼,她握在手里卻覺得熨帖溫暖。

    裴見瑾道:“我信你。何時何地,我都信你?!?/br>
    疾風(fēng)襲來,鬢邊的碎發(fā)微微揚(yáng)起,他道:“你……和別人不一樣。我自然也和旁人不同?!?/br>
    舒沅心頭苦澀。他怎么會和別人一樣呢,其他人何曾像他,有過那般多的苦楚。

    “我會比旁人做得更好。所以永遠(yuǎn)不要丟下我?!迸嵋婅p聲道。

    他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連她分毫的神情變化都在意。

    他像個被雨沾濕無處可歸的小狗,這般依賴眷戀她所給的溫情。

    舒沅聽出不對,但來不及細(xì)問。周遭伺候的仆役已收拾出最近的廂房供他歇息沐浴,正一臉焦急地想領(lǐng)他過去。

    周圍人又多起來,不方便說話。舒沅趕緊點(diǎn)點(diǎn)頭,堅定道:“當(dāng)然不會丟下你。別人都沒有你好?!?/br>
    不少學(xué)子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在看熱鬧,見人走了才放心大膽地談?wù)撈饋怼?/br>
    能在季考后還往進(jìn)璋書院來的學(xué)子,比尋常學(xué)子多了兩分好學(xué),說起話來也正經(jīng)一些。

    聚在一起的人多,三言兩語試探間便知道了內(nèi)情。

    “哪知道會有后面這些事。若那時知曉他會有如此舉動,我定要多注意一些。大約是周家那位同裴六郎說了幾句話。邀他去周家辦的詩會?!?/br>
    有人道:“這可難得。雖說文人功夫是從書上鉆研而來。能多識得幾位名聲在外的前輩,不知要省多少彎路。這好事,旁人求也求不來呢,他是答應(yīng)了?”

    說話那人搖搖頭,續(xù)道:“裴六郎婉拒了。”

    眾人一頭霧水,問道:“當(dāng)真婉拒了?那好端端的怎么出了這事?!?/br>
    說話那人壓低了嗓音:“周家是什么門第?周大小姐恐怕難得見到這般油鹽不進(jìn)的人,當(dāng)下就冷著臉不說話了。倒是與她同行的一位姑娘,沖裴六郎說了幾句話?!?/br>
    “她說,這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為何要往外推?只是見他有兩分才學(xué),將來或許有些出息,想結(jié)個善緣罷了。”

    說話那人頓了頓,嘆了口氣,才繼續(xù)說下去:“那姑娘說,那定遠(yuǎn)侯府又沒出過什么詩書大家,論文事,底蘊(yùn)還不知誰強(qiáng)誰弱。且那舒沅又未必如他想得那么好,前頭還拿太后娘娘賞賜的玉佩說事,心腸又有多干凈呢?”

    眾人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趙玉堂姍姍來遲,他到時裴見瑾和舒沅已經(jīng)離去,只好湊到人堆里來聽知情者說話。

    聽完這些,趙玉堂臉色不大好看,捏緊了拳頭,氣沖沖道:“如今玉佩也找到了。來得早的諸位,恐怕也看到了裴見瑾如何將玉佩找上來的,并非是提前藏在懷中裝作在湖底找到?!?/br>
    這些人與裴見瑾無甚交情,陡然聽趙玉堂這般說,都愣了愣,而后點(diǎn)點(diǎn)頭。

    眾人起初還覺得趙玉堂的話有些怪異。仔細(xì)一想,不就是擔(dān)心再有人口出惡言?

    裴見瑾和趙玉堂之前在進(jìn)璋書院出事,眾人都有耳聞。且裴見瑾先前在安國公府的事,大家或多或少知道一點(diǎn)。如今又遇到這事……

    當(dāng)真是有兩分可憐的。

    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開口為裴見瑾說話。

    趙玉堂面色這才緩和下來。問清了裴見瑾去處,急匆匆地跑去看望。

    *

    舒沅走后不久,一位難得一見的客人登了門。侍女對視一眼,心里發(fā)苦,面上還是恭敬行禮,喚了聲鎮(zhèn)國公。

    姜瑋輕輕頷首,目光落在緊閉的門扉上,眉心微擰,好一會兒,才問:“她還在歇息?”

    侍女左右為難,急得額頭生汗,在姜瑋的目光中緩緩低下了頭。好在吳姑姑正好從屋中出來。

    吳姑姑行了個無可指摘的禮,聲音平靜無波:“殿下尚在梳妝。勞煩鎮(zhèn)國公等候片刻。”

    姜瑋隨吳姑姑到廳中等候,待上了茶,他才發(fā)覺不妥。

    她梳妝之時,近前伺候的人卻要他稍侯片刻。如同客人一般招待他。

    他們夫妻二人,何時到了如此生分的地步?

    姜瑋將心底這一點(diǎn)波瀾壓下。抬頭環(huán)視四周。

    這宅院非她最愛之處,中間有好些年不曾來住過。這兩年才又有了興致,幾乎大半日子都待在這里。

    中間那些年,她厭惡此處的緣由,姜瑋自然清楚。兩人為那事吵了數(shù)回,硬生生將年少時的情分吵沒了。

    十來年匆匆而過。姜瑋再想起過往之事,猶如一場幻夢。

    大長公主聽聞鎮(zhèn)國公到了,將手中珠釵一扔,當(dāng)即皺起眉頭。

    吳姑姑推門進(jìn)來時,大長公主正想派人趕他走。吳姑姑無奈一笑,近前湊到大長公主耳邊說了兩句話。

    大長公主輕輕挑眉,道:“原是為此而來。那必得見上一見了。”

    姜瑋一進(jìn)屋,便見大長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二人夫妻多年,姜瑋瞧得出她今日心情不錯。姜瑋心頭升起一種難言的觸動。

    姜瑋落座椅中,輕聲道:“這里你一向喜歡,看來是個養(yǎng)人的好地方?!?/br>
    大長公主捧起茶盞輕抿,將心底的話忍了忍,問他為何事而來。

    姜瑋默了片刻,似在心中斟酌說辭,又或是自己也覺得有些強(qiáng)人所難。

    許久,姜瑋才道:“這院子雖好,其他的住處也該去看一看。院落失了人氣,總不如往常來得好。那翠屏山下的宅院,你可還記得?前幾年我途經(jīng)那處,種了些牡丹,來年春日你可愿隨我去看一看?”

    翠屏山乃十余年前二人定情之處。

    大長公主唇角的笑漸漸淡去,眉宇間神色也徹底冷淡下來。

    他舊事重提,想重修舊好。

    姜瑋續(xù)道:“家中仍是照你的喜好布置,這些年從未變過?!?/br>
    大長公主目光游移,看向屏風(fēng)上的山水,啟唇道:“你怎知我如今喜歡什么?!边@些年來,她早就變了。

    大長公主看了看指甲,難得再與他虛與委蛇,直言道:“你還有何事?”

    姜瑋也知她不是能輕易心軟的人,他多說無益。便止了勸說的心思,又提起另一事來。

    “依依那孩子向來膽怯,轉(zhuǎn)年便滿十五,照老夫人的意思,是想將她送到進(jìn)璋書院,結(jié)識一二友人。”

    大長公主直勾勾地看向他,譏諷道:“真是老夫人的意思?怕不是別人吹了枕頭風(fēng)讓你來的?!?/br>
    姜瑋喉中哽了哽,平靜道:“也是她姨娘的意思。依依那孩子你也見過,性子好,到了年紀(jì),不得不為她打算一二。”

    大長公主將杯盞重重一放,毫不客氣道:“何止打算一二?竟打算到我頭上來了。恐怕不止是想讓她結(jié)交些年紀(jì)相仿的姑娘,恐怕是相看好了夫婿,才叫你那好表妹忍著氣,叫你來尋我?!?/br>
    姜瑋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閉了閉眼,道:“她也該叫你一聲母親……”

    大長公主勾了勾唇:“她也不怕自己生的好女兒被我克死了。許久未見,我怎不知她年紀(jì)一長,膽子也長了不少?還是覺得給你生了兒子,站穩(wěn)了腳跟,便什么也不怕了?!?/br>
    姜瑋嘴角微垂,顯然已經(jīng)動氣,但念及過往多年,他們夫妻二人如此蹉跎了時光,便還是忍耐著道:“十多年過去了。那事到如今,不提也罷?!?/br>
    大長公主輕輕一笑,抬手摔了杯盞,眸光冷利:“那年你帶她來此見我,從石階上摔下去,便說是我推她。簡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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