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廚說到這兒沉默了半響，抬頭望望車廂外，又道：“如果可以，你進去后還是離小紅遠一點”

    “為什么？”路靈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排斥小紅和她在一起，“售票站又在哪？”

    “售票站的位置需要你自己去找，它每次都會換地方偽裝。”牛大廚說。

    “小紅呢？”路靈發(fā)現(xiàn)他好像忘了剛才那句提醒，趕緊出聲詢問。

    “小紅…”牛大廚糾結(jié)兩秒，說：“小紅這個人有問題?！彼趾诘拿济蚪Y(jié)，忍了又忍還是沒憋住，“他在這次之前去過很多次外面，但每次上車他都會忘記一部分在外面的記憶?！?/br>
    “他有幾次回來渾身是傷，很嚴重的那種，好幾次我都懷疑他挺不過來?！迸４髲N眼里閃過忌憚與后怕，“就那種，半個身體都沒了，仿佛被什么東西啃食了一樣。”他簡單給路靈描述了一下，成功戒掉了她的好奇心。

    “我懷疑他在外面有敵人，很強大的那種。所以我讓你離他遠點，免得被他波及?！?/br>
    說到這兒牛大廚有點剎不住，“而且他和小小領(lǐng)班的關(guān)系不一般?！迸４髲N撇嘴，“他們兩個狼狽為jian，之前小小領(lǐng)班在九個領(lǐng)班中可是墊底的存在，可自從遇見了小紅，現(xiàn)在九個領(lǐng)班中沒有誰敢小瞧他。”

    “小紅很厲害？”路靈想到在等候車廂小紅一人單挑二十幾人的場面。

    “他有時候厲害，有時候很弱。”見路靈好奇，牛大廚繼續(xù)給她透消息，“厲害的時候，九個領(lǐng)班都不是他的對手，弱的時候，一個小孩子都能把他打倒?！?/br>
    “還能這樣？”路靈感覺很稀奇。

    “什么啊，其實我們都懷疑他在釣魚。因為他弱的時候，會引得那些看他不順眼的人狠狠欺負他，可后來那些人都沒見到第二天的太陽?！?/br>
    “反復(fù)了幾次，最后他再變‘弱’或受了重傷，已經(jīng)沒人敢再欺負他?！?/br>
    “扮豬吃老虎？”路靈驚訝。

    “對，差不多?！迸４髲N點頭，“所以去了外面我真心建議你最好和他分開。”

    路靈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見她應(yīng)的比誰都快，臉上的態(tài)度卻比誰都敷衍。

    “就這些？”她問，“還有其他的提醒嗎？”

    “哦，對，還有時間！”牛大廚想說沒有的時候忽然出聲，“你有表嗎？最好是機械表?！?/br>
    想說沒有的路靈神情一頓，“我找找?！彼浀蒙洗渭庸し焕镄录庸こ龅漠a(chǎn)物有一個就是表。

    路靈拿出指南打開加工坊，當(dāng)看見加工坊里躺著的兩樣物品，她將目光從‘玩偶’身上移開，把‘金懷表’取了出來，看了一眼揭開表蓋遞給牛大廚看，“這個表可以嗎？”

    牛大廚低頭出神地看著顯示時間刻度的懷表，沉聲道，“不要相信外面的時間，也不要相信你的表?！闭f著他猶豫了片刻，語氣沒那么絕對，“你可以參考你這塊表走動的頻率?！?/br>
    “去外面后，在白天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表到時會走的很快，這是正?，F(xiàn)象，不需要擔(dān)心。但到了晚上，如果它還走那么快，你就要當(dāng)心了?！迸４髲N表情嚴肅。

    “當(dāng)心什么？”

    “當(dāng)心一睡百年，再醒來人事變遷，更重要的是醒來后，人死了?！迸４髲N說的滲人，偏偏路靈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慎重。

    “所以在晚上遇到這種情況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睡覺，一旦察覺到讓你感到不好的事，馬上離開?！?/br>
    “記住，千萬不要睡覺……”

    ——

    可牛大廚沒告訴路靈，她的表如果在白天不動怎么辦？

    焰山站。

    路靈望著眼前陌生的世界，愣愣的捏著手中的金懷表發(fā)呆。

    而且小紅呢？

    她茫然的看著眼前空中白霧彌漫附近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由于過重的水汽，導(dǎo)致能見度很低只有兩三米的可視范圍，只能依稀看見遠處的大致輪廓。

    水汽？

    小紅還有小小領(lǐng)班不是告訴她焰山站這個站點世界缺水嗎？

    路靈伸出手在空氣中揮了揮，隨后張嘴往遠處哈了兩口氣，想想她猛地拿出指南，驚然發(fā)現(xiàn)指南封面上方的香火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雖然每次都是一點，但這樣下去如果找不到阻止的辦法，她這接近一萬的香火可堅持不了多久。

    路靈左右看看，對于小紅的消失她沒有多大感觸，自從牛大廚和她說了小紅的一些經(jīng)歷，他出外工有目的這點已是事實。

    巧了，她也有目的。她之前還擔(dān)心過來后小紅一直跟著她她不好放‘臨時店鋪’，現(xiàn)在看來她多想了。

    就是牛大廚口中有關(guān)時間的線索和停止走動的表讓她比較在意。

    路靈低頭看著手中的金懷表。它被重加工的很精致，巴掌大小，通體金黃，表蓋除了中間指甲蓋大小的圓形標(biāo)志，其余部分被打磨的很亮，幾乎能清晰地倒映出路靈的臉。

    至于這個標(biāo)志，在路靈看來好像是一個字，字的字體有點類似無間幣反面的‘無間’二字。

    路靈摸出一枚無間幣盯著反面的‘無間’二字瞅了幾眼。這么一瞧確實挺像，都很圓，有點類似古風(fēng)篆體，像幾個小人組成的那種字體。

    然而無間幣上的‘無間’路靈尚且能夠通過輪廓認出個大概，她這個金懷表上的字，就很個性，上下結(jié)構(gòu)和祭壇一樣。

    路靈猜測這個字可能是指南的標(biāo)志，因為她隨后翻出其他兩樣從加工坊里重新加工的物品。成功在眼鏡邊框一個很小的角落，以及玩偶腦袋后的標(biāo)簽上找到了一模一樣的標(biāo)記。

    但只有金懷表的標(biāo)志格外的顯眼，甚至懷表背后也刻了同樣的標(biāo)記。

    不過牛大廚當(dāng)時看到了好像并沒有其他反應(yīng)。

    路靈收起這個疑點，揭開表蓋看向內(nèi)部。懷表內(nèi)部邊緣采用鏤空的設(shè)計，一層一層疊加了三個大小不一的齒輪、指針和不知幾個的精密小齒輪，既秀氣嚴謹，又有種說不上來的冰冷和殘酷。

    可惜指針沒動，若是指針走動，這個懷表更像一個藝術(shù)品。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路靈撥動發(fā)條，先前在車上被她激活還能走動的懷表，此時就像壞了，無論她怎么撥動發(fā)條，指針始終一動不動。

    難道是因為環(huán)境的影響？可牛大廚分明說過這里不會影響鐘表的轉(zhuǎn)動。

    路靈抬頭，目光在茫茫白霧中的前方張望了片刻，往前走了幾步倏然低頭看向地面。

    她這時發(fā)現(xiàn)地面是那種人工修建的土灰色水泥路，雖說看痕跡有點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破敗感，但是這里有路就說明附近應(yīng)該有人或城鎮(zhèn)？

    路靈思考了片刻，看著指南封面還在不停下降的香火點數(shù)，抹了一把臉，將手中懷表放進兜里后又取出了車票和車票差不多的‘暫離證’。

    車票她聽牛大廚的沒有放進空間，來之前小紅給她準(zhǔn)備了一套黑色連帽帶兜類似沖鋒衣的外套和長褲，以及鞋子都是那種便于跑路的登山鞋，收放隨身小東西很方便。

    不得不說，小紅真的很貼心。如果現(xiàn)在跟他在一起，她也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四顧茫然睜眼瞎。

    路靈一邊想著已經(jīng)無法改變的現(xiàn)狀，一邊看向手中的車票。

    車票自她上車后就沒怎么觀察過，現(xiàn)在看起來和她第一次拿在手里時沒變化。至于牛大廚說的車票會‘逐步消失’這種情況現(xiàn)在也沒發(fā)生，頂多拿著它的時候，有點熱？

    路靈疑惑地用兩根手指搓了搓車票，確定她感覺到的‘熱’不是幻覺，她拿起車票湊到眼前，正欲仔細觀察，車票邊緣突然消失一塊。

    路靈眨眨眼，確定不是她的幻覺后她看著消失了有硬幣大小一塊的不規(guī)則黑色痕跡，伸手摸了摸邊緣。霎時一股guntang的灼傷感連帶著微微的腐蝕讓她指尖發(fā)麻下意識回縮。

    不是錯覺，車票確實在她眼前消失了三分之一左右的面積。

    路靈記得牛大廚告誡自己一旦車票消失就要趕緊回去。

    可是她剛來??！

    再有就算她現(xiàn)在想回去，也回不了。畢竟她這張暫離證上顯示她的‘暫離時間’還有8個小時左右，按牛大廚的說法現(xiàn)在不能激活。

    不激活她怎么離開？

    路靈惆悵地捏著車票和暫離證，又看看停止的金懷表，都不知道該不該信牛大廚了。

    ——

    焰山站。

    6號礦區(qū)。

    當(dāng)三道敲鐘響起，陸陸續(xù)續(xù)有身穿灰布爛衫、赤腳拖鏈，表情麻木、形容消瘦的礦工從巨大的紅色礦坑深處沿著幾排懸梯爬出。

    中途有因體力不支不小心從懸梯摔下礦坑底部的礦工，旁邊的人見狀習(xí)以為常，眼皮都沒抬一下。

    焰山站6號礦坑呈紅色不規(guī)則橢圓形，最寬部分的直徑長達千米，深度更是不可測，礦工掉下去，耳邊除了越來越遠的尖叫，良久都沒傳來落地聲。

    這讓跟著其他礦工往上爬的齊樂樂眼皮直跳，手更是緊緊抓著懸梯的繩索不敢放松。

    此時的齊樂樂灰頭土臉早已沒了列車上的光鮮亮麗，與她離得不遠的林云展一身襤褸、灰頭土臉和其他礦工沒什么兩樣。

    現(xiàn)在她就是后悔，早知如此，她當(dāng)初就忍忍。大不了等周圍沒人再商量著對付那個工頭，也不至于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齊樂樂懊惱的時候，林云展不著痕跡摸到她的身后。

    齊樂樂回頭沒忍住，張著干裂的嘴角快速小聲問：“你覺得羅娉會來救我們嗎？”

    林云展手背滿是被燒傷的疤痕，聞言他仰頭觀測了一下距離，同樣壓低聲音小聲回道：“應(yīng)該會，有契約在，她不會丟下我們不管。而且這里她一個人根本無法逃離?！?/br>
    聽到他的話，齊樂樂內(nèi)心稍安。

    “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再給我勻點水?！绷衷普拐f。

    這話一出，齊樂樂變了臉色，“我水不多了?！彼乱庾R道。

    林云展表情不變，仿佛沒聽出她的不情愿，“我的水打探消息了。”

    齊樂樂神色稍霽，可仍然沒有放松，“我可以再給你200毫升左右?！?/br>
    “500?！绷衷普垢纱嗟?，“我知道你每天偷偷藏了水?！?/br>
    齊樂樂難堪，沉默著沒出聲。

    “500，今晚就離開?！?/br>
    林云展這句話讓齊樂樂收起了心里的不滿，難掩驚喜出聲詢問：“你找到離開的辦法了？”

    “嗯，現(xiàn)在就等羅娉來找我們?！?/br>
    齊樂樂：“她不來怎么辦？”

    “她會來的，車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br>
    “要不要告訴朱力他們？”

    “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去說。”

    “飯…今天是哪個廚子？”

    “有區(qū)別嗎？”

    “也是……”

    ——

    路靈望著不遠處屹立在白色藹藹天空之下，仿佛與天相連的巨大黑色厚重歷史感極強的古代城墻。目光在隔著老遠一眼就能看見的城墻上方兩個紅如焰火的‘焰城’二字，拄著棍喝了口水氣喘吁吁的繼續(xù)往前走。

    此時的她頭戴兜帽脖間掛著半月形黑皮水壺，左手黑棍，右手指南，拖著沉重的腳步，嘴角干裂泛白的不想說話。

    讓她生氣的是她來之前洗的澡白洗了！感受著渾身的黏膩和難聞的味道，路靈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