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剋星
雖說霍雅心思細膩,但其實就是鑽一些沒有必要的牛角尖。 她這人委實活得太過散漫,做起事來迷迷糊糊,東丟西落,經(jīng)常不是這個課本忘了帶,就是那個作業(yè)忘記寫。 她不是故意的,但就是總能把自己過得渾渾噩噩。 而方清儼然是個與她截然不同的一個人,既嚴謹又有輕微強迫癥,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在意別人怎么想。 所以這樣的他總想不明白,怎么會有人能把自己的生活搞成這副亂七八糟的模樣。 小學(xué)最后的那兩年,霍雅的迷糊總讓他困惑得懷疑人生。 與霍雅相反,方清小朋友小小年紀,在還不知道「人生勝利組」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它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別的姑且先不論,光就說他那張臉就好,不但生得儀表堂堂,笑起來還玉樹臨風(fēng),不說話的時候宛然就是個小紳士。沒受過什么波折,從來人給他的就只有表揚和讚賞,也許正因如此,所以他一直也就不是個太與人和善的人。 既不會設(shè)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也不必想方設(shè)法地去討好任何人,向來就只有人來討好他的份,所以更別提哄人。 記得有一回,在自然課的實驗小組上,霍雅又忘了帶分配好的實驗用具。由于方清已經(jīng)忍受了她一段時間的稀里糊涂,所以他當(dāng)下就顯得特別不耐煩。 很明顯地,他那少到可憐的耐心已然用罄,于是當(dāng)下便不假思索直接了當(dāng)就朝她撻伐一頓,也忘了當(dāng)時說的是什么,總之場面被搞得十分尷尬。 霍雅已經(jīng)夠沒自信了,平時躲避旁人目光已經(jīng)都來不及,結(jié)果方清這一開口又讓她成為眾人視線的焦點。 可是,那時她還不熟這個鄰桌,也不敢回口,畢竟他說的也沒錯,這就是她的失誤。于是當(dāng)時,她就只是這樣可憐兮兮地低下頭,委屈紅著眼,忍著一眶淚在眼中打轉(zhuǎn)。 那時的方清,對她來說就是個愛找她麻煩的渾蛋王八蛋。 然而方清對她的印象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他們對彼此來說,就好似天生的剋星似的,永遠沒有對盤時候。 除此之外,方清看不慣霍雅的行為其實多到數(shù)不清,但其中一個最看不慣就是──她總半途而廢的處事態(tài)度。 方清是個對任何事都必須貫徹始終的嚴謹好青年,所以一直不能理解霍雅那種老把事做一半就拋下的行為,有些甚至連一半都不到。比如說:一本書大老遠從圖書室里借出來,只翻了三頁,過沒兩節(jié)下課就又還了回去,再換下一本,如此周而復(fù)始。結(jié)果就是,霍雅沒一本是真正看完的。 方清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也不僅一次告誡自己別去在意,但偏偏霍雅就與他比鄰而坐,想不在意都難。 記得是小五下學(xué)期的事吧,那時他們倆已然當(dāng)了一學(xué)期的鄰桌,還有一學(xué)期的值日拍檔,總算也稍微熟悉了彼此。 霍雅知道要長點心,拿著筆記本督促自己就算學(xué)習(xí)真的差,至少也別再東忘西忘,搞得鄰桌老是要炸毛。而方清也學(xué)會一點點的體貼人,儘管他體貼人的方式總是那樣「與眾不同」,可霍雅總歸還是知道他至少不是個壞人……更正,不是那么壞的壞人。 那年霍雅初經(jīng)乍到,她還為此傷心了不小段時間,才十一歲呀,該不會從此就不長個了吧?而令人煩躁的經(jīng)期也總搞得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總怕一個不走心,經(jīng)血就這樣側(cè)漏了出來??傊?,每回癸水來都讓她變得分外歇斯底里。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夏日炎炎,仲夏的清晨,她腹脹得厲害,不疼,但就是撐得難受。 她一入教室就半死不活垂臥在自己桌上,估計十來分吧,打掃鐘響起,鄰桌的方清慢條斯理收好桌上的書,正要起身時,忽然回頭瞅了她一眼。其實霍雅根本沒看見,但就覺著背脊一陣涼,所以她也抬起了腦袋來,面目猙獰的臉,就這樣正好對上對方瞧不出情緒的面容。 「你又怎樣?」 「……我──」 「算了,我沒興趣知道?!?/br> ……呵呵,這對話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方清風(fēng)格」啊──霍雅苦笑。死撐著腹內(nèi)傳來的不適感,硬是站起來準備清掃用具去了。 撐過清掃時間,卻撐不了升旗典禮,所以報告老師身體不舒適后便沒參與。她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趴在桌上,方清臨走前又給她扔了一句,她一時沒想清,想清后卻很窩心的話。 他說,你今天沒帶外套吧,等等要是需要自己拿。 然后她看見方清把身上的外套從身上褪下來,掛到椅背上,向著光,霸氣又帥氣地步出教室大門。 霍雅不禁皺起了眉頭。 ……簡直神經(jīng)病。 誰會大熱天和他一樣沒事把外套披身上? 然而,十分鐘后,霍雅還是羞愧地自搧耳光,感激涕零取走了方清方才落下的外套,綁至腰際,然后頭也不回往洗手間奔去。 方清大神啊,請受我一拜! 不得不說,有那么一瞬間,霍雅忽然覺得這個相處一學(xué)期多的鄰桌也許沒有自己想像中那樣壞,也許……他是個好人? 「臟了?!菇Y(jié)束升旗典禮,回到教室后的方清,拎著自己的外套,居高臨下瞪著霍雅,面無表情忒嚇人,「洗乾凈再還我。」 瞅著鄰桌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樣,霍雅只能乾笑。方才太急,一時就忘了這個鄰桌很難搞,還有潔癖,一沒走心就把經(jīng)血沾到他外套上去。 方清又炸毛了。他一炸毛,氣壓就會被壓得老低,低到讓人難以喘息。 霍雅眼角一抽。 適才的改觀頃刻煙消云散,方清頂多就只能算是:不是那么壞的壞人,但──還、是、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