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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你生什么氣給張哲瀚氣得差點嘔出一口血來,他剛想說些什么,就聽到龔俊把那句話重復(fù)了一遍。 “你生什么氣啊,”龔俊垂著眼睛,臉色突然一變,表情嚴(yán)肅而冷漠,“張哲瀚,是你不要我的,你生什么氣?” “你……”張哲瀚突然有些泄氣。他仰頭看著龔俊的臉,想起龔俊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抱著他蹭他的腿和屁股。那時候龔俊就是一頭什么都不懂的狼,他來蹭自己,是本能驅(qū)使的欲望,和自己是誰無關(guān),只是自己身上有同類的氣味,刺激他想要交配罷了。所以,他看到別人,也會這樣嗎? “我怎么了?”龔俊湊近他,低下頭,和張哲瀚挨得很近,能看到張哲瀚睫毛的影子打在鼻梁上,“你在想什么?” 張哲瀚突然惡狠狠地撞上了龔俊的額頭,但是他忘了,龔俊曾經(jīng)用頭撞過一只想要他命的熊。龔俊被撞那一下倒沒怎么疼,反而張哲瀚被撞得眼冒金星。 “你痛不痛?”龔俊的聲音憋著笑,“好像腫了……” “腫個屁……”張哲瀚氣得要命,打又打不過,氣也氣不過,只能擰龔俊的胳膊,罵了出來,“你個畜生。” “什么啊……”龔俊眨眨眼,張哲瀚看見他慢慢地咧開嘴,露出一種詭異的笑,龔俊的聲音有些無力,他問,“終于想起來我是畜生了?” 張哲瀚沒由來的心里一慌,沒接話,龔俊也不說話,沉默了半天,張哲瀚退后幾步轉(zhuǎn)身往森林里走。龔俊注視著他的背影,咬著牙,指甲都摳破了血rou。 陶淇所和張哲瀚從小就是隔壁鄰居,如果張哲瀚留的久一點,或者看到陶淇所的正臉,就該清楚明白那個女人是他親jiejie,但是張哲瀚甚至沒有去看。 他從來就是把我當(dāng)個畜生。龔俊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地嘆了口氣。 龔俊從來沒有想過回來,陶淇所是自己親jiejie的事他先是驚訝。來都來了,他也想見見張哲瀚。 見到了以后……就覺得沒有什么了。他想,張哲瀚還是老樣子。 龔俊去了張中正家,張中正坐在椅子上聽?wèi)颍吹烬徔≌酒饋碚泻羲??!安挥美?,”龔俊笑著擺擺手,“我來看看您。” “看我?我一個糟老頭子有什么好看?”張中正哈哈大笑,“見過哲瀚了?” “見過了?!饼徔≌f,“挺好的。” “害……那孩子,”張中正無奈地?fù)u搖頭,“我去把張逸抱過來,今天晚上你們一家三口好好聊聊?!?/br> “……”龔俊本來想說不用了,但是長輩的好意,也不好拒絕,他點了點頭,到廚房幫張中正做飯。 做完飯,張中正把張逸抱過來,教張逸喊龔俊爸爸。在龔俊家張逸已經(jīng)見過龔俊一次了,只是張逸膽小,現(xiàn)在躲在張中正懷里,只敢悄悄用眼睛看龔俊。 “不記得我啦,”龔俊摸摸她的臉,突然感覺很內(nèi)疚,自己任性地走了,對這孩子確實有點不負(fù)責(zé)任了,“對不起啊,爸爸不是有意不陪你的?!?/br> 晚上張哲瀚回來了,懷里抱著一只小狼,咋咋呼呼地喊:“爸,這狼還活得了嗎?” 一進(jìn)門只有龔俊抱著張逸玩撥浪鼓,他愣了三秒鐘,眨了眨眼,就聽見張中正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都跟你說了少撿動物回來,放那我看看。” “沒多大事,”龔俊突然出聲,“就是凍著了,給他暖和一下就好了。” “你怎么在這?”張哲瀚盯著他,“你來干什么?” “來看看我女兒?!饼徔∽ブ鴱堃莸氖謸]了揮,“真乖?!?/br> 張哲瀚陰著臉,給小狼包了一條毯子放在炕上,然后往餐桌上一坐:“爸爸,有沒有飯吃,我餓死了!” “有有有,”張中正樂呵呵地把飯菜端上來,“哲瀚,今天都是俊俊做的,你肯定喜歡?!?/br> “……”張哲瀚深吸一口氣,坐在餐桌前摳桌布。 “俊俊,我跟你說,”張中正給龔俊倒酒,“我們小逸特別聰明,這才一歲半,連大學(xué)都會背?!?/br> “什么會背,”張哲瀚打斷,“就是會說兩個字還會背大學(xué)了,爸你就別吹了,再說了龔俊懂個屁的大學(xué)?!?/br> “誒,哲瀚,你這就不懂了,你這么大的時候,還做不到她這樣呢,來小逸在清明在止于至……” “善!” “物有本末時有終……” “始!” “知先后,則近矣?” “不對!爺爺!不對!” “誒,那是什么呀,知所先……” “后!” “則近道……” “矣!” 龔俊鼓掌:“好棒哦?!?/br> 張哲瀚:“……” 龔俊超張哲瀚笑了笑:“我是不懂什么大學(xué)啦,你說得對?!?/br> 張哲瀚:“……你” 龔俊眨眨眼,轉(zhuǎn)過頭對著張中正一臉陳懇:“呀,但是我有努力好好學(xué)的呀,就是大學(xué)這種東西有點深奧?!?/br> “別聽哲瀚瞎扯,”張哲瀚被瞪了一眼,“他就是喜歡亂講。” “誒呀,您不要說哲瀚了,”龔俊給張中正滿上酒,“我確實不懂啦,哲瀚說的沒錯,您別罵他?!?/br> 張哲瀚一口老血噴出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個人這么會得了便宜還賣乖。 應(yīng)付完這頓飯,張哲瀚把對龔俊下逐客令,半趕半送地把他推出門,龔俊卻在門口站定了。 “張哲瀚,”他說,“早上那個人,叫陶淇所,你認(rèn)不認(rèn)識?” “陶……淇所?”怎么會不認(rèn)識,雖然陶淇所有五年沒回村里了,但畢竟兩家人離得近,一墻之隔,怎么會不認(rèn)識龔家小女兒?等一下,那個女人是…… “怎么……會是……”張哲瀚眼睛瞪得溜圓,“你……” “你是不是覺得,我……”龔俊勾了勾嘴角,“就是和你家養(yǎng)的畜生一樣,見到個同類就想上,看到個誰就要她給我懷個孩子生出來啊?張哲瀚?” “你……”張哲瀚沒法反駁,他好像確實有那樣想過,可是龔俊為什么能看出來呢?他突然覺得龔俊不一樣了。 “……我就知道?!饼徔”砬楹茈y看,“張哲瀚,為什么?” “我……”張哲瀚深吸一口氣,“對不起……” 張哲瀚嘴唇翕動,卻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甚至連一句安慰都沒有。 龔俊自嘲地笑了一聲,盯著張哲瀚看了半天,我忘了,我本來就是個畜生……張哲瀚被冷笑刺激地雙肩一顫,卻說不出話,龔俊突然覺得難過。 所以,他本身就不愛我吧??墒菫槭裁匆臀易瞿切┦?龔俊回想起那時候的場景,郊野外,他聞到張哲瀚的氣味就眼巴巴地湊了上去,張哲瀚呢?那時候是……是了,他根本沒想,是你逼他的。 “你根本不愛我……”龔俊喃喃自語似的說道,“不對……你甚至不喜歡我吧……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明明可以一刀殺了我,卻要縱著我對你做那些事,為什么要把我從森林里帶出來,為什么要讓我學(xué)著當(dāng)一個人,最后又不肯把我當(dāng)人看呢? “你知道嗎,我那時候拼了命地想去,想去理解你在說什么?!饼徔∶嫔绯#瑥堈苠珔s看到他睫毛的影子在顫抖,“我真的很想學(xué),可是……” 憑什么,憑什么只有我在學(xué)?憑什么只有我在向你靠近,你……你從來沒有要靠近過我。龔俊沒有說下去,他覺得這樣說有些無理取鬧了。 張哲瀚沒有說話,龔俊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突然覺得暢快,一直想不通的問題被自己說的你根本不喜歡我挑得豁然開朗?!皩Π 愀静幌矚g我?!?/br> 長久的沉默,久到龔俊感覺自己本來就沒有多暖的血冷的有些刺骨了,張哲瀚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你不否認(rèn)嗎?!饼徔÷曇纛澏?,“你承認(rèn)了,對吧。” 沒有疑問。 “我還能說什么呢?”張哲瀚抬頭,“你已經(jīng)認(rèn)定了啊……” “嗯……”龔俊點點頭,然后又問,“你為什么要和我做那些事啊?” “……因為我有病。”張哲瀚被這個問題搞得哭笑不得,他看著龔俊,忍住和人打一架的沖動,冷笑著說,“我看到弱小的動物忍不住照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br> “那你也給你剛剛救的那只狼cao好了。”龔俊的眼神里出現(xiàn)了張哲瀚熟悉的野性,仿佛當(dāng)年雪夜捕獵時他咬斷鹿的脖頸時所露出的眼神。只是那個神態(tài)轉(zhuǎn)瞬即逝,現(xiàn)在的龔俊用一種極其悲傷的眼神看著張哲瀚,讓張哲瀚心里一怔。 “你根本沒想找我的。”龔俊說,“我那時候都那樣了,在森林里怎么可能活著……我每次送回來的東西,都是明顯用刀子處理過的買回來的rou……怎么可能是樹林里捕獵的東西,張哲瀚,你根本沒想找到我。” 他無從反駁的。 不想找到龔俊嗎?不是的。 那時候張哲瀚什么都想不到,只是遵從了本心,覺得龔俊應(yīng)該在那里,就不管不顧地往森林里沖了。 張哲瀚仰起頭,突然覺得可笑,他感知到自己的心臟彌漫起一股熟悉的鈍痛。他仰起頭,想起上一次這樣疼還是龔俊頭也不回地往森林跑那天。 我沒有不喜歡他的。張哲瀚想,太久沒見面了,連和他面對面是什么感覺都忘了,哪記得呢?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來,一年之前,他跟龔俊的爸爸mama和自己的爸爸說:“我是真心喜歡他,你們怎么都不相信呢?” 現(xiàn)在不止他們不信,龔俊也不信了,甚至在見到龔俊之前,自己也忘了,也不相信了。這樣的局面有些滑稽,他想大聲嘲笑自己,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我沒有不想找到你?!睆堈苠牭阶约赫f,“我沒有不喜歡你?!?/br> 龔俊看著他,像是在等他往下說,可是張哲瀚自己卻突然什么都說不出來了,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樣,急得他幾乎要掉眼淚。 “算了,”良久,他聽到龔俊說,“別再想什么好聽的話哄我開心了,沒必要這樣?!?/br> 張哲瀚對上龔俊的眼睛,那雙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藏不住事。 龔俊靠近張哲瀚,突然把額頭靠在他的頸窩里:“狼啊……除非伴侶死了,是不會找別的狼的……” “我知道,”張哲瀚茫然地伸手想抱住他,想了想又垂下了手臂,他茫然地感受著龔俊的體溫。溫度在他頸窩里升高,張哲瀚感覺肩膀都要被捂出汗液,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想確認(rèn)龔俊這時候提起這個是什么意思,“你……” “所以,你怎么能懷疑我和別人在一起呢?”龔俊的聲音聽起來很委屈。 “……”張哲瀚無言以對,他沉默地后退一步,躲避了龔俊的肢體接觸和看向他的目光。 “母狼的公狼要是受了重傷,沒有能力配得上母狼了,是可以被開除丈夫的資格的?!饼徔〉穆曇艉茌p,明明是大夏天,張哲瀚卻感覺冷得像雪花降落到地面,“張哲瀚,你看,你把我開除了。” “我沒有!”張哲瀚否認(rèn),他終于主動往前走了一步,拽住了龔俊的衣角,“我沒有?!?/br> “……你有,你不肯見我,也不肯找我,也不肯要我?!饼徔⊥崎_了他,抓著他的手腕讓他松手,“你把我送走了,你把我送給別人了。” “那不是送給別人……”張哲瀚只顧著搖頭,“龔俊,你聽我說,我沒有不見你,我沒有不找你,我也沒有把你送給別人,那是……” 那是什么?張哲瀚從把他送走開始就后悔了,徹夜難眠地作噩夢,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做過這件事。 “你知道那個實驗在干什么嗎?”龔俊笑了,“哦,他們找了一群女人光著身子在我面前排排站?!?/br> 張哲瀚瞳孔顫了顫,之前不知道,可是接龔俊回來那天他什么都明白了。 “你猜猜,那種氣味,那種情形,我會做什么?” “你!”張哲瀚心尖一顫,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手已經(jīng)掐住了龔俊的脖子。 “我拿腦袋往墻上磕,磕的滿鼻子里除了血腥味什么都沒有,后來啊,我有次掙扎不小心撞到后腦勺了,等我醒來之后,有幾個星期什么都聞不到?!饼徔〔[起眼睛笑了,“你以為我做了什么?誒呀,你看你還是不相信我嘛?!?/br> “現(xiàn)在呢?”張哲瀚聲音發(fā)顫,“還聞不到嘛?” “對于以前來說確實聞不到,”龔俊無所謂地笑了笑,“但是對于人類來說,指標(biāo)是正常的,我出來前一天做過身體評定。” 龔俊沒有再說話,他剛剛趴在張哲瀚肩膀上,才聞到曾經(jīng)輕而易舉就能嗅到的,張哲瀚身上獨有的味道,那股吸引著他接近,擁抱的氣味。他在這一刻才終于承認(rèn),自己的嗅覺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早就過了最絕望的時候,那時候他盯著天花板,想著自己都這樣了,張哲瀚怎么還不來接自己呢? 聞不到味道的日子里,他總是在不停地回憶和張哲瀚初遇時候所聞到的氣味。龔俊像被泡泡糖纏住翅膀的蝴蝶,一開始還可以和溫?zé)釢駶櫟奶嵌窢幹鴵]動翅膀掙扎,到最后泡泡糖變硬了,他的翅膀最終被折斷——回憶了太多次的事情反而會變得模糊,他記不起張哲瀚的味道了。 真的到了什么味道都想不起來的那天,龔俊反而很淡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早已因為一天比一天記憶模糊痛苦了無數(shù)次,最后完全回憶不起來,腦內(nèi)只剩下一點殘留的,他留下的印記,反而不那么痛苦了。 “你看,你現(xiàn)在還要說你喜歡我嗎?”龔俊攤開手掌,看著自己的手心,無力地垂下眼睛,“還要說你愛我嗎?” 張哲瀚沒說話,龔俊感覺自己鼻梁被輕輕捏住,張哲瀚用指腹輕輕地揉著他的鼻梁?!拔也徽f了,”張哲瀚竭力讓自己冷靜,“我不說我愛你了,我沒有……”張哲瀚想說自己沒有資格說了,卻不想說出口,幾番欲言又止,卻被龔俊打斷。 “我疼……”龔俊想起來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萬念俱灰,只想拉扯大兩個侄兒然后找個地方一死了之。然后張哲瀚出現(xiàn)了,他身上的氣味張牙舞爪地勾著龔俊的嗅覺,讓他慢慢靠近過去,貼在張哲瀚的頸窩,那股氣味像是希望一樣,是暖烘烘的,是跳動鮮活的。 他以為再也聞不見了。 早上門外來了一個賣煎餅果子的,龔俊隨手摸了兩雞蛋抱著雞蛋排隊。到他了,他把兩個雞蛋遞過去要老板給他加餅里。 “喲,小伙子,還挺會給家里省錢?”老板邊說邊利落地攤煎餅,“不容易,現(xiàn)在的小男孩,花錢都不眨眼的?!?/br> 龔俊對這種場面還是應(yīng)付不來,人家熱情地和他扯東扯西,他只能嗯對好啊地應(yīng)和。倒不是說討厭社交,主要是這些話都像是滿的,老板好像也不太在意他能不能接上話,自顧自地上下嘴皮一碰一碰的,讓人不知道接什么好。 好不容易挨到煎餅做完,龔俊抱著煎餅啃了兩口,覺得有點噎,應(yīng)該買杯豆?jié){的。他折回去要豆?jié){,就看見張哲瀚家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張哲瀚抱著個小碗出來了。龔俊偏過頭看著他,等他抬頭的時候突然沒忍住打了個嗝。 張哲瀚:…… 龔俊:…… “你要不要,喝點?”張哲瀚慢慢朝他走過來,把手里的碗送到龔俊唇邊,“牛奶泡芝麻?!?/br> 龔俊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低下頭喝奶。 “誒等等!” 沒來得及,龔俊被燙得偏頭把牛奶吐了,吐著舌頭,整張臉都皺起來了有點委委屈屈地大著舌頭說:“這么燙,都沒有煙……” 張哲瀚覺得好笑:“大夏天的,要是有煙得燙成什么樣啊?” 龔俊不吱聲了,張哲瀚看著他一臉糾結(jié)地看著自己手里的煎餅覺得更好笑了:“怎么?疼得煎餅都吃不下了?” “你大早上的端著這個去哪啊?”龔俊硬生生轉(zhuǎn)移話題。 “哦,這是給你女兒吃的?!睆堈苠柭柤纾八恢辈婚L頭發(fā),不知道怎么辦,補補。” “為什么會不長頭發(fā)?”龔俊想了想自己女兒的樣子,“不對啊,她有頭發(fā)?!?/br> “幾根稀稀拉拉的黃毛,算什么頭發(fā)?”張哲瀚皺了皺眉頭,“隔壁小姑娘都能扎辮子了,她還是那點頭發(fā),我打算過幾天給她剃光,這樣應(yīng)該能長得快一點?!?/br> “剃光?她是個小姑娘誒!”龔俊看起來有些生氣,把碗往家里帶,“我不要,不許給我女兒剃頭。” “好好好,不剃不剃,”張哲瀚哼了一聲,跟著他走進(jìn)龔家,邊走邊說,“她從小可怕剪頭發(fā)的東西了,每次剪頭和死過去一樣,你以為我樂意給她剃啊?” 龔俊突然皺著眉頭轉(zhuǎn)過身。得了,張哲瀚想,這幾天龔俊一直對他采取不拒絕不接受政策,突然這幅表情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 “沒什么,”龔俊笑了笑,盯著張哲瀚,“我女兒以后都不會剪頭發(fā),這輩子我都不會讓她頭發(fā)被剪掉的?!?/br> “……”張哲瀚愣了一下,“你怎么了?”“你覺得呢?”龔俊反問他。 張哲瀚嘆了口氣,想起那時候龔俊也很怕剪頭發(fā),可是龔俊現(xiàn)在的發(fā)型也不長,應(yīng)該這一年多都是有修剪的。 “你還……害怕剪頭發(fā)嗎?”張哲瀚小心翼翼地試探,“那時候剪頭發(fā)是……” “我那時候,把頭發(fā)當(dāng)尾巴的?!饼徔⌒α艘幌?,“所以剪掉的時候我覺得很痛苦,但是畢竟不是真尾巴,你看剪掉也沒有什么大事,除了難過?!?/br> “我總覺得你是故意的,”張哲瀚嘆了口氣,他不確定地抬頭,“你想讓我難受是吧?” “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饼徔÷柫寺柤纾瑢堈苠?,“沒必要吧,我這種故意把慘狀剖開,想讓你看一眼的人,不值得你難受的?!?/br> “能不能不這樣說話了?”張哲瀚心臟一跳,不知道是因為龔俊的話一直戳著他的神經(jīng),一直揪著他的心臟,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他感覺自己忍無可忍,“你給我好好講話行不行?” 龔俊嘆了口氣,朝張哲瀚笑了:“怎么好好講話啊?我不會的。” 然后他頓了頓:“我其實那半年過得還不錯啦,沒有那么難過啦。這樣算不算好好講話了?” 張哲瀚沉默了一會,轉(zhuǎn)頭回了家,龔俊原地站了一會,端著碗打算回去給張逸小朋友喂下去。結(jié)果沒走幾步被人抓住衣服轉(zhuǎn)了個圈,張哲瀚的臉陡然放大。 張哲瀚的嘴唇冰冰涼涼的,龔俊被他咬著嘴唇,撬開唇齒。龔俊被嚇了一跳,他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想到再次吻在一起是這樣的光景,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嘴唇已經(jīng)分開,口腔里多了兩塊冰塊。 “沒冰棍了,”張哲瀚閉著眼睛扯謊,“冰塊也行?!?/br> 冰塊也行也不用這樣喂吧?張哲瀚自己都對這個扯謊感到無語,媽的,這是想的什么破理由啊? 龔俊眨了眨眼,大腦和宕機了一樣,遲緩地點點頭,表示理解。 “含著不許吐出來,”張哲瀚兇巴巴地命令他,“聽我說。” “用不著裝可憐,我本來就心疼你?!眱窗桶偷恼Z氣,說出來的話卻是柔柔的,“我那時候不知道會這樣,不去看你是簽了協(xié)議,去看你你就得待時間得更長,我想你早點回來所以忍著沒去。” “我那時候確實做的事欠考慮了,可是我問過你……”問過你愿不愿意出去學(xué)說話。 “我不知道他們根本不是要單純的教你說話,我后來去找你了,你還把我按在床上cao了一頓,屁都來不及說你就往森林跑,完了怪我沒猜出來你不在森林里?!?/br> “我當(dāng)時多慌你知道嗎?我都六神無主了,你還指望我推理一下你在森林還是在別的什么地方?” “你還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事?你現(xiàn)在告訴我行不行?” 最后一句話近乎卑微了,龔俊嘴里的冰化了干凈,他咽了口唾沫,猶豫了一下,最終搖了搖頭:“我不糾結(jié)啊?!?/br> “那你在干什么?”張哲瀚問他,語氣有些急切了,“那你跟我說這些是想做什么?單純覺得看我難過很開心嗎?” 龔俊有些無奈,他沒什么表情,搖搖頭,轉(zhuǎn)身往家里走。那些事確實很痛苦,只是那些事映射出來的問題是,我覺得你不愛我而已。龔俊委屈地盯著自己的鞋尖,又覺得張哲瀚今天這樣,應(yīng)該是還挺喜歡自己的,龔俊心想,你下次說你愛我的時候我就不糾結(ji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