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東川解釋道：“現(xiàn)在的我喜歡現(xiàn)在的你，未來的我喜歡未來的你?！?/br>
    至于過去如何，他沒有提及，但蘇婷明白他的意思，心里舒坦了，說道：“那以前的衣服你也不要再看了?！?/br>
    “行。”賀東川一口答應(yīng)，將手上拿著的汗衫放回衣柜深處，再把蘇婷整理好的衣服一堆堆放進(jìn)衣柜。

    整理好衣物，蘇婷把給蘇父蘇母帶的東西也拿了出來，堆放在床尾，并出去將蘇母叫了進(jìn)來，把東西交給她說：“這兩件衣服，是給你和爸的，圍巾給你，茶葉給爸待客，這些吃的也都是給你們帶的，你拿去看著分?！?/br>
    閨女惦記著自己，蘇母心里自然高興，但又有些心疼錢：“你們?nèi)嘶貋砭托辛?，帶那么多東西干什么？這得多少錢??？”

    蘇婷笑著說：“您放心吧，東川工資高，我現(xiàn)在也能掙錢，負(fù)擔(dān)得起?！?/br>
    因為蘇婷沒有提過她畫連環(huán)畫的事，所以蘇母一直以為她沒工作，過去她沒少為這件事發(fā)愁。

    雖然女婿工資高，能養(yǎng)活一家子，但她依然覺得女人有個工作更保險，早幾年孫子孫女沒那么多的時候，她也是要下地掙工分的。

    這會聽說蘇婷有工資，蘇母第一反應(yīng)是她出去工作了，心里一陣高興就問了出來：“你去上班了？”

    “沒上班，”蘇婷搖頭說，“我自學(xué)過畫畫，現(xiàn)在沒事會畫點小故事投稿，這樣能照顧家庭，每月也能有點收入?！?/br>
    蘇婷含糊了時間，所以蘇母以為她是隨軍后自學(xué)的畫畫，關(guān)注點都在后半段上，疑惑問：“投稿是什么？你收入怎么來的？”

    “就是給一些畫報，唔，出版社投稿，過稿了就有稿費，稿費就是錢，我現(xiàn)在收入還行，算下來每個月百來塊是有的，不比上班差?！?/br>
    雖然蘇母沒進(jìn)過城，但她有耳朵，大概知道城里人的工資，三十多就算高的，五六十都是那些大國營廠里幾十年的老職工才能拿到的工資。

    月入百來塊哪是不比上班差，這可比上班強(qiáng)多了！

    雖然在蘇母看來，有正式工作比什么投稿掙稿費更有保障，但她閨女收入高啊，一個月頂人家兩三個月。

    再加上她女婿工作忙，如果閨女也去上班，肯定會顧不上家庭，這么一想，投稿倒比正經(jīng)上班好不少。

    蘇母好奇問：“那你現(xiàn)在是不是成作家了？”

    蘇婷知道這樣有利于蘇母的理解，點頭說：“差不多，不過我現(xiàn)在還沒到那級別。”

    “那也是文化人?！碧K母樂呵呵地說。

    如果是早幾年，她可能會很擔(dān)心，但現(xiàn)在大運動都結(jié)束了，那些曾經(jīng)住牛棚的人都被放了出來，陸續(xù)被放回去了。所以現(xiàn)在家里出了個文化人，蘇母完全不擔(dān)心。

    她拉著蘇婷的手說：“你從小成績就好，當(dāng)初大隊里那些人都說閨女不用讀書，可我跟你爸從沒有動搖過，你們兄妹三個，誰能讀出來，我們就供誰，可沒成想外頭突然就鬧起來了，學(xué)校停了課，你也回了家?！?/br>
    說到這蘇母把賀東川的手也拉了過來，讓夫妻倆的手疊在一起，繼續(xù)說道：“當(dāng)初你說要嫁給東川，我跟你爸愁了兩天沒睡好覺，覺得你們倆差距太大，怕你們過不到一起去，現(xiàn)在看來，是我們多想了，你打小就是個聰明孩子，不管到哪，肯定都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聽著蘇母的話，蘇婷感動之余，也覺得老太太對女兒濾鏡太大。

    原身或許有點小聰明，但都沒用到正道上，小時候用來糊弄父母，初中明明年級倒數(shù)，卻哄得蘇父蘇母一直以為她成績優(yōu)異，長大后用來糊弄自己，最終把日子過得一團(tuán)糟，落得個鋃鐺入獄的下場。

    因為這層濾鏡，哪怕原身跟家里斷聯(lián)十余年，再見時是在監(jiān)獄里，蘇母卻仍覺得她是迫不得已，有苦衷。

    直到從賀焱口中得知原身那些年的所作所為，蘇母對女兒的這層濾鏡才終于碎裂，而這，也成為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從首都回來后不久，蘇母就在沒有教好女兒的悔恨，與愧對好友的痛苦中與世長辭。

    想到這里，蘇婷翻轉(zhuǎn)右手，和賀東川十指相扣道：“我們會好好的?！?/br>
    她會努力讓賀東川避過災(zāi)禍，也會盡自己所能贍養(yǎng)蘇父蘇母，這輩子，他們所有人都會好好的。

    賀東川不知道蘇婷心里所想，卻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雖然什么話都沒說，但從他臉上的笑容就能看出此時此刻他有多高興。

    蘇母看在眼中，默默放開雙手，看著他們十指交握，臉上滿是安慰。

    她的女兒，終于長大了。

    第95章 年前

    將閨女買回來的東西拿回房間， 剛出門蘇母就碰上了李紅，皺眉問：“你不在廚房里忙活，在外面晃蕩什么呢？”

    “我沒晃蕩， 我就是聽到外面有聲音， 跑出來看看?！崩罴t解釋完，不等蘇母問就壓低聲音說， “你知道m(xù)eimei家那倆孩子在干什么不？”

    想起剛才去閨女房間時，的確沒看到兩個孩子身影， 蘇母問：“他們干什么去了？”

    “后院看雞和鴨呢， 你說這城里來的孩子也真是有意思啊，雞鴨都能看得那么樂呵?！崩罴t的表情語氣有點看熱鬧的意思，又像是覺得他們沒見識。

    蘇母冷哼一聲說：“城里人誰養(yǎng)雞鴨？他們年紀(jì)又小，沒見過也正常，別人想覺得新奇都不行， 沒這個命啊。”

    雖然蘇母沒有點名道姓，但李紅自己會對號入座， 她覺得自己就是“沒這個命”的人，心里有些憋悶，卻又不敢得罪婆婆，臉色訕訕道：“那倒也是，對了，meimei妹夫他們給您買什么好東西了？”

    好東西嘛，沒必要藏著掖著，蘇母也愿意拿出來給家里其他人看， 反正除了給老頭子的衣服和茶葉， 其他的怎么分她說了算。

    但蘇母疑心李紅在外面晃蕩根本不是為了看熱鬧， 而是惦記東西呢， 她要是光明正大地來問，告訴她就告訴了，這么鬼鬼祟祟的，蘇母不太樂意說，皺著眉道：“又沒有給你的東西，你問那么多干什么？還不趕緊做飯去！”

    李紅低頭撇撇嘴：“我就問問，又沒其他意思?！?/br>
    其實李紅心里的意思多了去了，她覺得自家這小姑子，說她沒良心吧，結(jié)婚后隔三差五給爹媽寄東西?？烧f她有良心吧，三年了，就沒想過給兩個哥哥買什么東西，頂多寄點吃的回來，讓蘇母分了打發(fā)幾個孩子。

    至于她這個當(dāng)大嫂的，更是不在對方眼里，到現(xiàn)在一點光都沒沾到。

    但這話李紅只敢在心里想想，最多跟丈夫嘀咕幾句，不敢當(dāng)著婆婆的面說，她公公當(dāng)著大隊書記，是家里頂梁柱的存在，丈夫有出息，當(dāng)媳婦的說話就管用，他們這些兒女就只能聽話，否則把人得罪狠了被分出去，這日子就難過了。

    而且姑家表弟當(dāng)兵這事，李紅一直記在了心里，雖然蘇婷只說幫忙問了下征兵相關(guān)的細(xì)則，但她偷聽過蘇父蘇母聊天，知道負(fù)責(zé)征兵的人跟妹夫認(rèn)識。

    當(dāng)兵好啊，當(dāng)兵吃的是國家飯，還能當(dāng)大官，看她妹夫就知道了，副團(tuán)長呢，聽說公社領(lǐng)導(dǎo)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的。

    李紅心里琢磨過了，小姑子跟她再不親近，她男人總是親哥，她兒子總是親侄子，表弟他們都幫襯了，以后她兒子想當(dāng)兵，他們沒道理不搭把手。

    所以這小姑子，不能得罪。

    這么想著，李紅抬起頭，擠出笑容說：“媽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我回廚房做飯了？”

    “嗯，去吧?！碧K母干脆點頭，看著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自己也轉(zhuǎn)身把房門給鎖上了。

    平時家里人多的時候，她睡覺的房間是不上鎖的，反正里面衣柜還有一道鎖，家里的貴重東西全在柜子里。

    但這不是閨女給他們買了那么多好東西嘛？只是吃的被拆開就夠她心疼的了，萬一從外面拐進(jìn)來一個手腳不干凈的，那她得哭死。

    還是鎖上好，心里踏實。

    ……

    六點不到，天就徹底黑了。

    蘇家大隊沒拉電燈，怕蘇婷他們覺得光線暗，吃飯時蘇母把廚房里的煤油燈也拿到了堂屋，兩盞一起點上，屋里看著亮堂些。

    點亮油燈，蘇母回到飯桌前，臉上帶出笑意說：“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家里沒準(zhǔn)備什么菜，今天先湊合著吃，明天早上我把鴨子殺了……”

    李紅一聽忙打斷婆婆的話：“媽你要殺鴨子？那可是母鴨，能下蛋的！”

    雖然鴨蛋吃著不如雞蛋細(xì)膩，沒那么受歡迎，賣價比雞蛋差點，但鴨蛋個頭大，一個鴨蛋搭兩個青椒就能炒一盤，而且鴨蛋性涼，能降火，所以他們鄉(xiāng)下人自己吃的話，都更偏向鴨蛋。

    而對他們家人來說，殺一只鴨，就等于以后每天少一道葷菜，李紅怎么能不著急。

    蘇母撇一眼李紅說：“雞鴨養(yǎng)了就是要吃的，再說了，我養(yǎng)的雞鴨，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要是不想吃，明天別動嘴就行了。”

    “就是就是，嫂子你不愛吃鴨子，明天不吃就好了，正好省幾塊rou，我們能多吃點。”蘇國平老早就惦記上后院那幾只雞鴨了。

    rou誰不愛吃？

    更何況聽小叔子的意思，她那份rou省下來還進(jìn)不了自己孩子的嘴，李紅當(dāng)即改口：“媽你誤會了，我沒不想吃，只是有點心疼，不過媽你說得對，meimei妹夫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是該弄點好吃的，反正鴨子啥時候都能養(yǎng)。”

    蘇母淡淡點頭，支使道：“那就這么定了，明天早上你早點起來，燒一鍋熱水，把鴨子給殺了，毛拔掉?！?/br>
    李紅傻了眼，心想這不是您的活嗎，怎么突然就落到了我頭上？

    但看著婆婆臉色，李紅嘴唇動了動，到底什么都沒說出來，只甕聲道：“知道了。”

    大兒媳婦難得有點眼色，蘇母很滿意，招呼大家吃飯，蘇父則給自己和女婿各倒了杯白酒問：“你平時喝酒嗎？”

    “喝，但喝得少。”賀東川說著，將老丈人放下的酒瓶遞給兩個大舅子，他們也喝酒。

    蘇父點頭說：“你們這工作，是要注意，正事要緊，來，咱爺倆干一杯?！?/br>
    賀東川端起酒杯，跟蘇父干掉了杯里的白酒，又主動敬蘇家兄弟：“大哥二哥咱們也喝一杯？”

    兩兄弟紛紛端起酒杯，又是一口悶，

    蘇婷見賀東川轉(zhuǎn)眼干了兩杯酒，雖然是沒過杯底的那種，但白酒后勁大，怕他一上頭喝多了，壓低聲音道：“你悠著點?！?/br>
    李紅耳朵尖，嘴巴又停不下，打趣說：“meimei心疼妹夫了？”

    這兩年蘇婷沒少被人打趣，早習(xí)慣了，一臉淡定道：“我是怕他喝醉了，酒氣熏人。”

    “我就陪著爸喝幾杯，不喝醉。”賀東川說道。

    蘇婷輕聲說：“隨便你?！?/br>
    蘇母道：“對對，你們慢慢喝，別一口悶，差不多就行了?！?/br>
    有了這么一出，接下來四人沒有再一口悶，都是邊吃邊喝，一頓飯吃完，他們?nèi)硕歼€清醒著，只是身上酒氣有點重。

    所以吃完飯坐著歇了沒一會，賀東川就想收拾衣服去洗澡。

    但吃完飯后蘇家陸續(xù)來了不少人，都是來看他們的，他作為主人公，大家哪肯輕易放他離開，留了他一次又一次，直到八點多快九點才散場。

    就這樣，那些叔伯離開時還依依不舍的，恨不得跟賀東川徹夜長談，最后還是蘇父發(fā)話，說他們坐了兩天車，今晚讓他們早點休息，有話明天再說，大家才陸續(xù)散去，賀東川也終于抽開身洗澡。

    洗完澡回到房間，差不多九點半了，倆孩子累了一天，早躺在床上睡著了，蘇婷也早就洗完澡躺到了床上。

    雖然蘇婷也是今天的主人公，但她沒賀東川受歡迎，說去洗澡也沒人攔著她，她也樂得清靜，洗完澡就回屋休息了。

    看賀東川推開房門進(jìn)來，蘇婷挑眉問：“你洗頭了？”

    “嗯，怕有酒氣。”賀東川說著坐到床邊問，“你晚上不太高興？”

    蘇婷不承認(rèn)：“有嗎？”

    “你有，”賀東川卻很肯定，“晚上聊天的時候你興致不高?！币皇沁@樣，那么多客人在，蘇婷不會沒有禮貌地洗澡睡覺。

    蘇婷輕哼：“聽一群看不上我的人在那吹牛，我興致能高起來就奇怪了?！?/br>
    在他們家堂屋聊天的基本都是些中年男人，能耐沒多少，吹牛的本事卻一個比一個厲害，還特別自視甚高，跟蘇婷說話時，語氣里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居高臨下。

    她又不犯賤，干嘛坐那聽他們教導(dǎo)她應(yīng)該怎么相夫教子？

    蘇婷抬眼看向賀焱：“你跟他們聊得挺愉快吧?！?/br>
    那些人在蘇婷面前擺長輩架子，卻不敢對著賀東川指點江山，態(tài)度稱得上討好。

    “愉快談不上，煩惱倒是不少?！辟R東川說道，那些人客氣歸客氣，但都有所求，都想讓他把家里人弄去當(dāng)兵。

    開玩笑，他又不管征兵的事，就算管征兵，征誰不征誰，也不是他說了算啊。

    偏偏這些人都算是長輩，他不好把話說得太過，只能委婉拒絕。好在有蘇父幫他說話，不然他也得裝醉離場。